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尾聲
這次他沒在乎身後跟上來的人，只是淡笑了一下，百裏笉不在半月廣場，他買了兩瓶葡萄酒坐在臺階上，一直等到了晚上，那些跟着的尾巴也一直等到了晚上，他沒有想和那些人打照面的欲望，喜歡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事情終會有個結果，現在做任何事情也證明不了什麽。
王璞荊認定了他和百裏笉一起做的這件事，林無涯心想王璞荊會不會以為自己真的有心想要接手他的黑幫？
他胡亂想着，後面有腳步聲響起，林無涯知道是誰，出聲問道：“這麽晚，很忙嗎？”後面的女聲響起：“還好，你等了很久了？”林無涯拍了拍地上，示意她坐下來，百裏笉坐下後開了瓶酒，遞給了林無涯，然後自己開了一瓶。
兩人許久沒有說話，百裏笉看到牆角的黑影，道：“你的事處理的不怎麽樣，後面的尾巴還留着……”林無涯猛猛的灌了一口瓶裏的酒，道：“故意留着的，喜歡跟着就跟着好了。”
“不怕誤會嗎？”百裏笉問。林無涯淡笑道：“已經誤會了還怕什麽。”百裏笉跟着笑了，說道：“也是！”林無涯把瓶裏的酒全都喝光，看着前面閃爍不定的霓虹燈，眼神漸漸也開始閃爍起來，隔了許久才聽到他清澈的聲音：“是明天還是後天？”
“什麽？”百裏笉露出少有的吃驚，林無涯揚了揚眉，斜挑起嘴角冷然道：“明天還是後天去見王璞荊去說這批貨的事情？”百裏笉咬了咬嘴唇倔強道：“不管你的事，別插手！”林無涯慘淡一笑：“你和我誰也脫不開幹系，不是嗎？”
百裏笉沒有說話，林無涯繼續道：“貨在你們百裏家，上次船上的人也是你們的，截貨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用我引起王璞荊的不安，然後呢？”林無涯的聲音很輕，好像飄在空氣中一樣，百裏笉抿了一口酒瓶的酒，林無涯笑道：“好難逮到的老狐貍，終于還是有了軟肋，怕背叛，也經不起背叛，正好給了你們面對面較量的機會，這樣一來，火拼黑幫老大，重振百裏家和暗夜是不是很有希望？”
百裏笉聽他說完，仍是沒有說話，林無涯眯起眼睛盯着百裏笉，一字一句道：“你說，你到底是希望我死還是我活？”
百裏笉對上他冰冷的眼眸，張了張口要說話，林無涯俯下臉貼上了她的雙唇，微微發甜的苦澀彌漫在她的味蕾中，她分明看到了林無涯冷眸中凝聚的冰點化作水鑽在眼眶打了個圈，迷離散開。
她伸手攬住林無涯的脖子，林無涯輕輕推開她，站起來道：“黑道無涯，前面的很長，你自己小心吧！”說完拉成的影子漸漸抽離了百裏笉的眼睛。
邵達和大鵬他們在爛尾樓等着，林無涯上了樓，三個人沖自己點了點頭，說明事情已經辦好了。
林無涯坐在靠窗的桌子上朝漆黑一片的外面遠望，他的眼睛透過了這一片，空洞的眼神遠眺過了這一片，似乎沒有能夠留住眼神的聚焦點。直到手裏的手機響起來又安靜了下來，林無涯才将手機打開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是王璞荊的，一條信息的內容“今早四點，龍頭灣！帶自己人。”林無涯吸了口氣，手機上的時間是一點整，他起身去洗了個澡，在鏡子裏打量自己身上的刀疤，看着那醒目駭人的傷痕，林無涯忽然笑了。
他穿了自己經常穿着的黑色襯衫，當年祭奠林沐風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打扮，只是那個時候站在他身後的是四叔。他搖了搖頭，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甩出去，時間是三點多，叫醒邵達和大鵬杜子烨，等他們收拾好了，快四點了。
不用林無涯說，他們似乎都知道今晚去做什麽，一路上出奇的話少。
Advertisement
龍頭灣，燈火很黯淡，林無涯下車後，邵達大鵬、杜子烨跟在身後，一個穿西裝的墨鏡男什麽話也沒說帶着他從另一個門進去，進門的一剎，他看到了另一扇門進去的百裏笉。
