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秦将軍的第二十三個評價
原本定在周六那天再回到家裏頭疼如何參加宮廷舞會的事情,在仔細想了想之後,朝歌覺得,還是早作打算為妙。
有小紅帽動不動就休眠不再開機的威脅,朝歌就算有敷衍過去的心思也不敢化為行動。這要是小紅帽真的休眠了,她還怎麽回家!
回家,一個對現階段的她來說充滿誘-惑-力的詞彙。
她在校門口找了個懸浮小轎車的點,照例借用這車回到言家。洛青禾已經表明自己正好也趁着周末回一趟家,讓她盡管放心去參加那個舞會。
坐在車裏,她無聊地跟小紅帽聊着天。
【哎呀,一想到你攢夠能量我就可以回家這件事,就有點歸心似箭。話說我都沒有問某大将軍想不想家呢,不知道她那麽厲害的人,會不會也想家。】她的視線透過車窗往外看着,路上各色的車輛無聲來往,整個城市透露出一股繁華的氣息。
【也許吧。】小紅帽雖然偶爾對朝歌的不着調表示捉急,卻也仍舊每每在她需要的時候陪着她。
一想到回到言家之後,不僅不會使自己從漫長的軍訓生活裏放松下來,反而面對更多的糟心事情,朝歌就想着邁進家門之後把自己鎖進房間再也不要出客廳。盡管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管她再怎麽不願意,在這懸浮小轎車無聲的高速駕駛下,抵達言家本宅也是不久之後的事情。
下了車,走到那扇大門前,朝歌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看向宅子的方向。是不是越大的家族就越像是一座牢籠,她不知曉,但她覺得言家一定就是屬于那樣的牢籠。
分明有着她最熟悉的親人在,空氣中卻處處透露出讓人感到窒息的味道。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她在快要走進自己房間的時候,看到了言夕。朝歌用餘光注意着言夕走過來的行動,在想自己到底是無視她呢還是無視她呢還是無視她呢?
在她無視言夕走進房間,正打算反手關上房門的時候,言夕穩穩地按在了她的房門上,與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上下看了她幾眼。在朝歌挑了挑眉,打算開口的時候,她扔下一聲冷哼,轉身就走了。
玩什麽傲嬌,她難道以為自己會追着跑上去問她什麽嗎?朝歌抽了抽唇角,覺得她非常無聊。
她的疑惑在晚飯之後有了很好的解答。因為某種身不由己你知我知的原因,她又一次下到下面的餐廳中,與所謂的家人們一起又吃一頓食不知味的晚餐。
真不知道這種氛圍裏吃的飯和在食堂跟某人喝苦逼的營養液,哪個比較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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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琛雖說思想某些方面比較保守,但是言家在吃飯的時候也是不會禁言的。當然了,這個活潑當然是不會把朝歌列入考慮範圍的。
她只默默低頭扒拉着碗裏的白米飯,基本不把筷子伸出去夾菜,就算是近在眼前的也一樣。
言夕正坐在她的對面,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朝歌權當沒看見,直到言夕又一次不甘寂寞拉上她刷存在感:“小妹怎麽一直在吃白米飯?我忘了,你以前大概比較多的是喝營養液吧,呵呵,喜歡可要多吃點啊。”
說着還打算幫她夾菜。朝歌非常自然地端起了碗往後避了避,成功讓言夕夾菜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随後轉了轉手腕回到了她自己的碗裏。
朝歌眼皮子都沒掀一下,低頭看着自己的碗時遮住了眼中的嘲諷情緒。心想着老娘從小到大頓頓大米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她又低頭仔細看了看碗裏米飯的顆粒,跟自己家每天吃的差不多。要是按照自己在地球上的标準,估計要吓死小夥伴們了。
水果貴成天價,在家的時候每天吃的蘋果在這裏只有青色的就算了,味道還非常不咋的,在元都軍校的食堂買的時候,只覺得像是咬着營養不良的。
在洛青禾發現朝歌買蘋果也露出肉疼的表情時,忍不住開口對她建議買營養液的味道和營養也是一樣的,沒必要特意去買真的水果。
朝歌只能無奈地應了。
李婉芳在跟言琛說着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些別人送來的不太一樣的比較圓的類型,也稍微便宜些。煲出來之後雖然也可以入口,總沒有今天晚上的這一頓用的稻米要好。
朝歌朝着李婉芳看去,微笑着建議道:“媽媽你可以試試把那種熬成粥,說不定味道不錯,之前我聽我一個朋友說過的。”
“原來是認識了厲害的朋友啊,我就說怎麽會有人特意給你寄來宮廷舞會的請帖時還送了個禮盒,是特殊料子做的衣服呢。”言夕在她對面,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意有所指地微笑看向她,眼底深處埋着一絲嫉妒。
言夕不知道她在一年級這邊的具體情況,言琛卻是知道的。分明朝歌在學校裏的朋友只有那個叫做洛青禾的家庭背景相當一般的小姑娘,她到底是從哪裏認識來的朋友?
