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願
潤玉只覺得今日似乎把他活了兩萬多年的難堪都集中在一起了，不論是幼時那群鯉魚們的嘲笑，還是天宮時大殿下身份帶來的種種尴尬，都比不過眼前這小獸天真爛漫的一句“你怎麽是光溜溜的”。
銀光一閃，潤玉恢複了平日裏的裝扮，孟妍縮在牆角，似乎是感覺到自家天帝陛下想要法滅了她一般，雙手捂着眼在那邊大聲說，“我剛才什麽都沒看到！”
“我曾經近萬年裏化出原形兩次，都被同一個人撞見，我以為那叫緣分。”潤玉看着縮在牆角的孟妍，“可如今我覺得，這是找死。”
孟妍聽懂了他的話，急忙把手移開，難以置信的看着潤玉，“陛下！我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你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潤玉朝着孟妍走過去，“說吧，我都答應你。”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孟妍大聲喊出來。
潤玉一只手指着孟妍，一只手捏着咒，語氣特別溫柔，“把你剛才看到的都忘了，記住了麽？”
“我今天才剛剛在這幻境之中見到陛下，陛下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啊。”孟妍笑的特別狗腿。
潤玉見她還算上道，收了法力，問她，“從我入定開始，過去多久了。”
“嗯.....三百八十七年九個月零五天。”孟妍掰着手指頭說。
“這麽久？”潤玉心下一驚。
“是啊。”孟妍有點委屈，“袋子裏的吃的都被我吃完了，我現在只能自己做飯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吃！”潤玉恨鐵不成鋼，“幻境裏不吃東西又不會餓。”
“可是無聊啊。”孟妍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入定修煉，這偌大的地方就只有我自己，日複一日，我對着一條魚過了三百多年。”
潤玉聽她那軟綿綿的聲音，只覺得心也要跟着化了，雖說幻境的時間與現實不同步，但是這日複一日确實真的存在，他一想到孟妍居然守了他三百多年，一張嘴張張合合，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他靜靜的看着孟妍，伸手在她頭上摸了兩下。
“我入定這麽久，幻境之中可有不妥？”半晌，潤玉才把心裏那些情緒壓下去，集中精神解決眼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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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無不妥。”孟妍想了想，“我也不敢離你太遠，所以始終沒離開過這村子，三百年裏仍是空空如也。”
“如今我雖可以化成人形，但是修為只有平日的兩成，”潤玉想了想，“不能就在此地這麽等下去，還是要想辦法找到這心魔幻境的中心才行。若是那個時候需要與人動手，再潛心修煉也來得及。”
“陛下，既然這幻境裏有太湖，是人間，那麽如果我們往上飛，是不是能進去天界？”孟妍仰頭想了想，“天界裏是不是就會有其他人？”
“若是天界裏有其他人，你是打得贏天帝？還是打得贏天後？”潤玉否決了她的提議，“不能去天界。”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覺得陛下不應該怕。”孟妍看着他，“心魔心魔，不過就是人內心之中最不願意面對的東西，既然陛下不喜歡天界，那麽我們自然就要往天界去才行。”
潤玉沒想到孟妍平日裏懶懶散散，這時候倒能反過來勸他，“那便聽你一次，我們去天界。”
因為潤玉的法力不足，這次騰雲反而是孟妍捏的法訣，潤玉見她一個法訣念得磕磕絆絆，頗為擔心這雲彩是不是會半路散掉，一路上有些提心吊膽。孟妍把精力都用在了駕雲上，一反常态沒有多說話。
兩個人一路朝着南天門而去，等着終于落地，孟妍長嘆了一口氣，“可算到了，吓死我了。”
潤玉知道她是為了避免自己太過消耗才主動駕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兩個人一起朝着南天門走去。
“額......”當值的神官看到潤玉和孟妍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這.....殿下怎麽回來了？”
“邝露将軍？”孟妍喊了一聲。
潤玉聽她這話問的委實奇怪，“此話何意？”
邝露奇怪的看着他們二人，“殿下當初惱了天帝天後偏心火神殿下，自請除去仙籍下至人間，說永生永世不願再踏入天界一步。”
“啊？”孟妍吃驚的看着潤玉，“您還有這般魄力？”
