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終章(下)
五年後
今日乃蕭閱二十二歲壽辰, 各方郡主紛紛前往京安為蕭閱祝賀, 一時間,京安城熱鬧非凡, 就連百姓臉上都帶着一層喜色。但這到底不是什麽大壽辰,蕭閱覺的有些鋪張,奈何衆臣一致認為,蕭閱五年不過一次壽辰委實有些說不過去,就連三年前的及冠之禮都草草了事,是以, 禮部官員許久前就當朝請旨,今年這壽宴一定要辦。
蕭閱見那禮部尚書如此執着,便應了,一來是不想被他持續念叨,二來也的确該見見各位郡主, 自五年前劃分了疆域, 立了那幾國為郡, 封了郡主後,除年年進貢外,倒還從未打過照面, 不見見倒讓滿朝上下人心惶惶。
但蕭閱也并非如表面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淡然,其實他心中正如波濤洶湧的海浪此起彼伏,他和駱少津的五年之約已到了,且還超出了七日。這五年北流的動靜他密切關注着,只是任何消息都打聽到了卻沒有打聽到關于駱少津的只言片語, 仿佛那個人早在多年前就于這世間煙消雲散了一般。
當他第一次派出去的探子回來禀報說并沒有在北流見到駱少津或是聽到關于駱少津的只言片語時,他內心的絕望就好比一汪死水沉沉的壓在他的心底。但他依然堅信駱少津會回來的。
只是當他得知連琉璃都沒有關于駱少津的任何消息時,他心中的絕望被驀地放大,午夜夢回時幾乎都能看見駱少津那血淋淋的臉,以至于總在夢中被驚醒,他想要從夢中再去一次地府,卻是再沒得逞過,夢中除了駱少津冰冷的屍體外,再無其他。他甚至害怕這是閻王老兄傳達給他的意思,駱少津早已殒命,只是他不敢相信,他一直秉持着一個信念,他相信駱少津,相信他會回來,他說過要回來告訴自己他的本名,要回來陪自己治理這天下,他說過人定勝天。
蕭閱閉着眼,只覺的心口撕咬般的痛了起來。
“皇上,該上朝了,各郡郡主都到了。”德喜彎着腰進來,見蕭閱雙眸閉着,忙輕咳一聲提醒道。
“知道了。”蕭閱睜開眼,一臉落寞。
壽宴一切事宜都由禮部安排按班就緒的進行着,蕭閱坐在大殿之上俯視着下方衆人,眼中沒有任何情緒。他之所以答應舉辦今年的壽宴,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知道若駱少津還在,他一定會趕在這時候回來,或許只是耽擱了什麽,才晚期七日。
宴會上,蕭閱整個人都有些恍惚,這還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如此恍惚,當年自南楚回來後,他連歇息一刻都沒有便立刻處理朝事,将所有事都落在實際上,勤政的态度連一向勤政愛民的靖文帝都無法企及。
蕭閱總覺的自己身上繃着一根弦,他不能讓那根弦松下來,否者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受不了這成日擔憂和惶惶的心情。只是,這繃了五年的弦到底在今日徹底松了下來。
“他沒有來。”晚宴上,煙花盛放,整個宮廷都洋溢着喜色,但蕭閱的瞳孔裏卻滿是心傷。
“皇上,怎麽了?”太後坐在一旁,聽蕭閱輕聲嘀咕,忙扭頭看向他,輕聲問道。
蕭閱看着太後,有些恍惚道:“母後,北流沒有派人送禮麽?”
