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善後
林無涯從宋箐房裏出來，進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擡起頭細看鏡子裏的自己，過去的那是幾年從腦子裏湧了上來：孤兒院裏處處遭人欺淩，為了一口吃的打得頭破血流的日子；到了楊勳家裏天天摔碗砸鍋的日子；楊勳離開後，沒有飽飯，整天愁苦不堪的日子；為了生計，為了一切活在打打殺殺的日子……
他天生就惹人讨厭甚至憎惡，沒有為什麽，只是人們幾乎都知道他是林沐風的兒子，毒枭的兒子，黑社會老大的兒子，殺人無數的那個時代讓你聞風喪膽的那個男人留下的兒子。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在哪兒受人厭惡也很正常了！
直到楊勳，這個窮苦的人帶他離開了每天受氣、打架的那個地方，換來的又是……林無涯有時候就在想，如果真有前生來世這一說，也許他上輩子真是窮兇極惡才換來的這一輩子生不如死。他今年二十一歲，開開心心過過的日子加起來也沒有幾天，想到這胃裏一陣痙攣，他看到鏡子裏的那張刷白的冷臉，黑色眸子一閃一閃。
狠狠的抹了一把臉，水龍頭的水聲很響，林無涯把頭伸了下去，一并栽了下去，一時間冰冷的感覺傳遍全身，腦子就清醒了過來。
林無涯擦幹淨臉，看着額頭上留下的一道血痕，應該是剛才冷水激開了打架的傷口，拿起一旁的紙巾擦了一下，回到了邵達他們開的那個房間。邵達大鵬和杜子烨正在處理傷口，這一架打得不輕松，林無涯自己也感覺到了從來沒有傷的這麽重過，邵達他們更是。
林無涯給咬牙上藥的大鵬扔過去一根煙，笑道：“怎麽？還是在學校好混吧？”大鵬咧了咧嘴，瞟了林無涯一眼，點了根煙，“哼，和學校的那些小王八蛋能像今天這麽過瘾？”說完把煙扔給了邵達，問道：“你說呢？達哥？”
“靠，大鵬你今天被打傻了？怎麽突然這麽客氣了？”林無涯一臉震驚。大鵬從來不會叫邵達作哥，從認識到現在。為此兩人還鬧過一次，林無涯記得那時候大鵬說：“老子不是見誰就叫哥的，你以為比老子跟着大哥多混了幾天就是我哥了！哼，除非你有本事比老子強再說吧！”大鵬這一叫真叫林無涯吃了一驚。
大鵬“嘿嘿”笑了一聲，摸了一把頭說：“這不是達哥比我能打嘛！跟大哥你堅持了這麽長時間，那我還不得敬着點兒！”林無涯指着大鵬笑了笑，站起身去掏自己換下的衣服口袋。邵達身上被砍的大大小小的傷口足足有七八道，不是很深，就是失血挺多，一張臉慘白。杜子烨坐在他背後給他上藥！
邵達從床上拿起大鵬扔過去的煙，點了一根咬在嘴裏，給杜子烨從後面扔了過去，說道：“大鵬，你他媽還真是的！現在才整這虛頭巴腦的屁話，老子要是命薄點還不得等到你去給老子上墳的時候才聽得到！”林無涯回過頭瞪了一眼邵達，“別扯淡！”邵達扯出個笑臉，道：“這不是批評批評這小子嗎？”
“那也別說這種話，咱們混這條道的，還是講究講究的好！”杜子烨站起身洗了一下毛巾說道。大鵬道：“阿烨，你說的還真對大哥的口！”杜子烨橫了大鵬一眼，“你難道懂不的？”大鵬低頭抽煙沒敢接話。
這一場架，不論輸贏，有一個人沒了，後來的日子怎麽混，誰敢去想？林無涯沒敢往下想，他們也沒敢往下想，好在傷是傷的不輕，最終那些跟着自己的兄弟在今晚沒有回不來的。
林無涯從口袋裏找出百裏笉給的那瓶藥，給杜子烨遞到手裏，說：“這藥效果不錯，趕緊給他們弄完，咱們去吃飯。”杜子烨看了眼瓶身道：“是百裏笉的？”林無涯點了點頭，把手裏的衣服扔回到了床上。
“咚”的一聲，從衣服裏掉出一把匕首來，邵達他們幾個一起看了過來。林無涯上前撿了起來，是那紋着火麒麟的黑金匕首，上面還染了血跡。