言琛眯了眯眼睛,視線在朝歌的身上一晃而過,但是并沒有把這個事情問出口。反倒是朝歌,聽到有人給自己寄衣服來的時候,輕皺了一下眉頭,眼眸中透露出幾分疑惑。
而後便是一沉,沒去問是誰送來的,像是早已知道那人一樣,只露出和言琛有幾分相似的神色,視線迎上言夕的,緩緩問道:“你拆了我的東西?”
雙眼中毫無半分情感,只定定地看着言夕。事實上,她只是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厭惡和反感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啊,我只是有點擔心小妹你收到什麽不好的東西,所以為了你的安全着想,就先幫你拆開來檢查一下啦。”言夕半分愧疚之意沒有,只露出一個微笑,在朝歌看來挑釁的意味十足。
朝歌原本是會避免在言琛和李婉芳的面前和她起沖突的,因為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這對父母是絕對不會站在自己的角度幫忙的,反而會牽扯出更深一層的反感。
所以這個時候,她只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碗裏的飯。再轉頭去看言琛和李婉芳的方向,眼底深處還保留着一分希望。再火熱的心,遇上了冰冷的東西,也是會被凍傷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下一次傷害,就會讓她徹底涼下心來,等到了那個時候,估計她就再也不會抱有希望了吧。
懦弱也好,不願意相信現實也罷,面對這樣和自己相似的雙親的模樣,她只願意自己變得更寬容一點。她相信這樣的寬容不會很多,因為她深刻明白,真正對自己傾盡心血培養自己的人,并不是他們兩個。
李婉芳不似言琛少言,在看到朝歌深棕色的眼眸裏無端透出的一點希冀,下意識便對着言夕開口道:“不管怎麽樣,言家的家教也不該讓你随便翻人家的東西,就算是家人也一樣。”
朝歌的唇角松了松,微微上揚出一點弧度。
言夕立馬将視線轉到了朝歌的身上,比起一開始的時候将自己的厭惡寫在臉上,現在的她已經明白了用更好的,能夠得到更多助力的方式達到自己目的的方法。只要保持住爸媽對自己的喜愛,就算自己不是言家的人,言家到時候的一切,也終究是她的。
她會讓言朝歌親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将她的東西,一點點地,盡數挪入自己得口袋裏,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從這個野孩子的身上,找到成就感。
“也是哦,誰知道小妹就這麽短短的幾天認識了怎麽樣的人呢?從下又不在家裏長大,沒有媽媽的教導,上的學校也是很偏僻的。好不容易大學到了元都軍校裏,萬一被什麽人騙了可怎麽辦?”言夕輕輕嘆了一口氣,眉目間的擔憂仿佛寫在了臉上,不想着能騙過言朝歌,只要讓父親知道自己的意思就對了。
果不其然,言琛原本就不想揪着這種簡單的事情不放,但是聽自己大女兒的意思,朝歌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接觸了什麽人。
深沉的目光在看過去的同時,言夕的下一句話就已經接上了,“不然怎麽會有人給她送來精貴程度只亞于記憶材料的衣服呢,小妹心思那麽單純,還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呢。”
主要是言琛和李婉芳已經太把從小撫養大的言夕當自己人了,所以根本不會考慮自己的孩子去嫉妒或者害另一個孩子,在他們的眼中,言夕已經得到了該得到的一切,甚至于以後的言家也多半是會交給她的。
以至于言夕這樣簡單的戰略,在言家卻幾乎是一招吃遍所有的驚人效果。
招不用新,有用就行。
想要将這件簡單的舞會事件輕輕揭過的言琛,這時候就成功被帶動了注意力,眼神落在了朝歌的身上,沉聲說道:“上一次我就說過你交朋友要慎重,你的言行不只是代表你自己,不要做任何有損家族榮譽的事情,你是沒聽到嗎?”