太後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但很快又恢複如初,“皇上糊塗了,我大周與北流互不來往,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怎會送禮。”
“對啊,互不來往。”蕭閱怔愣愣的,好似僞裝了五年的情緒都要在此刻間崩塌一般,端坐在龍椅上的身體甚至有些搖搖欲墜。
“皇上,身子可有不适?”太後握住蕭閱的手,關心的問道。
蕭閱看着太後,輕輕搖了搖頭。
太後與德喜對視一眼,蕭閱為何如此,他們心中也是知曉,自打四年前蕭閱嚴詞厲色的拒絕選後,和盤托出他與駱少津之事時,太後就知道,蕭閱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帝王,在于駱少津,因為蕭閱親口對她說,他只會和駱少津成親,此言一出,太後驚愕不已,原以為蕭閱只是說說,但後來事實證明,那個男子已在蕭閱心裏根深蒂固。
見蕭閱如此,太後招來禮部尚書,将晚宴許多節目删減下去,好讓蕭閱能早些回去歇息。但卻被蕭閱拒絕了,他一定要等到最後,說不定,在今夜子時之時,駱少津就會出現也未可知。
只是,滿殿賓客哪能皆熬到子時,遂,禮部仍在太後的授意下,悄悄删減了幾個節目,好讓蕭閱能早些回去歇息。
“琉璃今日送來了一批極為輔助入眠的藥材,母後已讓德喜吩咐人去熬了,你待會兒睡前喝一碗。”
“兒臣知道,夜深了,母後也去歇息吧。”
太後憐愛的看了蕭閱幾眼,遂不再多言。
入夜,蕭閱沒有喝那湯藥,只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床上仰望着上方,整個人如被抽幹了力氣一般,連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五年時光就在眨眼之間,他曾期盼多少次能一睜眼就看到駱少津,但今日種種都在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你這個騙子,騙子。”蕭閱喃喃着,眼角不知何時有淚滑落。
“皇上,南楚使節求見。”
蕭閱正難受着,卻聽德喜在外禀報道。
“南楚?師父。”蕭閱一把坐起,心中就像突然束起了一道光亮一般,頃刻間瞧見了希望。
“快傳!”蕭閱翻身下床,急忙穿着衣服。
德喜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時便帶着一個少年郎走了進來。
蕭閱一看不是白夕禹,心中失落的同時也有些詫異。
“李謙叩見皇上。”清脆的聲音一如過往,李謙擡起頭,挂着些淺笑看着蕭閱。
蕭閱看着他,有些驚訝,他以為當初李原靖震怒之餘已将李府滿門抄斬,自己也曾錐心內疚沒有及時救下李謙,可現下看來,他過的不錯。
“起來吧,德公公,你先下去吧。”
德喜退下後,蕭閱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李謙身邊,淡笑道:“小謙,你長大了,今夜來可是有事?”
李謙感恩一笑,“主子在禦花園等您,特讓我來請皇上。”
蕭閱略一思索,“夕禹?”
李謙點頭。
蕭閱才消失的希望又慢慢的升了起來,迫不及待的随李謙前往禦花園。果然,禦花園的涼亭內,白夕禹正端坐在輪椅上等在當下。
“師父!”蕭閱幾步走過去,激動地緊握住白夕禹的手,白日裏,只見李原靖一人前來,并沒有見到白夕禹,蕭閱以為他不會來,沒想到他竟來了。
“小謙,你先下去。”白夕禹略一偏頭對李謙吩咐道。
李謙點點頭,朝蕭閱腼腆一笑便跑遠了去。
“這孩子我知道你那時想救下他,只是當時局勢混亂沒有顧得上,之後便再沒消息,便以為他也命喪黃泉了。”
“師父救了他?”蕭閱道。
白夕禹搖搖頭,“我那時身在東渝,哪又顧得上。”
“李原靖不會放過他,當時李家全是陳昂的細作,留下李家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為南楚的威脅,所以,李原靖一定會斬草除根。”說到此處,蕭閱突然噤聲,繼而看着白夕禹道:“是阿駱?”
