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委屈了?
起風了,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時而傳來樹葉搖拽的聲音。陸一辰手裏提着風鈴看了又看,拿着它下了樓。高家人幾乎都睡了,他撐着雨傘跑到了花房,把雨傘放在門口立着。
他在花房找了幾個位置,最後把風鈴挂在了窗邊,随着輕風從縫隙吹送進來,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咔”一聲,陸一辰往門口看去,見周妍沖他得意一笑,手裏晃悠着鑰匙,然後她就走了。
陸一辰走過去一看門被上了鎖。這間花房是在門外上鎖的,窗戶位置高,根本爬出去,更氣人的是他沒帶手機。
真是……
周妍在別人那受了屈辱,出門口給新男友打電話去找自信:“去酒店等我。”
陸一辰很無奈地坐回在椅子上,即使是夏季,雨天還是涼飕飕的,況且他只穿了大褲衩和半截袖,越待越冷。
他腦袋裏想到了高煜琛的話:他在我眼裏一錢不值。
徐佳落啊徐佳落,你該有多不重要。
陸一辰在花房裏亂轉,路過昙花時發現它開花了,真是難得的驚喜。他蹲在那仔細觀看昙花盛開的模樣。
昙花一現,只為剎那芳華,他正是青春,又是為誰露出愛情的嫩芽?
在這個可結婚的世界,他的那個愛人是誰呢?又是何等優秀,讓他一眼誤終生。
在這個凄凄涼涼的夜晚,陸一辰夢到了程峰,他在滿世界找自己。
最後他被凍醒了,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風刮得愈來愈瘆人,他去看了火爐,但是沒有柴火,只好放棄了,坐回在了椅子上想着程峰。
十歲那年,他和程峰約定将來要買一套自己的房子。
十二歲那年,他和程峰約定要有自己的存款。
十六歲那年,他和程峰約定這輩子一定要去瑞士旅游一趟。
十八歲那年,他和程峰約定要帶着彼此的愛人一起結婚。
即使在那個世界兩個男人結婚很難,但總有包容他們的地方。現在想想,他只是實現了第一個約定,每年想出去旅游時總有需要錢的地方。
如今,他有錢了,但小峰不在了,有可能這輩子只能留在夢裏了。
陸一辰深嘆口氣,看着高家豪宅,好像一切都是他的,也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三個月後,他真的可以不帶感情離開嗎?好像很難,身為孤兒的他,真的享受有家人包圍的溫暖。
徐佳落是何其幸運,有這麽多愛他的人。
天漸漸亮了,雨卻沒有停下,陸一辰實在熬不住了,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高家人都下來吃早飯了,唯獨不見陸一辰。高夫人問李嬸:“佳落還沒下來呢?”
“我叫他半天也沒聽裏面答應。”李嬸說,“周小姐走了。”
“再上去看看,是不是昨晚又怎麽了?”高董事長說。
李嬸上樓去看了,沒一會下來了,說:“佳落不在房裏,是不是出去了?”
“這還下雨呢,一大早去哪了?”高夫人說,“去打電話問問。”
打了電話,對方也沒接。高董事長說:“咱先吃吧,可能出去玩了。”
高沐汐腫着臉不愛吃:“媽,我不吃了,我好像沒睡夠,再上去睡會。”
“去吧。”高夫人說。
老大也沒什麽胃口,放下筷子回樓上了。
“這都是周妍鬧的。”高夫人憤憤地說。
“老爺,”忠叔急匆匆進來了,“佳落被鎖在花房裏了。”
“鎖花房?”高政風皺眉,“誰鎖的?”
