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沉痛打擊
驕陽似火, 李原靖突然想起當年送白夕禹那支洞簫時的場景, 那日也是這樣的天氣,那時的白夕禹還是快樂的, 那一襲白裝穿在他身上道不出的仙風道骨,那時他的蕭聲也不是那樣帶着無助的悲涼的。李原靖想,如果他在感覺到白夕禹的蕭聲發生變化那日起就去調查他的身世而不是與他怄氣,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至少白夕禹是不是不會這樣為難。
站在屋頂上,李原靖眺目看着前方, 整個東渝皇宮不知為何人跡寥寥,李原靖至今沒有看見一個人影,但他耳裏卻聽到了那熟悉的蕭聲,他循着那蕭聲追逐,在屋頂上穿梭, 他感覺到白夕禹此刻很需要他, 可就在他急切的在東渝皇宮穿梭時, 那簫聲卻戛然而止了,停下來的那一瞬,李原靖覺的有什麽東西在敲打他的心髒, 使他的心髒隐隐作痛。
當他終于在一座種滿梨花的宮殿中停下時,他感覺到了近在咫尺的氣息,和那冷冷的帶着血腥氣的冷香。
等等,血腥氣?
李原靖雙眸驚恐一睜,瞧着面前那道緊閉的房門, 疾步沖過去一把推開了它......
這輩子,李原靖都不會忘記他此時此刻所看到的景象。
他手中的劍啪的一聲掉落在地,可他耳裏聽不見任何聲音,眼中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除了面前那躺在一片血泊中,正任由鮮血浸染着一襲白衣的白夕禹,而他手中還緊緊的握着那支洞簫。
“夕禹~”李原靖聲音顫抖着,他有些踉跄的走到白夕禹身邊,看着他蒼白又安靜的容顏,雙手發顫的撫摸上他的臉頰,緊接着将人一把抱進懷裏。
溫熱的血液順着白夕禹的衣襟流到他的身上,他感覺自己就猶如在被千刀萬剮般從心口到身體都痛的難以忍受,“夕禹,我來了,我來了夕禹~”
他顫巍巍的将人緊緊抱在懷裏,卻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好久不見了。”
一漠然沉穩的聲音驟然響起,李原靖沒有擡頭,只聽着車輪子緩緩而入的聲音,陳昂正端坐在輪椅上冷眼瞧着他們,瞧着白夕禹,這個他用盡一切辦法才保住的孩子,最後卻背叛他的孩子。
“朕總是在想,當所有的一切走到盡頭時,夕禹會如何選擇?是會選擇殺了朕還是殺了你,可是你猜他是如何選的?”陳昂說着,催動着輪椅靠近那片血泊,身後跟着左翼和突然蜂擁而至的人馬。
瞧着白夕禹靜靜的靠在李原靖懷中,陳昂冷笑了一聲,“他選擇殺了他自己,他說這樣一來,他既還了我的腿債,也還了你的情債,更還了引起這天下大亂的命債,雖然,有些微不足道...”
李原靖的手慢慢的從白夕禹的肩膀下滑到他的腿處,赫然發覺,白夕禹雙腿已筋脈盡斷,他嘗試着要去探他的鼻息,卻始終做不到,只一把将人抱起,垂首瞧着他,溫柔道:“夕禹,我們走。”
陳昂把玩着手中的鐵片,嘴角始終挂着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只當李原靖抱着白夕禹越過他時,他的手指才略微一動,一枚鐵片便向後朝李原靖發出致命一擊,“東渝才是他的家,你帶不走他。”
言訖,陳昂轉過身來,卻見李原靖避開了那枚鐵片,此時抱着白夕禹,赤手空拳的在看不到盡頭的人馬中厮殺,如一頭悲憤狂怒的獅子,無人能擋其前路,竟一時半會兒沒有敗下陣來。
陳昂沒有動,只坐着冷眼觀望,片刻後卻閉上了眼,聽着前方厮殺的聲音就猶如聽着動人的樂章一般,一臉的惬意。
突然,一陣殺氣襲來,李原靖閃躲不及,背部被人深深刺了一劍,轉頭一看正是封為。
陳昂這才又睜開了眼,似乎在對李原靖說話又似乎在對封為命令,“你走不掉,因為我不能讓任何人帶走夕禹,他生在東渝,生在我的身旁,所以,死也只能在東渝,只能在我身旁,至于你,給他陪葬倒是不錯的。”
陳昂話落,封為的攻擊卻更為兇猛,他雖雙目失明,但武功倒是一點沒落。
李原靖有些支撐不住,背部被人猛踹了一腳,一個踉跄,懷中的白夕禹便跌落在地。他見狀,突然憤怒的用盡內力嘶吼了一聲,令不少人耳膜炸裂,使得封為也不禁後退幾步。
他再次抱起白夕禹,一回身卻已是重重包圍,數十把長矛整齊一致的指着他。
陳昂收起掌中鐵片,這才由左翼推着輪椅向他走來,“那日夕禹假傳我的旨意去南楚命令鐵拓停止攻擊給你送解藥時,他就知道那是你們最後一次相見了,可惜你卻據他于千裏之外,連城門都不肯開了讓他進去...”