潤玉聽出孟妍的語氣裏似乎還帶着些嘲諷，頗為無奈的搖搖頭，“當年也曾想過，若是有一心儀之人，不管天界人間，只願和她一起安然度日。”
孟妍眨眨眼，“那邝露将軍？我呢？我可以回天界麽？”
“當日天帝陛下惱了大殿下的做法，廢了他的修為，将他變成鯉魚打入太湖，說是什麽時候想清楚了，再讓他回來。”邝露看着孟妍，“當日你在殿上當着滿天神仙的面，自請下去陪着殿下，如今你二人同時回來，莫不是殿下想通了？”邝露有些開心，“我這就去告訴陛下！”
“且慢。”潤玉喊住了馬上就要離開的邝露，“不過是一時風大，我們走錯了。”他伸手拉住孟妍，“和我回去吧。”
“哎？”孟妍被潤玉拉着後退了兩步，不知道他有何打算，卻也不敢大聲叫喊把其他人招來，只見潤玉捏了朵雲彩，帶着她下界去了。
“為什麽要走？”等兩個人離開天界，孟妍終于忍不住問出聲，“若是這麽看，是不是只要你重新當上天帝，這幻境就破了？”
潤玉運功過度，調息了一會才看着孟妍說道，“你以為天帝是什麽？想當就當。”
“哦，我懂了。”孟妍恍然大悟，“那陛下這是要回去修行，我說的對吧？”
“莫要多問，和我走吧。”
潤玉說完這句就不說話了，孟妍怕他分心也就安靜的陪在他身邊。兩人一起回了人界，卻沒有去那太湖旁邊的小村子，而是進了洛城。
“陛下是要在人界的都城裏修煉麽？”孟妍看他帶自己找了家客棧住下，十分不解，“這裏環境嘈雜，不是适合修煉之所。”
“你且坐下。”潤玉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看到孟妍坐下，自己也在她對面做好。
“孟妍，我只問你，”潤玉看着她，“若是讓你長長久久的留在這心魔幻境裏陪我，你可願意？”
“陛下這話我就聽不懂了，為什麽要留在心魔幻境？”孟妍皺着眉，“縱然陛下不想着早日進階提升修為，也不能耽于夢中不思進取啊。這是夢，夢都是假的啊。”
“可還想吃這洛城裏的馄饨和炸糕？”潤玉也不回話，就笑着看她，“我帶你去？”
孟妍覺得她都要抓狂了，“我自知愚鈍理解不了陛下的意思，可是陛下也不能這般戲耍我。”孟妍從座位上站起來，“我這裏為了讓陛下早日破境着急上火，陛下自己還惦記着馄饨炸糕？”
“我倒是有些可惜，沒看到你在滿天神仙面前說要追随我的場景。”潤玉答非所問。
“你若想看這些還不好說，”孟妍看着他，“等破了這幻境，你回去開個朝會，把什麽魔尊佛主的都請來，別說當着滿天神仙的面，就是當着三界六道四海八荒所有人的面，我都能說我此生追随陛下啊！”
孟妍是真的有些急了，“我的陛下啊！你到底是怎麽了！”
潤玉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孟妍倒了杯茶，“我只是想明白了，這心魔幻境到底應該怎麽破。”
“啊？”孟妍一喜，“你知道了！”
“先喝茶。”潤玉把那茶杯遞過去。
“都什麽時候了......”孟妍剛要吐槽，就看到潤玉目光堅定，只能伸手把那茶杯接了，“好好好，我喝還不行麽？”随即将那茶水一飲而盡，“陛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原以為，我要面對的心魔幻境，可能會是我一生順遂，親友相伴，每日和和美美的過活。”潤玉把玩着另一個杯子，“那樣說不定我會耽于幻境，而失了離開之意。”
孟妍知道他是在給自己解釋，也不插嘴，安安靜靜的聽着。
“亦或者我踏平三界六道，成了這萬物生靈唯一的主人，高高在上。”潤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再沒有什麽人能威脅到我的位置。”
“最常見的，也應該是我和那朵霜花百年好合，郎情妾意，在天宮裏和和美美，膝下兒孫環繞。”潤玉看着孟妍，“畢竟我委實不知道，還有什麽東西是我心中所求的。”
孟妍見他看着自己不說話了，眨眨眼，“可是這三種情況都不是啊。您是自請下界，又被廢了法力，修煉了三百多年才堪堪變成了人。什麽親□□業愛情的，您都沒有啊。”
“是啊，”潤玉看着她，“我什麽都沒有，身邊只有一個你。”
“所以？”孟妍聽不懂。
“你說你願意追随我，可是真的？”潤玉指了指自己，“認我為主，為我所用。”
“我不一直都是這樣麽？”孟妍要炸毛了，“我保證比那珍珠都真！我的陛下，你快告訴我吧！”
“那你願意為了我去死麽？”潤玉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是在問孟妍想吃什麽一樣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孟妍：我真的很想再活五百年！
潤玉：便當好吃麽？
潤玉當初想的心魔幻境，都是大家會覺得他這樣的人生才比較圓滿的腦洞吧。可惜現實裏不是啊，他就是堂堂天帝陛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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