“不知道啊,那把鎖頭不是花房鑰匙,鑰匙沒有得趕緊找開鎖的,下一夜雨,那裏陰冷陰冷的。”忠叔說。
“你趕緊打電話,我去看看。”高政風拿着傘急忙去了後院,陸一辰還在裏面睡覺,整個身子蜷縮在了一起,看着可憐。
老二和老四跑出來了,高政風敲着玻璃:“佳落,佳落。”
陸一辰聽到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看亮天了:“伯父,伯父。”
他連叫了兩聲,高政風心疼壞了:“你忠叔去找開鎖的了,別着急啊。”
“外面下雨呢,你趕緊回屋吧。”陸一辰說。
陸一辰出來已是一小時後了,他把昨晚看到的如實說了,氣得高政風罵起來:“這個女人真是夠可以的!老三,你趕緊起訴離婚,我一分鐘都不想看見她。”
“爸,我的事你不用管了。”高煜琛盯了陸一辰幾眼,上樓去了。
老大伸手去摸陸一辰的頭發,被陸一辰躲開了,連看都沒有看他,說:“伯父伯母,我去樓上眯一會。”
高宇斌看着他的背影蹙眉,心不大好受。
跟舒寧約好去商場,陸一辰眯了一覺,吃口飯就出去了。
舒寧看到他就問:“怎麽樣?高煜琛氣壞了吧?”
“嗯,換誰也得生氣。”陸一辰不想多說。也就高煜琛遇到這事,還那麽淡定,留那麽多照片不利用,不知道要幹嘛?
兩個人到了商場,舒寧說:“我想來想去,還是給李成買領帶,他缺一條藍色的。”
“也可以。”陸一辰興致不佳。
“你怎麽了?無精打采的。”舒寧說。
“沒睡好。”陸一辰說。
舒寧看看他,笑了:“有心事吧?”
陸一辰瞥了他一眼,垂下頭:“我可能太想和他們處好關系了,反而相處的更累。”
“怎麽這麽說?”
“你也知道我沒有親人,高家人讓我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親情,所以無論是誰,我都想好好相處,可是……總有莫名其妙的誤會。”陸一辰撇嘴。
“誤會?你不會對高煜琛……”舒寧張大眼睛。
陸一辰眉心一緊,說:“我剛開始去吧,是有一點動心,因為帥啊,可是後來知道他結婚,我就沒動過歪心。你也看到了,我這個人的性格跟人幹不起來架,窩窩囊囊囊的,就是想和他處好關系,和其他兄弟一樣。”
舒寧笑了:“哎,這不正常嗎?有什麽可誤會?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
“可我不是徐佳落,徐佳落以前和高煜琛對着幹,現在我忽然轉變态度,就被老大多想了。說實話,我真的有點怕高煜琛,總感覺他能揍人,有暴力傾向,所以在他面前我都不敢太過放肆,我怕他揍我,這就和徐佳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陸一辰說。
舒寧哈哈笑了出來:“你還別說,真形象。我第一次見高煜琛的時候就覺得這人有嚴重問題,他一個眼神,我吓得一句話不敢說。”
“是嗎?”陸一辰問。
“當然,那時是李成在高家等徐少爺,我跟着去的,我親眼看到了高煜琛打了徐少爺一巴掌,都給打坐地上了,那得用了多大力氣。徐少爺多高傲一人,當時都懵了,一點也沒反抗,哭着跑回了屋。我當時吓得,不說了。”
“太恐怖。”陸一辰覺得自己老實一點是對的。
“你啊,沒必要太在乎老大的感受,徐少爺把高煜琛視為眼中釘,而你對待高煜琛又是什麽态度?你對老大冷漠了,高家老大當然害怕了,所以才覺得徐少爺不正常,他純屬吃醋。”舒寧說。
陸一辰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心裏舒服不少:“反正以後我要和他們保持距離,都不是善茬。我想花錢了,徐佳落讓我随便花,到時候走我什麽都不拿,現在過過花錢的瘾。”
“走,先陪我買領帶。”舒寧去了品牌專賣店,一條領帶竟然五千多。
“我們店裏現在打折,兩條八折。”導購員說。
“那也不少錢啊,再說兩條不是更貴?”舒寧說着嘆口氣,想想他什麽時候為五千塊錢發愁了。
“我能買一條,這樣不是便宜點。”陸一辰說。
“那也行。”
陸一辰挑了一條黑色的,打算給徐佳落留着,他是不愛帶領帶,也不愛穿西裝。
出了店,陸一辰去買衣服,又去逛手表店,接着墨鏡店,把以前不敢買的奢飾品都買了,花了徐佳落一大筆錢,這種咔咔就是唰的感覺爽爆了。
中午他沒有回家,想請舒寧吃飯,舒寧拒絕了,反而邀請他去店裏吃飯,他買了一大份炸雞,還買了啤酒。陸一辰喜歡這口,和他聊得很開,喝得都有些醉了。
李成在一旁看他們倆哈哈大笑,在那耍酒瘋,無奈地搖了搖頭。躲了衆多男人,卻沒躲過陸一辰,這下好了,他媳婦可找到知己了。
陸一辰來了電話,是高夫人:“喂。”
高夫人一聽他的聲音就是醉了,忙問:“佳落,你在哪呢?”
