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午第一節 課是歷史,預備鈴聲才剛響,向來嚴肅且一本正經的歷史老師陳老古董就走進了教室。
陳老古董真名陳懂,對待學生的學習認真到刻板。他人老卻不服老,快六十的人了,依舊昂首挺立在教育事業第一線。
老人家戴着一副花邊老花鏡,鏡子腿斷了一條,就找了根繩兒綁在後腦勺上,怕拿不下來,就沒敢綁太緊。
腦袋晃一晃,眼鏡就往下掉。平日裏上課,只能一邊扶着眼鏡腿兒,一邊翻課本。遇上既要翻課本,還要板書的時候,就只能扶一下課本,看一眼書上的字,再轉頭在黑板上寫倆字。偏偏他動作又慢慢騰騰,翻書慢,寫字慢,人到了一定年紀後,連反應也慢了。
趁着老人轉身在黑板上板标題的時候。周猶扭頭往林嘉華那空位瞄了一眼,隐隐擔心了起來,“哎,平子,嘉華還沒來呢,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他腿又沒長我身上,我哪裏知道他去哪了。”李平斜了他一眼,不過眉眼裏都帶着幸災樂禍。
“你今天心情不錯啊!”周猶顯然是瞥到了李平臉上的表情,就問道。
“湊活吧!”李平仰起頭,直直的盯着陳老古董後腦勺上那根不知從哪裏搞來的已經年代久遠的黑的發綠的老毛線。
周猶側着頭,就這麽瞧了李平一會。
“你看什麽?”李平問。
“平子……”周猶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我覺的,你最近好像是變了。”
“哪變了?”李平一挑眉,眼珠子一轉,佯裝怒樣兒,“是不是沒空罵你,你難受了?”
周猶皺着眉搖了搖頭,“不是。”
李平白了他一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第一節 課都上大半了,教室的門突然‘叩叩叩’的敲響了。
“……”講臺下面這一群被陳老古董的課折磨的昏昏欲睡的學生的視線瞬間就被這陣敲門聲吸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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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陳老古董顫顫巍巍的放下書,輕輕的轉過頭,同樣看着教室門。
“吱……”教室門開了,門縫裏露出一張因為狂跑而漲紅了的一張臉。高博就這麽出現在了門口,他使勁喘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喊道,“報告!”
陳老古董老花鏡下的眼睛狠狠的戳了戳高博,沉聲道,“怎麽現在才來?幹嘛去了?”
高博膽怯的眨了下眼睛,“鬧,鬧鐘沒叫,睡……過頭了。”
“哈哈哈……”全班爆發出哄堂大笑,高博臉紅的要滴出血。
陳老古董臉也紅了,不過他是氣的。老人家教了一輩子書了,最是喜歡頭懸梁錐刺股、鑿壁偷光、卧薪嘗膽這一類的英雄血淚史,所以對于高博這種說辭自然是不能接受,他顫抖着一根手指,哆哆嗦嗦道,“孺子,不可教也,你……你,出去面壁去吧。”
高博臉一癟,乖乖的關上門,出去面壁去了。
李平盯着高博的動作,輕蔑一笑,在心裏狠狠的罵了一句,“傻逼。”
高博退出了教室,老老實實的站在牆根,心情抑郁到了極點。從小到大,他雖然不是個多麽耀眼惹人關注的孩子,但是從來不讓家長老師操心也确實是真的。哪想成啊,這才來了C市一中沒幾天,就接連被老師們罰站、去辦公室、跟不良學生打鬧、記過……
“行了,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罰站。”站他旁邊的人挺不屑的哼了一聲。
“你還說!”高博扭頭,使勁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恨恨道,“你憑什麽關我鬧鐘,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遲到。”
林嘉華嘴角抽了一下,不過面兒還是裝的挺無賴,“我喊了你那麽多遍,你不但不起,還拉着我一起睡,你還好意思怪我?”
“你胡說,我什麽時候拉你一起睡了?”高博又急又氣,那小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
“五十分鐘以前。”林嘉華擡眼看着天花板。
高博要氣炸了,“我在我自己的床上,睡自己的覺,我沒拉你,你別血口噴人。”
林嘉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那是你自己的床?”
