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是距離艾爾一條街外的酒店, 德雷仿佛準備将這裏設置為臨時辦公場所似的,并且有長時間待在自由聯邦腹地的意思。
自從夜瑰暴露的問題讓暗帝大人再次遭到衛良上将的說教之後,他幹脆棄之不用, 把那艘星艦扔在了森塞, 換了一艘商用飛船,直接追蹤着目标出行。
也正是得益于飛船的靈便小巧,否則他們追蹤的目标進入的擁堵航道和客用停泊坪根本就去不了。
屏幕上那位淺棕發色的青年臉上都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在簽收香果的時候, 還跟送貨員閑聊了兩句, 笑容溫柔又欣喜。
“他笑起來挺可愛的。”德雷由衷感嘆。
然而, 他見過艾爾谄媚的笑、謙卑的笑,還沒見過他如此無拘無束, 發自內心感到開心的笑。當然,他總共也沒見過艾爾幾次。
如果說在艾爾沉默潛伏的時候, 德雷對他還持有出賣同類的懷疑, 那麽當他不顧生命危險, 化出巨大的獸态迎擊戰艦, 與卡笛勢不兩立的時候,所有的懷疑都被擊得粉碎。
他誤會了這只可愛的小貓, 就像曾經誤會艾爾賣友求榮一樣。
德雷反反複複查看着艾爾在城堡上空的獸态, 烈焰中隔絕的樣子被他完整的還原出來。
他從未覺得自己會有這麽多的疑惑,一切都是因為艾爾神秘得令他無所适從。
那是一只看起來絨毛堅硬的白色兇獸,渾身夾雜着銀黑的毛發,四肢粗壯生有利爪, 尾巴不再像曾經僞裝的那樣蓬松而是緊緊地貼合着肌肉,如同一根粗長的鞭子。更讓他驚訝的是,艾爾擁有翅膀。
德雷認真研究着艾爾的獸态,越是查詢兇獸相關資料,越是感到困惑,“他到底是什麽?”
“大人,如果衛先生都無法确定他的來歷,那麽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德雷和衛良的通話裏,從頭至尾都只是對方的猜測。
“我不确定。”哪怕衛良擁有漫長的時光去了解整個宇宙,也不代表他是全知全能的,“但是,他渾身燃燒着火焰的模樣,很像我所知道的那種兇獸。”
——他們居住在與世隔絕的遙遠星系,每一次在外界出現,都代表着災難降臨。
室內歸于沉默,屏幕上目标宅邸的大門緊閉,連旁邊露天的草坪也不見人的蹤影。德雷戳了戳手邊的月牙搖籃,這個由象征自由的植物枝幹制成的搖籃,并沒有贏得他家寶貝兒的心,雖然,他覺得這個造型,比艾爾之前那一只還要适合小寵物的模樣。
“林斯特,到底是哪裏不對?”
然而,林斯特并不能說出這位大人想要知道的答案,他只能揣度着小孩兒的脾氣,說道:“也許您給的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罷了。”
“養寵物,不都是這樣的嗎。”不需要寵物的同意,按照飼主的心思随心所欲,最後習慣了,就接受了。
德雷自認為,自己還是非常的民主。他說:“我給了他選擇和時間。”
雖然最後的結果,他只認可艾爾服從他意願一項,為了達成這樣的共識,德雷可以等待艾爾的妥協。
林斯特沒有回答,而是不确定的看了他家大人一眼。
德雷專注地盯着屏幕上艾爾巨大的獸态,在脖頸的位置藏匿着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黑環,然後,他調出一張白色毛絨絨的小寵物睡在搖籃裏的照片。
“我還是喜歡他這個樣子。”
德雷其實偷偷留下了艾爾很多影像,靜态的、動态的,滿當當的存在他的加密文檔,時不時拿出來睹物思寵,如果不是怕被艾爾發現,他很想再制作一個全息投影。
“可是大人,他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獸類。”林斯特看着他的大人沉浸在欣賞愛寵可愛模樣的情緒裏,不得不進行提醒,“兇獸是不會願意被飼養的。”
如果是普通的獸類,德雷大可不必煩惱太多,直接抓住強行圈養,懷柔利誘,每日照料,總有感化的一天。野獸很少擁有選擇,往往只能臣服在更加強大的存在之下。
艾爾,顯然是一只兇獸,而且完完全全的是一只令人類畏懼,存在于傳說之中,帶來災禍的猛獸。
