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九節
葉影怔怔的站在原地，盡管隐忍着，眼淚還是大滴大滴的從眼眶中掉落下來。
媽媽一直在騙她，騙了她十二年。爸爸死了，被她殺死了，她雖然還活着，可是她忘記了這一切，她忘記了疼她、愛她爸爸，她忘記了。她怎麽可以忘記呢？她怎麽可以忘記爸爸呢？她怎麽可以相信媽媽的話，把爸爸想成那樣一個不堪的人呢？
屋外的雷聲轟然作響，葉影攥緊雙拳，肩上的疼痛隐隐傳來的瞬間，葉影擡起眼睛看着安晴璃，眼神中滿溢着赤裸裸的恨意。
“你殺了爸爸。你殺了我的爸爸。”
“對，我殺了他，他背叛了我，他想要離開我，我當然要殺了他！”安晴璃大笑着，突然上前狠狠地拽過葉影的頭發，貼着她的耳朵道：“現在，我要殺了你。”
說着，安晴璃提起她的腦袋就向着牆上撞去，葉影咬緊牙關，狠狠地推開安晴璃。
“瘋子！你這個瘋子！你殺了爸爸，你怎麽可以殺了爸爸！我恨你，我恨透你了！”
安晴璃擡起手一巴掌扇上葉影的臉，咬着牙道：“媽媽把你養這麽大，你怎麽可以恨媽媽，你不可以恨媽媽，你不可以的！我是你的媽媽啊！”
“我沒有媽媽！安晴璃，只要我活着我一定要把你送到瘋人院去，爸爸太心軟，我不會重蹈爸爸的覆轍！啊！”
安晴璃将她摔在地上，一腳踢上她的肚子，葉影捂住肚子悶哼一聲，額頭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然後又是一腳，葉影咬住下唇，小腹處的疼痛，那麽的厲害，那麽的沉重，又一腳踢上去的時候，葉影疼的哼出了聲，一股熱流從從下腹湧出，葉影感到，什麽東西正在從她的身體內流失，一點一點的，消失不見……
安晴璃突然低下頭，扇了她一巴掌，拽住她的頭發，讓她擡眼看她。
“你這個賤丫頭，你竟然懷了祁韞的孩子，你竟然不知廉恥到這種程度！你背叛我，你這樣背叛我，媽媽不會放過你，我要殺了你，要殺了你！”
安晴璃舉起刀，還沒有落下，便一把被人抓住手腕。祁韞搖晃着身子，不穩的站了起來，握緊安晴璃的手腕，然後将她狠狠地推到一邊，拉住葉影，将她背在背上，打開屋門，直接沖到了雨幕中。可是，沒走幾步，卻又腳步虛軟的跌坐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間，他将葉影護在懷中，慌張的說道：
“小影，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們去醫院，馬上去醫院！馬上就去。”
葉影的腦袋一片混沌，她攥緊祁韞的衣袖，喃喃的道：
“林烨，林烨，他的孩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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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我一定救活你和孩子，我一定救活你們！小影，你撐住，我帶你走——”
“你們別想這麽輕易的就離開！”
安晴璃沖出屋子，水果刀狠狠地刺上了祁韞的肩膀，然後拔掉正要進行下一輪攻擊時，葉影突然抱住安晴璃的雙腿，拼盡全力喊道：“快走，祁韞，走啊，不要管我，走啊！詩琴還在等你，詩琴會回來找你的！走啊，祁韞！”
“你這個賤胚子！”安晴璃狠狠地一腳踢過她，“你不要媽媽了，你為了一個男人就這樣把媽媽丢棄了，媽媽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安晴璃舉刀正要刺向葉影，祁韞卻推開她，自己也不甚體力跌倒在雨地裏。
“祁韞……”
“傻小影，我怎麽可能會丢下你自己離開呢？我們是家人，不是嗎？我不會丢下家人，自己一個人離開的。”
“祁韞……”
眼淚從眼角流下，與雨水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雨幕中，祁韞朝着她微微一笑，一如她14歲那年見到的笑容一樣，幹淨明朗。葉影的心瞬間暖暖的，看着祁韞微微露出笑容。
有家人在她的身邊，她不怕。
可是就在這空擋，安晴璃早已爬起身，狠狠地一刀插上了祁韞的胸口，葉影嘴角的笑容還在綻放，祁韞胸前的刀柄就這樣闖進葉影的眼中，電閃雷鳴間，突然有女孩尖聲凄厲的叫聲響起。
“不！”
下身的血流仿佛不止，葉影忍痛朝着祁韞爬去，眼中淚如雨下，可是她喘息着，再也沒有力氣了，她跌躺在雨幕裏，臉頰下是冰涼的雨水，心底是冰涼的絕望。恍惚間，她聽到有人聲的嘈雜，然後是警車鳴笛的聲音，再然後，是雨水在她耳邊滴落的聲音，之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至最後，她再也聽不見一點聲音……
