第13章
所幸木家四小姐生性柔和,幼時又被欺辱慣了,就是再怎麽惱怒,也沒有真的丢下錢玉一走了之。
壓下心頭火,蹲下/身取走她手裏的火折子,點燃屋裏的香燭,火光盛耀了整間屋子時,把手裏的托盤擱到香案上,淡聲問她,“你餓不餓?這是喬管家讓我送過來的。”
餓,她當然餓,在客棧裏就只咬了幾塊雞,後來跑到萬花樓裝模作樣又只喝了些酒就被她老爹綁了回來,一陣打後丢到這邊,期間差不多有五六個時辰沒進食,腹中早已饑腸餒餒,恨不得吃一頭牛進去。
可說是那麽說,她如今身上背上都是傷,別說舉箸,就是擡手抹抹額頭上的虛汗都難,整個人只能憋屈的烏龜似的趴在地上,她倒是想吃,怎麽能吃得下去?
錢玉咽咽口水,閉上眼不去看那些食物,斬釘截鐵道,“不餓!”
話落心就滴血了,她的食物啊!
木雪見了,略略皺眉,她不領情自己也不想熱臉貼上去,正要說“那我回去了”,就聽見一陣細小的“咕咕”聲從那位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少爺腹中傳出來,木雪一陣驚詫,旋即明白地笑出聲來,原來這位少爺也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兒。
“你笑什麽!”錢玉漲紅了臉,肚子卻叫得更歡了。
木雪笑着搖頭,“你若是不餓,我把東西端走了。”說着,拿着托盤就轉身。
“走吧!”錢玉閉眼,昂首挺胸,“我可不相信,本少爺年紀輕輕會為這點饑餒折腰。”
話尤未了,鼻尖傳來一陣飯菜香氣,錢玉心中一驚,心想:莫不是那個女人如此歹毒,竟然為了故意誘惑我,把飯菜擱在這兒就為了看我掙紮的醜态吧?不成,我可不能着了她的道。
想着,她眼睛閉得更緊,滿眼黑暗時卻聞耳邊一道溫柔女聲,“把嘴張開。”
錢玉不明所以,疑惑着睜開眼,就見自個兒嘴邊挨着一湯匙飯菜,木雪跪在她身前,一手捏着湯匙柄,一手接在底下,防止飯菜掉了,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看清情形,錢玉眼神一暗,“你幹什麽?”
木雪不答,把湯匙往前送了送,淡道,“再不吃就涼了。”
錢玉看着她,她淡淡回望過來,燭火下能很清楚的看見她瞳仁裏,沒有她的倒影。
人說相由心生,眼睛何嘗不能透露出一二情緒?
她這樣的行為,大抵與她們家丫鬟盡心盡力侍候自己是沒什麽兩樣的。
這麽想,錢玉很是釋然,就着她喂過來的湯匙,很快将喬管家準備的一碗瘦肉粥和幾個小菜吃了精光,直至打個飽嗝,才滿意地對木雪道,“本少爺吃飽了,給少爺端碗茶過來漱口。”
正收着空碗盤的木雪聞言,手一頓,湯匙打在瓷碗上發出“當啷”的聲音,“你什麽意思?”
合着他是把自己當成丫鬟用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錢玉吃飽了,恢複了一些精神,又成了那個人人恨得牙癢癢的惡少,“聘個丫頭二十兩銀子就罷了,你又是多少銀錢擡進來的,本少爺一沒睡/你,二沒責你作活,你算算,是本少爺吃虧還是你吃虧,把你當丫頭使喚,難道還難為你了?”
他說得的确是有理,可這帳,該是這樣算的不成?
沉默着沒吱聲,木雪把空飯碗依舊擱在托盤上收在一邊,取出托盤裏喬管家準備的幾瓶上好的傷藥,跪坐在錢玉身側,皺眉猶豫片刻,伸手就要去解她外衣的绾帶。
錢玉一驚,顧不得身上疼,一把捉住她的手,怒道,“你幹什麽,不是讓你去端茶麽?”
“老爺不準人去請大夫,喬管家這才讓我帶傷藥進來的。”
不疾不徐地解釋,木雪掙開她沒什麽力氣的手,拔開金瘡藥的塞子,看着錢玉慘白卻貌美依舊的臉,淡道,“你要是能自己上藥,我也歡欣之至。”
“不成,我怕你給我上□□害我,我要找個心靈手巧的丫頭來幫我上藥!”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錢家公子,果真不是可托付終身之人。
木雪淡淡看她一眼,“老爺不許任何人過來看你……除了我。”
“天哪!我爹他是被我氣的神經失常了麽!”錢玉接受不能,讓木雪給她上藥,萬一,萬一她發現自己……怎麽辦?
錢玉氣得想殺人,“就沒有別的人可以代替你麽?!”
“有啊。”
錢玉一喜,“誰?”