李原靖渾身是血,經陳昂這麽一說,渾身經不住的一陣顫抖,更是用力的擁了擁白夕禹,他不顧其他,只将其一把抱了起來,踉跄的還要再往前走。
陳昂譏笑了一聲,擡起手臂輕輕揮了揮。衆将一見,立刻齊齊朝李原靖砍去。
千鈞一發之際,卻被一道掌風猛地劈開,緊接着便從天而降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攜着李原靖和白夕禹躍起輕功騰空而起。
陳昂擡頭一看,正是駱少津和林齡,他的嘴角一抽,雙手猛地拍了下輪椅扶手,緊接着,漫天的鐵片如天女撒花一般朝空中幾人射去。
封為立馬命令弓箭手齊刷刷的向空中放箭。他們都知道,若李原靖和駱少津都死了,蕭閱那兒就必能攻下。
“小心!”一枚鐵片極其刁鑽的斜飛而來,直指林齡,駱少津一把将其擋在身後,徒手接了那鐵片,被其邊緣劃傷了掌心。看着破了條口子的手心,駱少津站在屋頂上俯視着下方的陳昂,雙眸微微眯成一個縫,再一看自己的手掌,果然已開始變黑。
“怎麽會這樣。”林齡突然頓住。駱少津卻從懷中掏出一枚藥丸服下,這才催促道:“快走。”言訖,駱少津帶着他們從屋頂一躍而下,消失在衆人眼前。
“追!”封為怒吼一聲,卻立馬轉身對陳昂道:“皇上不必擔心,城門已鎖,他們必定逃不出去,就算逃出了城,城外也全是伏兵,也能令他們插翅難逃。”
陳昂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漸漸的籠起一股殺氣,當是已怒到了極點,“這麽多人竟然還能讓他們跑了,那個駱少津果然很是不一般吶,封為,你當初費勁功夫竟然也沒除掉他,沒除掉不說,連他生還了都不知道,若不是駱鴻病重,蕭閱換了統帥,你幾時才能知道。”
話一落,封為立刻跪了下來,“臣罪該萬死。”
陳昂冷笑,“這個駱少津以往存在感不高,倒是讓朕都忽略了,不過,為以防萬一,他決不能活着!”
“是!”
“把夕禹帶回來。”
封為欲要退去之際,陳昂輕飄飄的說道。
“是!”話落,封為立刻退了出去。
陳昂催動着輪椅往前而去,出了房門後瞧着這滿院色白的梨花,靜默了片刻後,道:“左翼,夕禹還是喜歡這兒的吧。”
左翼垂着頭,不知如何接陳昂的這句話,只能沉默着。
陳昂用手催動着輪椅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樹下摘下了一朵,凝望着道:“我都不記得是我的草屋先有的梨花,還是他的院子先有的。”
左翼仍是沉默。
陳昂将那梨花握在掌心,拿到鼻翼處輕輕的嗅着,吩咐道:“打掃幹淨,他一會兒還要回來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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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齡對東渝地形十分熟悉,甚至知道城內一條小徑可直通城外,但就如封為所說,即使他們逃出了巴川城,城外的伏兵也是不計其數。
“這是陳昂安排好的,用夕禹做餌,想将我們一網打盡。”林齡扶着抱着白夕禹已然木然的李原靖,向駱少津說道。
駱少津很是淡定的笑了笑,“自然。”說着,看了眼林齡,“只是他算漏了一着,他沒想到我們會單槍匹馬的來。”
“現在怎麽辦?”林齡看着前方朝他們沖過來的東渝人馬,心慌的問道。
駱少津仍然淡定的目視着前方,不急不慢的開口道:“我有秘密武器。”說着,駱少津吹了一聲口哨,霎時間,只見前方地面突然爆炸,致使地面坍塌,不少東渝人馬跌落進了深深的溝渠之中,而那暗道溝渠下種滿了機關,人一但落下,便會直直落入機關之中。
林齡看的大驚失色,猛地盯着駱少津,瞧着他俊美非凡的容顏,只覺的一股強大的威嚴之氣撲面而來,然而事實上站在她面前的這個青年才剛及冠不久而已,并且此刻身中劇毒。林齡自己是細作,也曾閱人無數,這突然的反轉令她立馬懷疑起了駱少津。