尾聲
在那之後，葉影和祁韞都被送到了醫院裏，但是最終葉影還是因為小産沒有及時救治，死了。而祁韞，也因為失血過多，離開了人世。
而安晴璃因患有嚴重的精神病，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裏接受治療。可是後來，因為護士的疏忽，安晴璃從醫院逃了出來。逃走後的她，不知去向，派出去的人找了很多天也沒有找到她。直到兩個星期後，才傳出安晴璃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剛開始時小區裏的人并不知道安晴璃回來了，直到很多天後，從她家的房子裏傳出一股肉體腐爛的氣味後，才有膽大的人踹開屋子一探究竟，卻發現安晴璃死在了屋中，屍體早已發爛發臭，而桌子上擺放的卻是一桌已經壞掉生蛆發黴的飯菜，并且還擺了兩個飯碗，看來在她生前，一定還在等着什麽人一起回來吃飯，而那個人毫無疑問——是葉影。
發生了這樣的事後，小區裏的人都認為這是個不祥征兆，就請求委員會将葉影家的房子給推了，而且自從安晴璃母女來後，這個小區就沒一天安生過，所以把房子推掉，種上一片桃樹，驅驅邪氣。最後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半年後，房子被推掉了，依着小區裏的民衆，在那片空地上種滿了桃樹。
一年又一年的就這樣過去了，桃花開了又謝，時光荏苒，一晃五年過去了，林烨也從國外飛回，少了當時的年少輕狂，現在的他，眼角眉梢刻滿了成熟與穩重。
他沒有回去找葉影，也許是早就已經忘了她，他沒有回去找葉影，也許是早就已經忘了她，也許是不敢回去，害怕看到自己最不願見到的情景。偶然的一個機會，他看到一個畫展宣傳欄，而畫展背後的宣傳人，是詩琴，而那些畫，是祁韞所畫。
林烨看到這些時，抿緊嘴唇，沒有說話，沒有人看懂他在想什麽，為他開車的司機也是不敢妄自揣測林烨的心情。最終林烨還是去了那個畫展。
到了詩琴所開辦的繪畫展覽所時，裏面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很多的人了。他一排排的看過那些畫，人物畫像中很多都是詩琴和葉影，而風景畫像有蔚藍的大海，湛藍的天空，美美的櫻花海……
很美很有藝術風格的畫。
祁韞确實是個有才之人，如果當初他繼續比賽的話，他早就已經有一番很大的成就了。可是，現在的他又在哪裏呢？當初他離開葉影，是希望沒有了詩琴之後的祁韞能夠好好照顧葉影，可是他又為什麽和詩琴在一起了？而葉影又在哪裏？
正在他愣神時，一個小男孩不小心撞上了他，林烨下意識的伸手扶穩他的小身子，小男孩擡起眼睛看着他，朝着他咧嘴一笑，暖暖的，像極了祁韞。
“靳暖，你又丢下你景姨亂跑了！”有女子氣喘籲籲的追上來，拉過小男孩，朝着林烨道：“對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沖撞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媽媽，叔叔是好人，剛剛我要跌倒時，是叔叔扶住了我。”
“你還好意思說——”
“詩琴。”
女子怔住，擡起眼睛看着慢慢拿掉墨鏡的男人，愣了半晌，突然叫道：“林烨！”
“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這是你的孩子？”
“嗯。他是我和啊韞的孩子。”
林烨一怔，“你們……結婚了？”
詩琴低垂下雙眸，“沒有。啊韞去世了，在五年前的就去世了。這個孩子五歲了。”
林烨的脊背突然一片僵直，莫名的寒冷湧入脊髓，冷的徹骨。
“五年前，我被爸爸帶回去之後，他要我和流夏哥哥結婚，我不願意，和爸爸僵持了兩個星期後，突然身體不适，到了醫院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爸爸當時氣瘋了，說要去殺了祁韞，可是後來有消息傳來……”說到這裏，詩琴突然泣不成聲，“……祁韞死了，被小影的媽媽殺死了，而小影的媽媽患有嚴重的精神病，她就是一個瘋子，她殺了自己的丈夫，殺了祁韞，害死了小影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他們都死了，就留下我一個人……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我幾乎崩潰了，不說話，不吃飯的，跟個活死人沒有什麽區別，爸爸悔不當初，媽媽和爸爸為了我差點就吵翻了，後來，在流夏哥哥的開導下，我知道了，我不再是一個人，我還有靳暖，靳暖是啊韞的唯一血脈，我一定要保護好他……”
