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賀壽
今日免朝。
蕭閱一大早就被皇後請進宮中一同和靖文帝用早膳。席間, 可以看的出靖文帝心情不錯, 雖三國同來的目的不純,但到底是自己的壽辰。也不可謂不開心。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用着早膳, 說實在的,這些日子常和帝後一起用飯,蕭閱從最初的局促吃不飽,到現在已有些習慣了。
帝後待他着實不錯,尤其是皇後,對他疼愛之甚, 日日噓寒問暖不說,一有什麽好東西,便忙給他送去,明知兒子是尊貴不已的東宮太子,也生怕他缺了什麽, 少了什麽。
這前世沒有享受過什麽親情的蕭閱, 到了這裏, 算是一股腦給他補上了,說不準這是閻王老兄給他唯一的福利。
“閱兒。”靖文帝親昵的喚了一聲,拉回了蕭閱的游離, “去年你送了父皇一對可安神的玉枕,父皇用了效果極好,今年不知閱兒會送什麽?”
“今年與去年不同,兒臣的禮自然也比去年更讓父皇開心,只是現下未到祝壽之際, 得先保密。”說着,蕭閱還配合自己這個年齡,向靖文帝撒了個嬌。看的帝後一同寵溺的笑出了聲。
“再有幾月便十二了,怎還這麽不穩重。”皇後口裏訓着,但笑意未減。
“皇後多慮了,閱兒這樣極好,讓朕覺着親切,像個尋常父親。不像成王他們,見着朕跟老鼠見了貓一般。只是對外,不可失了太子身份就是了。”
蕭閱笑着應了,自來這大周這些日子,他也算查清了之前這太子的脾性,還別說,跟自己倒還很像,要是出入太大,就自己這個模仿功力,早玩兒完了。
“皇上。”
三人正繼續吃着,靖文帝的貼身太監德喜便持着拂塵躬身進來。
“何事,沒看見朕在和娘娘太子用膳嗎?”靖文帝有些不豫,觑了他一眼。
“奴才知罪。”德喜應道,靖文帝放下銀筷,“何事?”
德喜不語,只躬身站在下面,擡起眼看着靖文帝。
靖文帝濃眉皺了皺,“朕先去,你們慢慢來,時辰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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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不以為意,笑着起身相送。蕭閱便也跟着起身,眼神不經意的在德喜身上掃了掃。
“今年準備的是什麽?”待靖文帝走後,皇後拉着蕭閱坐下,笑眯眯的問道。
“父皇喜歡的東西。”
“連母後你也賣關子?”皇後說道,倒不追問,順手給蕭閱夾了一個包子,并問道:“少津可回來了?”
“還沒有。”
皇後一嘆氣,“今年不比往年,那三國皇子一同來,雖不是什麽要緊的,可母後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你身邊沒個貼身保護的,總不踏實。駱鴻也真是的,不知什麽事,非要少津去做。”
“母後多慮了,那三國皇子雖同來,但帶來的人馬都在城外,且有駱大将軍在,他們就算是有什麽心思,也不敢亂來。”
“話是如此說,但母後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怕你再有個萬一,若是可以,母後到想讓少津一直陪在你身邊,只是影門也需要個朝廷嫡系之人。”皇後說着,秀眉一攏,對駱少津不能一直待在蕭閱身邊很是惋惜。
蕭閱覺的皇後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每日最憂桑的便是有朝一日我家屬下要離我而去,好不容易不天天這麽憂桑了,如今這麽一說,豈不是又讓自己憂桑。
也不知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自己和阿駱一塊兒走,或者将阿駱留在身邊。
蕭閱想着,完全沒發現,自己現在的想法好像和剛來那會兒有些不一樣了。
“總會有旁人的。”蕭閱應付道。
皇後點頭贊同,說是這些日子靖文帝已将白夕禹查了個清楚,除了他和李原靖的一段情之外,其餘的還算尚可。只是這個人總讓人覺着不放心,不似駱少津那般身世清白。
蕭閱聽了這些後,喉嚨裏堵着一些話,卻不能對皇後說,只胡亂應了,繼而一面繼續吃東西,一面卻裝作随嘴道:“母後怎麽想着把掖幽庭那個老嬷嬷撥到我那兒去?以往母後送來的宮人,可都是些年輕且身強力壯的。”
“那齊嬷嬷雖年紀大了,但手腳勤快,雖是罪奴,但母後瞧着她老實,且你又為她說過情,指派她去你那兒頂個差事,她必定念着你的恩德,踏踏實實的辦事。”
蕭閱聽皇後這樣說,再一次感念皇後這個母親為他的兒子操碎了心,簡直事無巨細。按理說皇後選的人,哪怕是罪奴,也是妥帖的,只是...