朝歌剛被李婉芳小治愈了一下的心,霎時間就墜回了谷底。
她從來都是對自己的父親抱有一絲敬畏的心情的,所以每次在父親訓斥自己的時候,只覺給他丢人。今天是第一次,她對言琛不怒而威的氣質,感到一分莫名的可笑。
“只是對我好的人給我送了一件衣服而已,你為什麽非要把別人揣測地像是試圖從我身上撈什麽利益的人,我朋友都能送我這樣的東西了,我身上有什麽值錢的能拿來換?人家不傻,我也不傻。”朝歌在吃飯前知道了宮廷舞會的請帖是人手一份而不是家族一份的時候,還慶幸自己終于不用絞盡腦汁跟言琛申請參加。
沒想到原來這個三顆星難度在這裏等着她。
言琛眼中的暗沉愈深,如同醞釀着一場狂風暴雨。他從來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忤逆自己,偏偏言朝歌從回家之後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聽話。
朝歌只覺得在那樣的視線下,心髒倏然一片冷,四肢百骸仿佛從骨頭中開始抽搐,冷風從四面八方鑽進骨頭縫裏,連試圖開口的喉嚨都在微微顫抖着。這是來自上過戰場的,言琛的威壓,還有她靈魂裏刻着的對父親将近二十年的敬畏。
如墜冰窟。
然而她的眼眸越加發亮,亮的如同黑色夜空中閃爍的晨星,仿若燃燒着靈魂換來的堅持在言琛這樣可怕的眼神中穩穩坐着的力氣。
她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看着言夕低着頭卻翹着的嘴角,看着言琛帶來深深壓力的眼眸,嗓音裏夾雜着輕輕顫抖的音色,笑的那樣失望,她說,“我一直相信,我的爸媽是很愛我的。他們會對我很好,就算在我小的時候把我扔給爺爺奶奶帶我長大,我也總是這樣相信。可是呢,在我長大之後第一次踏上回家的路時,我卻被別人毒死,零號毒素,差點連自己的家門都走不到。我這麽命大,人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的後福又是什麽?一次次地希望又失望?說不定我的命原本是沒錯的,我就應該死在那裏,對不對?”
她的笑容随着話語的加深,也在臉上越加的燦爛。心底越傷心,笑的越漂亮,好像遇到了天底下最讓人開心的事情。
那是一種深藏着一切反面情緒的笑容,透着一股詭異的美感。言夕竟然莫名的覺得可怕,總覺得看到了一個不顧一切撕毀眼前一切的家夥。
就像是一個亡命天涯的狂徒,将一切孤注一擲,迎着一切危險,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也只為了笑到最後一刻。
言琛被她所說的內容所驚詫,完全沒想到竟然有人把黑手伸到了言家人的身上。連李婉芳也露出了有些驚慌的神情,從來不敢想象這個自己并沒有投入多少心血的小女兒身上,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飯桌上一時陷入了可怕的沉寂,朝歌嘴角的笑容帶着深深的嘲諷,不知是嘲諷別人還是嘲諷自己。她看了一眼無言的衆人,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言夕似乎開口想要說什麽,言琛的眼神立刻落在了她的身上,吓得言夕的呼吸一頓,忘了要說什麽。
走出了飯桌,朝歌才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輕微顫抖,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害怕。這是屬于本能的生理反應,不管願不願意,只要她情緒一激動,就會這樣。
即便心中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
小紅帽也像是被她的這個模樣給吓住了一般,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你剛剛那個,不如死在那裏,是開玩笑的吧?你的語氣也真可怕,簡直黑-化了。】
小紅帽覺得,平時朝歌比誰都惜命,不會是随便放棄的人。
朝歌挑了挑眉,一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倒了一杯冒着熱氣的水,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着,開口的聲音仍舊還有那麽幾分顫抖:“你說這個啊。不是的,我偶爾也會很厭世,厭惡一切東西,簡稱犯病期。習慣就好了。”
将這話說出口的時候,她的語氣是雲淡風輕的,只有看到她此刻表情的人才知道,她翹起的唇角,微揚的眼角,耀眼的眼中,并沒有半分光線。
一個盒子擺在她房間的桌上,已經被拆封過了,盒蓋上擺着一張精致的銀色請帖。将請帖打開之後,果然看到的是邀請去參加宮廷舞會的內容。
然後打開盒子,看到了裏頭一條白色的裙子,有些無語那人的審美怎麽總喜歡用這麽不耐髒的白色,拿起來之後卻是一愣。
白色的裙子一側是用深灰色的筆墨描繪的圖案,顏色雖然素雅卻因為收腰設計和不規律的下擺而使之完全不遜于其他禮服的設計。獨特的領口線條,素雅到镌刻着文墨氣息的潑墨畫,能将她的每一處特色都彰顯地淋漓盡致。
可這還不是最讓朝歌驚訝的,只因為這條裙子,和她原先在家裏買的一模一樣。是她最貴的,也是最喜歡的裙子。每次穿的時候都在一邊心疼一邊開心。
天底下,真的沒有比秦牧歌更了解她的人了。
微涼的布料禁不住蹂-躏,穿着這樣顏色裙子的主人,必定會小心地對待它。因為這樣的裙子,上頭藏不住半分污跡。
換上之後,就連尺寸,都是完全合身的,好似她原本就是穿着這裙子穿越過來的一樣。
不知道那家夥怎麽會專門為自己弄這樣的衣服來。朝歌如此想着,眼眸中的冰冷已經全然融化。
連接了她的頻率,朝歌在聊天框中輸入一句話:謝謝,裙子很漂亮,我特別喜歡。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幫小紅帽存夠了能量,能夠回家。那麽,秦大将軍,一定會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眷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