“靠！大哥什麽時候的兇器了？看着有些年頭了啊？”大鵬好奇的站起身走了過來。
林無涯輕輕拔出匕首出鞘，“刺啦”一聲脆響，寒刃冷冰冰地晃着幾個人的眼。匕首的鞘上面寫着倆個字，不過竟然都是古文字，準确的說應該是繁體的古字，但認不出來是哪幾個年代或時期的。邵達也是有點好奇，問道：“大哥哪來的這麽古老的玩意？”林無涯皺着眉想着這東西從哪裏來的。
大鵬就在一邊扯皮：“大哥，你該不是半夜夢游給刨祖墳掏出來的吧？”林無涯踹了大鵬一腳罵道：“你他媽竟會扯淡，這兇器真還不是我的，是在哪個班裏面撿的随手擱兜裏來了，早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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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烨也圍了過來，看了看林無涯手裏的匕首說道：“這匕首，這匕首可有些年頭了啊！”說着拿在手裏翻了翻看，大鵬湊過臉一看上面的文字不認識，就連紋着的圖畫認不出什麽來，當即一把奪了過來，說道：“靠，寫的什麽鬼文了，一個也認不得，這天書鬼文的你也別琢磨了，刀子再好也是砍人用的。我看咱們哥幾個還是出去先填個五髒廟再說吧！我可真快餓死了！”
說完把那匕首扔在床上，看着林無涯。林無涯只好說道：“行，行了，先出去吃飯！”邵達穿上外套，說道：“真還餓了！”林無涯說：“把今天出力的兄弟們都叫來吧，發沒發先管飯！”杜子烨點了點頭，一起出了門。
一條大街上的燒烤攤都坐滿了二十多歲的男人，大概有六七十號人，黑壓壓的一片。沒有觥籌交錯的美感。煙熏霧繞，酒瓶的玻璃碰撞聲，嘈雜混亂，罵娘的喊爹的。“乒呤乓啷”聲響不斷。
林無涯看着喝大了的衆人，搖了搖酒瓶，喝了一口，伸手出一只手把癱倒在桌子下的邵達扶了起來。大鵬拍着桌子喊：“大哥，大哥咱們，咱們跟着你，今天就是進入黑道的第一步，第一步……我……我大鵬覺着幹得……幹得好，好……”杜子烨從後面突然站起來跟着叫道：“好，好，幹得好……”
邵達撲通一聲又跌在桌子下，嘴裏不忘跟着喊：“幹得好，幹得好！”後面那些人就開始一起喊“幹得好”，林無涯看着這些搖搖晃晃站立不穩的人，輕輕嘆了口氣。喝完瓶裏的酒，結了賬，打發那些清醒着的人把爛醉的送了回去。自己叫了一輛車叫了司機才把邵達和大鵬杜子烨三個人送回到了住的酒店裏。
晚上回去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林無涯把他們三個扶上床，扯得傷口直流血，四個人全身的刀傷都牽扯開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染到了他們身上，還是他們身上的血染到了自己的身上，反正全身的汗和血濕透了衣服，噬的全身火辣辣的疼。等把他們全都扶上床，林無涯看着一身血跡的自己和床上的他們三個，喘了口氣，拿起床上的煙點了一根，給他們掀上被子，自己坐到了沙發上。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眼睛一陣刺痛，林無涯睜開眼才發現外面一片刺眼光亮，家裏也還亮着燈，自己一身血躺在沙發上，邵達他們幾個也是一身血跡的睡在床上。揉了揉腦袋，只能記起睡覺以前的事來，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卻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林無涯點了根煙，站起身把窗戶打開來，換過一身一裳，見杜子烨醒來，說：“大哥，醒了？”林無涯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道：“嗯，你再睡會兒，看着這倆傻小子，我送楊嬸回家。”杜子烨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倒了杯水，道：“我陪你一塊去，他們倆睡着呢，沒人管也行！”