“她犯了什麽罪,這麽大年紀了也不能出宮養老。”
皇後用手巾給蕭閱擦着油膩的嘴角,“她本是已故太後身邊伺候的,因冒犯了太後,因此獲罪。原不是什麽要緊的,但太後下旨,便沒人敢赦了她,不過一個奴才,也不是什麽大事。”
蕭閱随意的應了一聲,跟聽了什麽閑暇故事一般,并沒有過多的反應。
母子二人又一同談了會兒,轉眼間便到了慶典吉時。
西晉派來的皇子是西晉皇帝的長子,木珏,随來的還有那日匆匆一別後便再沒見過的木笙。
但怎麽說也算有個熟人,而那傳說中最弱卻最擅用毒和培養細作的東渝派來的皇子陳鑫,竟長的眉清目秀,一張臉水嫩的雌雄難辨。倒和白夕禹有的一拼,只是少了分孤傲的氣質。
各國皇子上前見禮,說了些客套話後,各自送上禮物。全程下來沒有任何不對勁。
待大夥兒的禮都送完,蕭閱才在德喜的吆喝下出列,為靖文帝送上了一把已玄鐵鑄成的彎弓和一套馬具。
靖文帝喜愛弓箭,且箭術一流,馬術一流,在沒有登基之前,曾拜師武夷派,專攻弓箭和騎術,據說靖文帝的馬上功夫,整個大周都無人匹敵。
只是自登基後政務繁忙,倒甚少碰這些東西了。
蕭閱如今送上此禮,當是比金銀財帛,玉器古玩更博靖文帝歡心才是。
可事實是,靖文帝的臉色卻不如預期那樣好。起先入席時蕭閱便感覺到了,靖文帝雖面上仍如平常,但卻有一絲愁意在臉上游離。就連一旁的皇後見了那柄弓和那套做工精細的馬具,本溫婉的神色也變的有些僵硬。
靖文帝沉默的看着蕭閱送上來的這兩樣東西,那愁意似乎不露痕跡的更深了一分。但仍舊開口道:“太子甚得朕心。”
“不過一把弓箭和馬具,大周乃泱泱大國,太子怎送給周皇這樣的東西。”
衆人的目光朝說話人看去,正見李原靖放下手中酒杯,迎着這些目光,盯着蕭閱。
“送禮在于心意和喜好,不在于東西貴重與否。只要父皇喜歡,便是那兩件東西的珍貴之處。”
李原靖嘴角挑起一抹笑,沒有應,只是擡頭看着上方的靖文帝,靖文帝同樣看着他。
那目光讓蕭閱覺的很驚奇,以往和靖文帝說到李原靖這個隐性大患時,靖文帝的臉色總是不爽。而如今見着本人了,原以為會更加冷臉,哪知靖文帝的臉色仍和看着自己一般,哪怕現下也是。
或許是如今不好發作的緣故吧。
蕭閱心中疑慮,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聽說周皇年輕時最愛狩獵,曾拜入武夷派,旁的不學就學騎射,想來那段日子周皇很是懷念吧。”李原靖出聲,迎着靖文帝目光看上去。
“自然,年輕時就那段時光最難忘懷。”靖文帝說着,語氣裏全是追憶的味道。
李原靖笑了笑,收回目光放在蕭閱身上,有些挑釁的味道。
這時,殿門外響起一太監的通報聲,“影門門主到。”
靖文帝一聲:“傳”。
滿殿人都梗着脖子向外探去。蕭閱也沒有見過這封為,據說他從不參加朝廷的這些節慶,包括皇帝壽辰,除了先皇駕崩當衆露過一次面後,便再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露過臉了。
這個讓駱少津和白夕禹都聽話的男人,蕭閱也有些好奇。
殿門大開,一個身影便率先投了進來,緊接着像逆着光一般,封為的身體随着他往前一步,一點一點的在逆光中顯現出來,待完全展現在衆人面前時,大夥兒才看清了他本人。
