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張知言一人斜坐在沙發上,聽到我說話,他擡眸看我,眼底早沒了那日在包間裏的瘋狂,寧靜的如同一潭死水。
「等你。」
他言簡意赅地吐出兩個字,就直直盯着我,那眼神仿佛是見了血的吸血鬼一般。
這場景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這不是我家嗎?何父呢?用人呢?為啥只剩他一個人?我頓時腦補了曾經看過的一系列癡情男主由愛生恨,然後瘋狂屠殺女主一家人的電影。再配上張知言一副變态殺手行兇後的淡定模樣,只讓我後背生出一身冷汗。
沒等我胡思亂想完,他就站起來,長腿向我邁來:「走吧。」
「嗯?去哪兒?」我下意識地問出口,他卻并沒有再回複,只是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向外走去,我拼命抗拒,卻還是抵不過他的力氣,驚懼之下我開口:「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我爸呢?我家用人呢?」
張知言猛地停下,我出于慣性撞到了他的胸膛上,沒等我推開他,就聽見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何聆,你這個語氣是以為我會做什麽?惱羞成怒?報複滅口?」
被戳穿心事的我不由地面上一窘,主要是現在的張知言太反常了,平時這般被我天馬行空地猜忌,他早就翻臉了,現在卻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何叔叔的秘書告訴我這幾日何叔叔有事,讓我來這兒照看你。」
嗯?何父有事不應該先和我說嗎?為什麽托身邊的秘書告訴張知言?
然而此時的我并不知道小說已經開始自動修正脫軌的劇情了,只當是何父又不顧我的警告瞎撮合,所以并未想太多。
只是我又不是幾歲小孩子了,為什麽還要特地找人照看我?再說家裏那麽多用人都去哪裏了?
仿佛是聽到我的心聲,張知言又開口:「我讓用人們都休假了。」
這是我家還是你家?我止不住默默吐槽,怎麽用人還聽張知言的話呢?
我面上不顯:「那我還是回學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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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握着我的手一緊,只聽張知言涼涼地說:「這麽迫不及待回去見你的白月光?」
心裏不由地翻了個白眼,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別和我說是在吃醋,我還真承擔不了這份飛醋。果然電視裏演的偶像劇誠不欺我,人總是會因為被人冷落而受虐愛上對方,愛情真是來得莫名其妙。但我發誓,我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就真心想離張知言遠一點,怎麽又歪打正着地入了他的眼呢?
心裏嘆氣,我還是開口說道:「沈思淵現在正和我交往,我就是天天和他在一起也無可厚非,你這話就說得莫名其妙了。」
握住我手腕的那個手掌力量越來越大,我嘗試了幾次也無法掙脫,只得心平氣和地開口:「張知言,以前你總煩我纏着你,現在我想通了,你怎麽反而想不明白了?」
我說得委婉,但是以張知言的智商想必已經聽出我的拒絕了。雖然小說裏男主只要幡然悔悟,女主就會無條件地原諒,但這裏到底這是有我在的現實,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可是我後悔了。」張知言沙啞着嗓子開口,「我後悔之前沒有好好去聽你說話,後悔總是推開你,後悔總是自以為是地對你好。」
我不是小說裏傻白甜的女主,都是成年人了,我自然看出張知言現在是動了心了。
摸着良心說,小說裏的第一美站你面前告白,就是沖着美色也能迷昏了頭,理解了幾分言情小說裏女主願意原諒男主的心情了,都是沖着顏值。換一個長得醜的,還這般作妖,早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了。
可我畢竟已經有沈教授了,所以狠心開口:「如果是我落水之前,你能這樣說,我一定會很開心,可是現在晚了。」
張知言滿臉痛色:「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明明我們已經認識了近 20 年,你怎麽會這麽快就喜歡上僅僅認識了一年的沈思淵?」
「愛情是沒有先來後到的。」無奈我只能說出這句爛大街的話,難不成我還能告訴他我不是何聆?