“放心，現在咱們走了這條道，跟了沈忱，沒人敢對咱們怎樣。有幾天太平着呢！”林無涯拉開門，回頭指了指床上的邵達和大鵬，說道：“一會兒他倆醒了出去吃個飯。”杜子烨見他精神抖擻出了門，這才坐回到床上。突然看見林無涯昨天留下的那本冊子，伸手拿了過來，随便的翻開來。
林無涯讓宋箐換了身衣服，給楊曦買了一些零食才帶她回了邵達的院子。林無涯不願看宋箐見着楊曦痛哭流涕的樣子，就在路上安頓她回去在邵達的院子裏住下，以後再搬，送她到了院子門口就返身回了酒店。
等他回來邵達和大鵬還睡着，杜子烨看着那把匕首正出神，連他進來都沒發覺。林無涯道：“阿烨，學習什麽呢？靠！這麽認真”杜子烨連連招手叫道：“大哥，你過來看！這匕首好像沒那麽簡單呢！”林無涯走過去，坐在邊上，看了一眼發現杜子烨看着的那東西竟然就是昨天晚上掉出來的那把匕首，驚訝道：“不會吧？阿烨，你連刀子也能研究出來個花？”
杜子烨笑了笑，把匕首給林無涯遞進一點說道：“你看！”林無涯拿進看了一眼，發現刀鞘上紋着的麒麟染了不少血跡，應該是昨天血戰留下的。問道：“怎麽了？”杜子烨指着畫在那些蝌蚪文旁邊，說道：“這把匕首應該是百裏家的，聽過沒？”
林無涯白了一眼杜子烨，“啥玩意兒？”杜子烨指着畫旁的倆個繁體小字說道：“你有沒有聽過‘暗夜組織’？”
“傳聞中一個超強的殺手組織？”林無涯笑了笑，把手裏的匕首扔了出去。杜子烨忙接了過來，拿起匕首說：“傳說是百裏家族的人，行如鬼魅，帶着這匕首可以接下任何殺手的活……”林無涯點了點頭：“嗯，聽過，黑道殺手界的神話！”杜子烨笑道：“怎麽樣？有點意思吧？”林無涯拿起匕首看了看，道：“說的也是小說？不過還是挺精彩的，這書要是出版了，故事再好不過了！”
杜子烨低聲道：“那也不一定，這裏面的事情有點來頭呢！”
“什麽？”林無涯看着神神叨叨的杜子烨道。杜子烨說道：“大哥，這倆個字兒我認識，不過東西真假有待考證，我爺爺以前幹過文物鑒別，讓他看看說不準可就有什麽來頭了！”
“嗬喲！”林無涯看着杜子烨眼神裏就有了探索的興趣，問道：“真有這麽牛的殺手？”杜子烨揚了揚手裏的書，道：“這匕首不假這事情應該也不會假！回去問問老頭子！”林無涯道：“靠，沒看出來，你還有個古董貨啊！”杜子烨笑了笑，低聲道：“老頭子可不一般，信不信？”林無涯笑着拍了拍杜子烨的胸口道：“信！給咱來段老杜的故事？！”
杜子烨剛要說話，大鵬猛地坐起身來，扔過一堆髒衣服，罵道：“靠，大哥，阿烨你兩還整出故事會來了！”邵達這時也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看了看三個人，擺手道：“起得挺早！”
－－－－－－題外話－－－－－－
天底下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林無涯不會是，他的命運造就了他的性格，亦正亦邪。
書是給人看的，我是希望看的人有很多，但無論是《情天碧簫緣》還是《承影無涯》我想說的是人性和生，哪怕不詳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