蕭閱記起,那時候是他察覺到駱少津身份有異,自己有意疏離他與他冷戰的時候,在那樣的情況下,駱少津竟還能顧全他的心意。
“師父,南楚離北流最近,師父聰慧,可有打探到消息?”蕭閱激動的蹲下身抓着白夕禹的胳膊問道。
“北流自那時起便和中原再無交集,連一般的貨物往來都沒有,想來新任北流大倫是想要将北流徹底與中原分開,自成一脈好好打理,這樣對大周來說是一件好事。”
白夕禹淺淺的分析道。
蕭閱似乎聽出了這話中的意思,雙眸突然亮了,急切的說道:“師父的意思是,這是阿駱的作風。”
白夕禹略一笑,月光在他身上傾斜了一身,“是與不是我不知道,我只是來告訴你,心境要平和,切莫太過心傷。”
蕭閱雙眸頃刻間又再度黯然無光,“師父的意思是,他真的回不來了?”
白夕禹無言,只反握着蕭閱的手。北流将消息封的極為嚴實,幾個部族間雖争鬥的厲害,但始終沒有任何關于駱少津的只言片語傳出來,除非是大周向北流開戰,否者,要想再深入北流查探消息就難了。
“琉璃雖未有再立新國主,但國事也早由安王爺全權打理,所以...”
蕭閱癱倒坐在地上,手漸漸松開白夕禹的胳膊,“師父,我只想讓他回來,只要能讓我再看他一眼,我什麽都願意做。”
白夕禹傾着身子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懂,就像我和原靖,雖是兄弟,但能一生這樣陪伴着度過也足矣。”
蕭閱擡起頭看着白夕禹,“所以,師父,他會回來的吧。”
白夕禹默言。
蕭閱回寝宮時,已快到子時。德喜見他神色恹恹,略思索了一會兒方道:“皇上,琉璃那邊又派人送了補眠的湯藥來,是琉璃使節親自熬的,可要呈上來?”
蕭閱搖着頭,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仿佛德喜的聲音在千裏之外一般,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德喜見他如此,不敢再強加打擾,本欲要伺候他寬衣,見蕭閱已自己扯着腰帶方想起皇上從不讓人伺候他這些近身之事,一向都是他獨自完成。
見蕭閱急速的躺在床上,德喜這才準備躬身退下。
“德公公,将燭火熄了吧,留兩只便好。”
“是。”
整個寝殿只有兩只蠟燭孤零零的燃燒着,閃爍着暈黃而又微弱的光芒輕打在蕭閱白皙的臉頰上。此時,蕭閱迫不及待的想要進入睡眠,他想在夢中再去一次地府。
這樣強迫着自己,當額頭上都冒出細密的汗珠後,蕭閱才勉勉強睡着了。
夢中,他仿佛感覺到有人在輕撫自己的臉頰,有一雙深情不移的雙眸正在凝望着他,但他依然迫不及待的在夢中探索着,探索着去地府的路,他要親口問問閻王老兄,這是為何!
只是在夢中尋找多時都未有找到出口,他心急如焚,汗水打濕了衣襟,口中喃喃着想要嘶吼。可是他卻感覺到後方有什麽人在呼喚他,當他聽到這聲音時,猛地駐足,只因這聲音太熟悉了。
“地府,我到了嗎?”蕭閱笑着喃喃道,因為他仿佛聽到了駱少津的聲音。
他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眼睑不可置信的往上擡去,頓覺眼前一片暈黃,而那暈黃的光亮中坐着一個他十分熟悉的身影。他甚至感覺到那人正在用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自己的臉頰。
蕭閱擡起手握住那只手,瞧着那暈黃光亮中的人,雙眸溢滿了淚水,果然,在夢中在地府才能見到他。
“阿駱~我想你。”
蕭閱瞧着那人溫柔的笑了笑,眉目如舊,瞧着他輕輕的蠕動他的嘴唇,繼而在一片暈黃靜谧的燭光中發出聲音道:“這不是夢。”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正文到此完結啦,謝謝小天使們的陪伴,這文從年後開始就因為偶個人的原因斷更斷的厲害,也存在BUG,偶十分抱歉也十分感謝還在看的小天使們。下一篇文偶一定會努力存稿,大約八月底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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