起初,她研制出嬰毒解藥之時便和白夕禹商議,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得東渝前往南楚,然而白夕禹讓她不用擔心,自會有人前來助她一臂之力,而這人便是駱少津。她一開始以為是白夕禹和駱少津取得了聯系,為了蕭閱,不管冒多大險,駱少津必然會妥協,只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麽回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林齡突然驚醒,這所有事的背後,看似掌握者是陳昂,其實不然。她雙眸盯着駱少津不移,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駱少津回頭瞧着她,但臉色已變的肅穆起來,“若日後有機會,少津一定親自向夫人解釋。”說着,他看了眼李原靖懷中的白夕禹,道:“夕禹只是因雙腿筋脈盡斷才致失血過多而暈厥不醒,琉璃曾經送給大周一株珍貴的血參,此血參不能治病,但治傷是可以的,我來時已帶來就放在軍營中,拿給夕禹用正好。”
話落,李原靖一直呆愣的雙眸才有了些焦距,正想開口說什麽,但腳下卻一動,他三人便齊刷刷的跌落而下,下方正是一條通往東渝境外的暗道,暗道中前來接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千钰谷和元貝。
“這暗道撐不了多久就會塌了,快走。”千钰谷拉住他三人急吼道。
“這是怎麽回事!”李原靖瞧着暗道裏穿着黑衣的暗衛,不解的吼道。
千钰谷急切的撓撓頭,道:“我也不清楚,這些是擅長縱地術的暗衛,不是我們的人,也不是東渝的人,是少津的人。”
千钰谷話一落下,暗道就因先前的爆炸開始慢慢坍塌,他帶着元貝拉着三人就開始跑。
“駱少津呢?”元貝驚覺過來,千钰谷這才向上方一看,可上方早就因為坍塌而将縫隙堵死了,“少津!”千钰谷大吼一聲,随之而來的坍塌卻更為嚴重。
元貝推攘着他,急切道:“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駱少津說了,要趕在東渝兵馬堵住出口時逃出境外,這暗道炸了那麽多兵馬,快要負荷不了了。”
“可是少津還在上面!”
“事到如今你還覺的駱少津是個單純的将軍之子嗎!他肯定有辦法的,快走!”元貝嚷着,帶着他們一起從朝前方疾馳的奔跑而去。
瞧着已經因泥土塌陷而愈合的入口,駱少津略閉了閉眼,他方才的話其實還沒有說完,他想,至少應該跟他們囑咐一句,讓他們回去告訴蕭閱,不必擔心自己,只是不知道,蕭閱是會擔心還是會生氣。
陳昂将東渝大量的兵馬駐紮在此處,以為可以來個甕中捉鼈,卻沒想到駱少津另有妙招,只不過這妙招始終是個巧宗,要想消滅完這成千上萬的兵馬還是有些困難,但助他們離開東渝回到南楚,并且重創下這些兵馬還是能的。
只是......看着朝自己蜂擁殺來的人群,駱少津感嘆般的笑了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此時此刻,巴川城後方的人馬也殺了過來,前方的人馬也殺了過來,将駱少津團團圍住。
封為率先領頭,即使瞎了戰鬥力依然很強,“少津,居然會是你!”
“門主,你曾教過我作戰時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不知我應用的可還好?”話一落,駱少津拇指一動抽出冷劍陷入厮殺之中。
“你應用的是好,但要你的命作為代價,別以為他們跑的出去!”封為大吼着,沖到最前與駱少津對打起來。
密密麻麻的刀劍,漫天的塵土像是無縫不入一般全部刺向駱少津,他身上沾滿了血跡,卻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只是他知道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蕭閱該怎麽辦。
有了這個信念,駱少津的雙眸充滿了精光,在封為一劍向他刺來時,他沒有躲避,而是側過身子用自己的肩膀生生受了這一劍。劍瞬間穿透他的肩膀,他卻順着這劍極速的往前而去,一劍抹向了封為的脖子,要了他的命。
“不知現下應用的可好。”駱少津大汗淋漓,俊美的臉上卻挂着肆意的笑容。
封為張着嘴說不出話,只動了動嘴唇便倒地而亡。
其餘衆将見封為驟亡,皆如無頭蒼蠅般一瞬間忘了動作。駱少津便趁此縫隙翻躍到馬背上,揚鞭而去,只是,先前吃的抑制毒素的藥丸作用在消失,駱少津只覺的手腳開始麻痹,視物也不清楚,人也栽倒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喵~~~乃們嗅到結局的趕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