林斯特說道:“即使您将他當作寵物看待,但是他,并不願意被您飼養。”
這是兇獸帶有的驕傲,他們從不會臣服在任何人的趨勢之下,兇猛的物種,帶有自由的天性,他們會持續不斷地抗争,直到死亡。
偷偷錄下的影像還在播放,德雷看着艾爾在和小越玩耍的時候無所顧忌地抖毛、擡爪,模樣可愛卻時不時露出一點兒小聰明的狡黠樣子。
他喜歡艾爾無拘無束的模樣,又不喜歡這樣的自由沒有他的存在。
德雷說:“可我想養他,當作寵物一樣,看他乖巧的待在我身邊。”
這是不對的,在長達十年的黑市整頓之中,德雷的計劃一步一步實現,都是為了給那些擁有人性的兇獸選擇的餘地。他們可以選擇成為寵物,也可以選擇成為仆從,甚至可以選擇自由。
但是,他想象那些劃歸成條款的約定擺在艾爾面前的時候,德雷只想親手取消別的選項,只準艾爾選擇成為自己的寵物。
林斯特慢條斯理地為他整理着需要過目的文件,了然的說道:“您對他的關注,已經超過對待寵物了。”
德雷看着艾爾甩動的尾巴,在小越張開翅膀撲過來的時候輕巧地跳開,神色就像陪伴小孩子玩耍的成年人一樣無奈。
這只小獸毛絨絨的外表,時不時呆傻的反應,偶爾炸毛的神态,都令他無比着迷。
即使他在城堡上空親眼見到艾爾真實模樣兇殘得完全不符合他一貫審美,仍舊無法擯除心中糾纏許久的渴望。
就像寂寞了萬千年,終于找到能夠填補內心空虛方法時的震驚和欣喜。
渴望得坐立難安。
艾爾在德雷眼前傻乎乎地爬上霍特凱拉的圍牆,然後傻乎乎地掉下來滾了滾,惹得觀看錄像的德雷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他說:“……不是寵物,那還能是什麽。”
最近艾爾的日子過得悠閑又幸福,每天睜開眼從搖籃起來,随時都有香果吃,不管是原汁原味,還是莫斯特別研制的新口味,都讓他十分滿意。
艾爾趴在搖籃裏晃晃悠悠,嘴巴裏還有睡前吃掉的香果的清香,覺得莫斯真的是長大啦懂事啦終于知道自己才是老大,舍得買一車香果孝敬他。
他雙眼微微眯起,在搖籃輕微的晃動中昏昏欲睡,決定以後要對莫斯好一點,查一查鼠毛養護的注意事項,免得莫斯整天擔憂離開海藍星會導致絨毛稀疏。
忽然,他聽到的貓叫。
小聲、無助的,類似小奶貓的哼唧聲。
艾爾從搖籃擡起頭,确定剛才那聲喵不是幻覺,立刻跳了下來,打開了門。
他的卧室正對着可可的大貓窩,開門就能聽見細細的小貓叫聲,輕輕的,仿佛在說夢話一樣。
然而,這只小奶貓醒着,在艾爾出現的瞬間閉上了嘴,只敢在喉嚨裏哼哼唧唧。
普通獸類對珍獸的畏懼是與生俱來的,可可睜大碧藍的雙眼盯着這只白毛小獸,害怕地看着他慢慢踱步過來。
艾爾的幼崽獸态比可可要小太多,但渾身的氣息足夠讓這只沙發大的小奶貓渾身顫抖。
他努力收起氣息,用溫柔平和的态度搖了搖尾巴,然後擡爪摸了摸可可的爪子。
哪怕是小奶貓的一只爪,都有艾爾獸态五倍大,他剛剛碰到可可,這只森塞長毛貓就湊過來蹭了蹭他。
艾爾發現,這好像是森塞貓表達友好的方式,不過比起別的貓的舔毛來說好太多,他可不想動不動就沾染了一身口水。
睡不着嗎?艾爾圍着它轉了轉,發現可可的視線一直跟着他,沒有睡覺休息的念頭。
艾爾小心翼翼的湊得更近,聽到了一聲帶着濃濃眷戀的喵聲。
他發現,這只奶貓,好像很希望他能夠留下來。艾爾看了看爪下的貓窩,他怎麽也不可能睡在這種地方。
于是,他伸出前肢,摸着可可的頸毛,手腳迅速又輕巧地爬了上去。
“喵。”可可的叫聲充滿疑惑,然後收到了背上的小獸一爪子溫柔的撫摸。
然後,之前還有不安的小貓,安靜地趴了下來。
他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摸一摸就讓貓感到安寧,大概是項圈起了一部分的安定作用。
睡吧。他努力将困意展現在心裏,妄圖将這份困意通過項圈傳遞給小奶貓。
艾爾伸爪時不時地輕輕拍它,無師自通地找到了安撫小崽子睡覺的方法。
他意識模糊,連最後有沒有繼續摸可可的毛都忘了。
只是恍恍惚惚想起來——
有段時間,他也是被人撫摸着絨毛,哄勸着睡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