幾乎是同一刻，百裏笉和他進了最後的一扇門，王璞荊坐在裏面的椅子上抽煙，旁邊站着三兩個人。林無涯站在了王璞荊旁邊，百裏笉坐在了王璞荊的面前。
王璞荊的臉上挂上了虛僞的笑随意的道：“百裏家的人啊，這次來是說那批貨的事情吧！”百裏笉淡然道：“貨是從你們的碼頭上出的，丢在了你們的手裏，我想知道你的交代！”
沒有任何多餘的客套，只是在說話的時候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林無涯。
“怎麽說你到這兒是讨個說法了？王璞荊見她說話這麽直接也不再繞彎子了。百裏笉道：”你說呢？！“王璞荊冷笑道：“哼，好說，無涯，貨從你手裏出的，怎麽回事兒，你給百裏家的人一個交代！”
王璞荊說完，招了招帶在身邊的人都跟了上去，王璞荊起身道：“你們的事你們好好解決！”前面的人開門，王璞荊跟着走了出去。百裏笉站起來道：“沒那麽簡單吧！”
“會很簡單的！”王璞荊頭也沒回出了門，外面頓時多了二十幾個人，林無涯看着王璞荊鑽進車裏呼嘯而去。在這些人裏，林無涯看到了齊華。
齊華上來道：“林少，這可是你自己不把自己這條小命當成回事兒，璞哥可沒虧待你，恩将仇報是要不得好死！”林無涯冷笑道：“怎麽，就你們幾個？”
“料理你們這些人用不着多少人！”齊華的臉上驟變，咬牙恨聲道，話音剛落手裏多了一把槍指在林無涯的頭前。一聲槍響，齊華瞪着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林無涯的身後，百裏笉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多了一把槍，出手比齊華更快，在他扣動前發出的子彈已經射中了他。
這一聲槍響之後，整個屋子的人都發瘋了，林無涯的手裏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從砍刀換成了手槍，和邵達和大鵬一起靠在一起朝門外殺出去，這一次比起任何一次的打架都讓林無涯有種不踏實的感覺，混混沌沌的拉着百裏笉和邵達他們一起沖出這間屋子。
直到上車之後，林無涯緩了口氣，對百裏笉道：“就這樣完了？”百裏笉沒有說話，林無涯看了眼大鵬他們，忽然對大鵬喊道：“去追王璞荊！”大鵬沒明白林無涯的話，問了聲：“大哥，什麽？”
林無涯喊了一句，大鵬沒再說話，緩緩的調轉了車，林無涯喝道：“快點！”邵達點了煙，沉聲道：“非追不可？”林無涯沒有說話，從駕駛座上拉開了大鵬，自己開着車一個急轉彎朝碼頭追去。
百裏笉突然道：“為什麽要插手？！”林無涯愣了一下，冷聲道：“我不插手，會死人的！”百裏笉道：“是我叫他死的！”林無涯只說了一句：“誰都不行！”車子到了碼頭，王璞荊的人七零八落，林無涯看着和人動手的王璞荊，突然在心底感嘆這個男人終究是老了，出手不再狠戾致命。
“非下去不可嗎？”百裏笉在林無涯開車門的那一刻拉住他問道。林無涯沒有回答她，而是推開了她的手毅然決然的開了車門，提着手裏的砍刀把圍在王璞荊的身前的人砍翻在地，将他拉了起來。
王璞荊看到是林無涯吃了一驚，沒有說出話來，林無涯冷聲道：“我不愛欠別人的，尤其是情債，林沐風欠你的，我也一并還了，今後兩不相欠，咱們誰都和誰再沒了瓜葛！”林無涯的手裏的砍刀砍出去，說完的這句話。
然後将砍翻的那人手裏的刀給王璞荊遞到手裏，一路砍殺，往車子前靠，刀子在戾氣的帶動下狠戾血腥，砍到的人給殺神讓開了一條路，就在王璞荊伸手打開自己車門的一刻，後面傳來一聲槍響。
林無涯感覺心髒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什麽，只是很木然的推了王璞荊一把，最後說了聲：“走吧！”王璞荊看着他身上的那個洞映出來的血色，這一次在黑色的襯衫下黑紅液體濕透了衣衫，看的很真切。
“無涯，你……”王璞荊的話沒說完，林無涯咬牙關上了門，道：“走吧，記住我跟你最後說的！”