“閻王爺。”
錢玉那顆雀躍的心冷了下去,她老爹這一次可算是動了真格的了,心狠手辣地打她一頓,還不許請大夫,就不怕她死了麽!
她年紀還輕,雖然惡事做了許多,可以後還想做些善事來彌補彌補自己的罪責,她現在還不想死啊!
難不成,她老爹真是對她失望至極,打算再找個姬妾再要個孩子麽,不過也是,她也不是男子,她老爹沒後,再怎麽愛她娘,保不定也是要生個兒子繼承家業的,那到時候,她可怎麽辦?
越想越心酸,錢玉把臉往蒲團裏一埋,甕聲甕氣道,“上藥可以,你可不許占我便宜!”
什麽占便宜,木雪一陣無語,她一個女子怎麽占男子便宜,這錢家少爺,總是瘋言瘋語的。
想着,木雪輕輕地将她外衣褪了下來,只剩下一層貼肉中衣,因為皮肉綻開與衣裳黏在一起褪不下來,不得已,木雪只能到香案底下拿來剪燭花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她背上股上的衣裳剪開,露出她白皙似凝脂玉的白皙肌膚來。
她傷的地方都在背上腿上,身子壓在蒲團上,就是褪了衣物也沒什麽,木雪當然看不出來異常。只是見了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感嘆不已,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兒子,養的竟比女兒家還要美上幾分。
“喂,你上藥就上藥,不準對本少爺有非分之想啊!”身上涼嗖嗖的,偏偏木雪沒有動作,錢玉不禁有些心焦,提心吊膽地催促道。
“你多心了。”淡淡應一聲,木雪将傷藥均勻塗在她身上,仔仔細細地揉按起來,熟練的手法讓錢玉禁不住舒服地哼哼出來,哼到一半覺得情況不對,羞愧地将臉往蒲團裏又埋了埋,硬聲道,“咳,不怎麽疼,看來你還是有點用的麽。”
木雪沒理她,她從小到大,受傷就如家常便飯一般,怎麽樣擦才會不疼,怎麽才會不留疤痕,擦傷藥于她而言,已經如一門技藝了然于胸,當然娴熟了。
替她上好了藥,木雪站了起來,放下傷藥,幫她蓋上外衣,端起托盤往門外走去。
“喂,你幹什麽?!”錢玉叫道。
“你不是要喝茶?”木雪應一聲,拉開了門,“我去拿。”
“那你早去早回啊,本少爺渴死了!”錢玉忙喊,她卻頭也不回的拉開門走了出去,也不知她到底聽沒聽見自己說的話。
“啊,該死!”見人走了,錢玉嗚咽一聲,臉重新埋到蒲團裏,身子磨蹭着身下的蒲團難過的要命。
她日日夜夜厮混在萬花樓,對于風月之事了解的比誰都清楚,方才木雪替她上藥,她能清楚感覺到自個兒連腳尖都紅透了,人就在身邊,動了欲/念卻不能碰,這種感覺可真不怎麽好。
“看來我得再多看看佛經了。”錢玉失神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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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雪方一出門,喬管家和錢多就圍了上來探聽錢玉的情況,木雪一五一十地說了,末了,怕他們憂心,加了一句,“他沒有大礙,老爺并沒有下狠手。”
的确,錢玉身上确實沒有什麽重傷,那些綻開的皮肉只是因為她皮膚太過嬌嫩,經不得打所致,錢老爺當時看似狠狠打了她,其實下手一次比一次輕,也是知道她傷的不重,所以才敢讓人不去請大夫。
“那少奶奶,咱家少爺現在如何了?”錢多忙急問道。
“還好。”木雪回想了一下錢玉中氣十足的喊自己給她帶茶的聲音,“只是他似乎想要喝茶,天也晚了,你去拿些床褥再拿些點心吧。”
“哎。”錢多答應着,跑遠了,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的把東西拿來了。“少奶奶,奴才拿過來了。”
“嗯。”木雪答應着,喬管家忙接過她手裏的托盤,對錢多道,“跟着少奶奶,你站在門外,扛着東西。”
“不用了。”木雪搖頭,一手接過錢多手裏的被褥,一手拿着擱在飯盒裏頭的茶與點心,“我自己拿進去吧。”
話落,就往裏頭走,喬管家看她拿着東西沒有大礙,也就不再強求,心裏卻在慨嘆,少奶奶雖也是個柔弱女子,卻真真比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姐們強。
方推開門,就聽見一陣嗚咽喘息聲,木雪心中一陣驚詫,以為錢玉怎麽了,忙轉身看時,就見錢玉不知發什麽瘋,滿頭大汗,身子不斷蹭着身下的蒲團。
“喂,你沒事吧?”木雪皺眉,忙放下手上東西,上前詢問道。
“嗚……”錢玉嗚咽着,把臉深深地埋在蒲團,長久地沒出聲,就在木雪以為她憋死了的時候,她擡起紅得滴血的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