「愛情沒有先來後到,可是人有。」張知言仿佛是從牙齒裏擠出這一句話,「你跟我走。」
話音剛落,我就被他硬拉出去,再一次被塞進了他開過來的黑色轎車裏面。
我現在真是無語了,怎麽這本小說裏的人都喜歡一言不合拉起人就走呢?
汽車在市區東拐西拐,我被張知言拉着在市區各個地點轉來轉去,耳邊不停回蕩着他的聲音:
「這裏是你 8 歲生日,何叔叔有事不能陪你,我便逃課帶着你去的那個游樂園……」
「這裏是你 10 歲知道何念的存在,離家出走後我找到你的地方……」
「這裏是你從 13 歲開始,因為愛吃,便纏着我給你買了 10 年的那個點心店……」
「這裏是你 16 歲被小流氓堵在巷子裏,我幫你把他們打跑的地方……」
「這裏是你……」
走馬觀花地看了許多地方,逐漸和腦子裏的記憶一一重合。平心而論,張知言之前對何聆是很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最後還是因為何念在中間故意挑撥,才會讓張知言離何聆越來越遠。
只是這些都是何聆的記憶,不是我的。
我努力控制住心裏升起的酸楚,握着脖子上的戒指,說道:「張知言,你差不多得了,你發什麽瘋拉着我沒完沒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汽車停下來了,天色也漸漸變黑了,我已經被他拉着跑了一下午了,張知言仿佛瘋魔了一樣的表情終于恢複正常,卻是滿臉小心翼翼:「這是最後一個地方了,是我……第一次遇見你的地方。你 4 歲時母親去世,是在這裏舉辦的葬禮。我在一個桌子底下發現了當時的你。你并不知道,看到偷偷藏起來哭泣的你,我就決定以後要一直護着你。後來看你次次挑釁何念,一次比一次過分,我說過你無數次,你卻越來越跋扈,比起生你的氣,我更是恨鐵不成鋼。」
「恨鐵不成鋼?」我冷笑道,其實是為了掩飾此時我的心虛,「那把我推下水也是在教育我?」
「我當時太氣憤,做的的确是太過分了,雖然心裏知道你從小就善水性,可是這個舉動也讓我後悔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我想護着的小姑娘,卻被我這樣對待,我也是豬油蒙了心了。」張知言看着我,從他的眼神裏我看出他是認真的,他又繼續說道,「被你在辦公室大罵一頓後,我突然就明白了,我這些年一直在自認為地對你好,自認為地管教你,從沒有想過考慮一下你的感受。我真的錯了……」
「你不要再說了……」我忙亂地開口,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心虛。小說裏并沒有描寫這麽多男女主的童年經歷,那這應該是只屬于何聆的故事和愛情。而我只是個偷走何聆身體的小偷而已,我無法承受這份深情。張知言越情深,我就越愧疚,愧疚到我想拼命逃走。
「聆聆,我們認識二十年了,這二十年可不是一兩天,你能不能……」
「不能!」我控制不住自己分貝地打斷他的話,我害怕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努力深吸幾口氣,狠着心說,「張知言,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已經有……沈思淵了。」
不敢看張知言從滿懷期待變得死氣沉沉的臉,我推開車門,下車就跑。
沿着公路一直跑下去,我不敢停,也不敢回頭。就怕一停下會被鋪天蓋地的愧疚淹沒。這本是屬于何聆的身體,屬于何聆的深情,多年以來她的愛而不得,卻成全了我這個……偷盜者。
恍惚之間對面開過來一輛面包車,打着耀眼的閃光燈,直直向我撞過來。
它想害我。
這是我心裏的第一個念頭,因為車已經快到我身邊了,也并未減速,而我這邊并無可以閃躲的地方。正當我努力從愧疚的情緒裏抽身出來,還沒想明白是誰時,只聽:
「吱……」
「砰……砰……」
伴随着刺耳的剎車時和碰撞聲,快要撞到我的面包車被突然插進來的一輛黑色轎車撞得歪向一邊,而那輛轎車也因為碰到了防護欄側翻過去。
腦海裏回響的全是我「撲通撲通」的心跳,死一般寂靜的公路上響起我的聲音,只是感覺不像是從我嘴裏發出去的:
「張……知……知言?」
「張!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