“誰是佳落?我不是徐佳落。”陸一辰喝得滿臉通紅,邊說邊笑,吐字也不清,“我不是,我有名字。”
李成看他醉得不像樣子,搶下手機:“高夫人,我是李成,少爺他喝醉了,在我陶瓷店裏,我會安全給他送回去。”
“我叫陸一辰,我有名字,為什麽要做別人的替身,因為我需要錢。徐佳落有錢啊,我什麽都沒有,他們愛的是徐佳落,我什麽都不是,我只有小峰,可是他消失了……”陸一辰嘿嘿在那笑,拿過啤酒往嘴裏灌,少許的流在了脖子上。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找小峰,只有他是真心對我好,他要是知道我被鎖了一晚上,一定會為我報仇……”
舒寧看他眼眶通紅,酒都有些醒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在哪?我讓李成送你回家待幾天。”
陸一辰往椅子上一攤,又開始發瘋的大笑:“一個很遠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其實回去也沒用,我沒爸沒媽,我是孤兒……哈哈哈……很可怕,我竟然一點也不懷念以前的生活,如果老天心疼我,就把小峰送到我身邊……”
“小峰是誰啊?他喜歡的人?”舒寧問李成。
李成搖頭。
“不是,小峰是我最親的哥們,最親,最疼我……我是陸一辰啊……”陸一辰自己在那說着說着就睡着了。
舒寧想到了以前頹廢的自己,心下有些難過。
過了有一會,高宇斌開車到了店裏,急匆匆進來了,看陸一辰在沙發上睡着了:“他怎麽喝這麽多?”
“委屈了被,也不知道你怎麽說他的。”舒寧不大客氣地說。
“我帶他回去了。”老大一把橫抱起陸一辰,李成送他們出了店,還把陸一辰買的東西放進了車裏。
高宇斌在高家大宅外停了下來,轉頭看陸一辰的睡顏,伸手想要摸他的臉,可又收回去了,心疼地說:“你怎麽變成這樣?你以前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你就不能變回以前那樣?你這樣我真的很難受。”
他知道自己昨晚不理智了,是他小氣了。
陸一辰醒來已是深夜了,感到口渴倒了一大杯水全喝了,揉揉肚子,有點餓了。他悄悄下了樓,從櫃子裏翻出一包日式拉面,他喜歡吃煮的,還往裏面放了火腿腸。
熱騰騰的拉面煮好了,陸一辰端到了餐桌前吃,怕吵醒家裏人,沒有開大燈,只有一盞壁燈在照耀他的身影。
高煜琛下來接水正看到他在吃泡面,單薄的身影在暗色中有點可憐。徐佳落從來不吃看着寒酸的食品,就是怎麽花錢怎麽來,便宜的東西看都不看一眼。如今的徐佳落,他已經不認識了,總感覺在跟別人相處。
陸一辰禿嚕了一口面,擡頭看見了高煜琛。黑暗中,他的身影顯得更高大了,漸漸朝他這邊走來。這一次,他裝沒看見,低下頭繼續吃泡面,還克制了自己吃面的聲音。
高煜琛倒滿了一杯水,看了兩眼陸一辰,猶豫半天緩緩地問:“喝那多酒,是因為周妍,你委屈了?”
“沒有。”陸一辰淡淡回了兩個字。
“早點睡吧,明天還有事。”
陸一辰不敢相信高煜琛的語氣竟然有一絲溫度,再擡頭時他已經上樓了,只看到寬厚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