詩琴抽噎着抱緊祁靳暖，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林烨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丫頭，丫頭呢？她——”
“她死了。”
回答的人不是詩琴，而是推着一個輪椅慢慢走過來的短發女人。不知為何，她看着林烨的眼神淩烈而又冰冷。而輪椅上坐着一個精神恍惚的女人，她頭發披散，遮住了大半的臉旁，裸露在外的臉頰上，卻是滿布瘡疤，看起來甚是駭人。
“藝清，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你們怎麽把小景一個人丢在那裏，萬一出了事怎麽辦？”“清姨，你不要怪媽媽，景姨在哭，我就想要拿爸爸的畫逗景姨開心，景姨最喜歡看爸爸的畫了，景姨一看到爸爸的畫，就會笑呢！”
施藝清拍拍靳暖的腦袋，笑道：“乖孩子。”
“她是誰？”林烨看向輪椅上的女人，驚愣了半晌才開口問道。
“詩景。我的遠房表妹。家裏發生了一場災禍之後，就一直這樣精神恍惚。她是施藝清，我表妹的主治醫生。”詩琴撇過眼，沒有看林烨，擡起腳步走到詩景的輪椅邊，蹲下身子，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面餅遞給她，摸摸她的頭發，像哄着孩子一樣的對她說道：“小景，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面餅呢！再畫上大大的笑臉，小景，笑一個吧。”要伸手撥開她的頭發，詩景卻突然像瘋了一樣朝着林烨張牙舞爪起來，她這一動作可将整個臉都呈現在林烨的眼中，林烨的驚愕的瞪大雙眼。這是一張多麽恐怖的臉呢？臉上滿是瘡疤，有的地方已經潰爛，模樣慘不忍睹。
“你不要碰她。她不喜歡有陌生人碰她。”
施藝清冷冷的說着，調轉車頭，推着詩景向着另一邊走去。祁靳暖走在輪椅的一邊，把它想到的笑話都說給詩景聽，就希望她能笑一笑。
林烨慢慢的站起身，心裏一陣絞痛。
“丫頭她……懷了我的孩子嗎？”
“嗯。”詩琴撇過頭，看着漸行漸遠的幾人，喉嚨一片哽咽。
“她的墓在哪兒？我想去看看她。”
“明天我會帶你去的。”
“謝謝。”
林烨搖晃着走出了畫展所，詩琴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轉身向着施藝清她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林烨走了嗎？”施藝清開口問道。
“嗯。”詩琴應了一聲，然後又道：“他要去看小影子的墓碑，我答應了他會帶他過去。”“嗯。”
“林烨那麽愛小影子，我們幹脆告訴他，小影子還活着——”
“詩琴，不要那麽傻了！當初我離開去學醫，就是看出了她媽媽的不對勁，我想救她的媽媽，可是她媽媽我沒有救成，我救回了她。你說，我好不容易才将葉影救回來，我怎麽會再讓林烨見她呢！？況且，葉影現在這幅模樣，你認為他能真心待她嗎？就算能，如果葉影清醒的話，她又要拿什麽心态去對待曾經抛棄她的林烨？”施藝清低首看了看正在和靳暖玩耍傻笑的詩景，嘆了口氣道：“葉影已經不能生育，而林家除了林果，就林烨一個獨子，你認為林烨的爸爸會讓他娶葉影嗎？他們早就不能在一起了，這是既定的事實。就讓他當做葉影已經死了吧。”
“……”
“現在葉影最需要的是親情，是溫暖，而不是愛情。”
“好，我知道了。”
詩琴垂下眼睛，看着葉影，難過溢滿整個胸腔。
此時的林烨正坐在車裏，在他的吩咐下，司機将車開往了花店的方向。擡起手，林烨看向指尖，那裏似乎還殘留着詩景頭發的觸感，他仿佛還能感覺得到她柔軟光滑的發絲，那麽的似曾相識。但是随之她充滿怨恨與恐懼的眼神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很清晰，清晰到讓他的心髒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
他看着手指，喃喃的輕喚。
“詩景……”
（全文完~）
－－－－－－題外話－－－－－－
實在抱歉，親們，這段時間上班很忙，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碼子了，畢竟我初入社會，凡事都得積極主動，所以星星只得舍了文文，專心工作了，求諒解，星星以後絕不會拖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