身後又是一聲槍響，王璞荊的車呼嘯而去，林無涯空蕩蕩的胸口和空白的大腦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拄着砍刀癱倒，回頭看到了拼殺的大鵬和邵達杜子烨大張着嘴朝自己喊着什麽，那個口型很熟悉，他的耳朵雖然什麽也沒聽到，但他知道他們肯定是在叫：“大哥！”
那些人給癫狂了的三個人讓開了路，躲開在一旁，林無涯看着他們過來，不想太早的閉上眼，他還想知道槍是什麽人開的，百裏笉的槍指着一個人中年男人的頭，林無涯沒有聽到槍響，卻看到了那人的爆頭後噴出的血注。
邵達和大鵬阿烨圍上來扶起林無涯，林無涯被他們的滴在自己臉上的水珠砸的發疼，邵達帶着哭腔：“大哥，你撐撐，咱們去醫院！”大鵬的手按着林無涯往出冒血的那個槍洞，眼睛裏的水珠子斷線了一樣砸在林無涯身上。
林無涯癱在杜子烨的胸前，感覺好想閉眼睡覺，朝他們笑了笑，按住了大鵬的手，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道：“沒能給你們給安穩，是我做老大的失敗！以後，阿烨你們，這趟渾水不要在進來了……”
他看到杜子烨點頭的那一刻，知道其他的話不說他們也都知道，畢竟多年的兄弟，他很安心。何況他還想和百裏笉說最後的一句話，百裏笉算在最後趕過來，林無涯沒見過幾次她笑，更沒見過她哭，沒想到這是第一次見她哭，也是最後一次。
好在讓他知道什麽叫梨花帶雨，林無涯費力挑起嘴角笑道：“還是笑吧！最後一眼留個好的念想！”只是百裏笉沒有滿足林無涯的最後的這個請求，林無涯吸了口氣，用最後的力氣道：“黑道無涯，你自己小心吧！”
他沒聽到百裏笉了什麽，就覺的好累，沉澱的許久的疲勞感全部席卷上來，讓他沉重的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邵達和大鵬杜子烨萬萬沒想到最後的結局是這樣的，林無涯的葬禮很簡單，就他們三個人操持辦了，就連百裏笉都沒有來，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和宋箐說，在一個禮拜後，冚帶了一筆錢說是王璞荊給的安家費，送到邵達的手裏。
邵達把錢給了宋箐，和大鵬阿烨幫着宋箐在街區開了一家小的超市，打理好這一切後，杜子烨指着旁邊一家名叫“蜜林”甜品店，道：“那邊是大哥給咱們的安穩！”
大鵬抱着頭蹲在了甜品店的門口，他們做夢也沒想到人真的可以在成為某些人的習慣之後，然後抽身離去，成為這個世界的一縷青煙，用唯一剩下的回憶來折磨着糾纏着和他有着過往的人。
他們會在某個不經意間想起最後的林無涯，那時林無涯說他是失敗的，到死的時候也是這句話，可邵達不會這麽想，大鵬不會這麽想，杜子烨不會這麽想……他們覺得他一直都是成功的，到林無涯死了的幾年後，他們仍舊這麽想！
而宋箐記得林無涯說過，即使他不在了，他也會找人來扶持着自己過完這一輩子的，那樣他才能安心，現在甜品店的三個男人都會過來幫着照顧這個家，宋箐很多次再想林無涯不會回來了，因為他走的很安心。
可是邵達那句”大哥去辦事了，辦完就回來！”總給她留下了無盡的幻想，想着林無涯會在某一天會出現，也許那句話根本不會兌現了，可能是林無涯騙了自己，也可能是邵達騙了自己，不過不重要了！她寧可相信邵達的話！
邵達和大鵬的甜品店開的不錯，尤其對楊曦來說，杜子烨接手了杜淳的古董買賣，脫離了那個圈子，生意沒有那麽好，但是總有人照顧着，還好！
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百裏世家或者暗夜怎麽樣了，但據說百裏家沒有從黑道崛起……有一個女人似乎說過這麽一句話：“黑道無涯，無涯黑道，何必深陷輪回？”
只是後來，他們回去給林無涯的墓前上香，發現墓前點着一根還沒有燃盡的香煙，和一瓶陳釀的葡萄酒……
－－－－－－題外話－－－－－－
這本書寫完了，本來是想給這個人物更深的東西，但中間遇上了些事，結局就成了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