“你什麽意思?”高博瞪大了雙眼。
林嘉華從褲兜裏摸出個東西扔到了高博手裏,冷冷道,“這是我的房間鑰匙,還有你那床,其實……是我的。”
“不可能。”高博手忙腳亂的接過了鑰匙,看了一眼。看完後又急忙從兜裏摸出自己的鑰匙,把兩個鑰匙扣在一起仔細對比了起來。
“怎樣?”林嘉華斜着眼睛看着他。
“你怎麽會……”高博嘴角讪讪的抽搐了幾下,低聲道,“ 明明就……明明沒人的,只有我自己的呀……”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錯覺?”林嘉華半側着臉,居高臨下的睨視着高博,“你見過有哪個學校的四人間是給一個人住的?”
“你……有什麽證據?”高博心裏略略開始心虛,他手指頭摳着牆皮,低聲問道。
“不信可以去找班主任。”林嘉華說的理直氣壯,同時心裏隐約生出一絲他自己都覺的不恥的小得意。
“那……還有兩個人呢?”高博扭頭悄悄看了他一眼,“他們在哪?”
高博其實問的心不在焉,手下一個不小心就扣掉了一小塊石灰粉刷的牆壁。
林嘉華表情秒變,佯裝怒道,“你幹什麽?能好好愛護公物嗎?你當這是你家牆壁啊?”
“我……不是故意的。”高博哭喪着臉,那手立馬就收了回去背在身後,不敢亂動了。
除了教室裏時不時傳來的陳老古董慢慢悠悠文言氣質頗濃重的講課聲音和學生們半死不活的偶爾回答幾句話之外,走廊裏再無其他的聲音。
接下來,高博沒再吭聲,林嘉華自然也就沒再說什麽。
下午兩點鐘的太陽透過走廊的大窗戶斜射到走廊裏面壁的兩人身上,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也被斜斜的投射到潔白的牆壁上,看上去,兩人站的非常近,簡直是肩靠肩、手拉手。
“喂……”冷不丁的,林嘉華開口道,“你……過來。”
“我不。”高博斜了他一眼,不但沒靠過去,反而往他旁邊移開了一步。
“你別後悔。”林嘉華說。
“我有什麽可後悔的?”高博憤憤的嘀咕着,末了還加了一句,“我不想跟你說話。”
林嘉華英俊的側臉對着高博,他一手揣進褲兜,從裏面摸出一枚小小的橙黃色的糖球,撕開包裝,往上一抛,仰頭張嘴,那小糖球就跟被安裝了數據監控似的乖乖溜溜的就鑽進了林嘉華嘴裏。
這過程,看的高博眼睛一眨不眨,他不用吃都能想象到那糖是怎樣一種美味。
不知不覺的,高博很沒骨氣的就服了軟,小身板就靠了上去。
周一這天下午兩點鐘,風和日麗。高一六班教室外面,一股甜甜的橙子味道幾乎彌漫了整條走廊。
臨近下課的前幾分鐘,陳老古董嗓子難受,抽空出了教室,想去茶水間接點水,恰巧就見一高一矮的倆少年,雙雙站在牆角,正站着開‘糖果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喂,那誰,幹什麽呢?就是你們兩個。”
高博身板一顫,立馬回頭,抖抖索索,“老,老師,我們,我……”
林嘉華不動聲色,将手裏的幾塊還沒送出去的糖緊緊的攥在手心裏,不卑不亢道,“陳老師,他有低血糖,站久了會暈倒。”
“……”高博心驚,忍者要回頭的沖動,硬着頭皮配合着點了下頭。
陳老古董一陣氣竭,手裏的杯子差點沒捧住掉到地上,“年紀輕輕的,你們倒是好啊,年紀輕輕……”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年紀輕輕,最終氣的胡子一撅,眼睛一翻,“你們倆,去我辦公室站着。”
“可以。”林嘉華态度自然的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
高博:我的眼裏只有糖,只有糖,只有糖……
林嘉華:我兜裏,手裏,還有嘴裏都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