長相英挺,且保養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已過四十,且渾身都散發着狂狷不羁的氣息,令人仰視。
這樣的人擱現代,就是高中妹子最崇拜的校園大哥形象。怪不得阿駱和夕禹都服他。
“臣,恭賀皇上,祝皇上千秋萬代,永垂不朽。”封為撩衣拜下,聲音嘹亮,和駱鴻那如鐘般的渾厚之聲有的一拼。
“封為。”靖文帝看着他,眼睛微微一眯,臉色讓人難以琢磨,頓了一瞬後才淡淡道:“難得啊,你竟願踏出影門,不遠千裏的來這兒給朕賀壽。”靖文帝揚起手并讓他起身入座。
封為起身,眼角掃了眼對面的李原靖,李原靖同樣迎着他的目光。
“這位就是有江湖第一大派之稱的影門門主了?”
李原靖挑着酒杯,戲谑的開口。
“燕王。”封為點頭示意。
李原靖挑着嘴角,目光卻落在靖文帝身上,“素聞大周乃禮儀之邦,凡事都講個禮,我南楚國雖小,但到底也是一國,不知影門中人對我南楚皇室犯了罪,若告到周皇這裏,可作數?”。
話落,周遭皆是小聲議論之聲。
封為盯着他,目光中的殺氣也是一目了然。
“今日我三國同來向周皇祝壽,一來是想表明我們願和大周交好的決心,二來便是本王想向周皇讨個公道。”
“今日是吾皇壽宴,旁的事容後再說。”封為黑着臉,眼中兇光毫不掩藏。
李原靖卻不管不顧,徑直站起身走到殿中朝靖文帝拱手一禮,“我南楚與大周井水不犯河水,但影門死士殺掉我王妃腹中之子,這筆賬該如何清算?”
言罷,滿室皆嘩。蕭閱冷冷的盯着李原靖,他想知道李原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若是要回白夕禹,這個法子可是夠愚蠢的。
可是,靖文帝的反應卻大大的出乎蕭閱的意料,原以為靖文帝知道李原靖指的何人何事,反應當怒,哪知靖文帝卻道:“殺死了你的孩子?”
那語氣很是輕和,這一反常态的樣子連皇後都有些吃驚。
“凡事都要講證據!我的死士若真做了此事,我便用他的命祭奠您的王妃。”封為說道,表情沉戾,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李原靖不會真的想置夕禹于死地,但他此話絕對有他的目的。
“本王的眼睛便是證據!”頓了頓,李原靖沉聲低喝。
封為卻大笑出聲,“這樣的證據不足以說是證據。更何況兩國之前算是敵對,燕王不也曾密謀過我大周太子麽?!”
李原靖一下子被噎住無話可說,在旁人眼裏,就算大周的死士殺了他的孩子,這個虧他也是吃定了。
但蕭閱卻知道,這是他見好就收的招數,李原靖的話雖說的不甘,語氣也低怒,可雙眸中的輕佻卻沒逃過蕭閱的眼睛。
果然,封為話落,便聽李原靖悠悠道:“門主不信本王的眼睛,所以才将那死士送給大周太子做護衛嗎?”
此話一落,朝臣們的議論聲轟然響起。
影門不得入朝堂,只忠于皇帝一人。這是朝臣們對這個江湖組織唯一的要求。而此事靖文帝也是秘密進行,目的只不過派人護着蕭閱罷了。
可李原靖這麽一說,倒讓人想入非非。
“燕王,來者是客,但若有誰刻意挑動我大周朝堂不安,封為手中的刀也是不認人的。”封為語氣暗沉,面上全是隐忍着要爆發的怒氣。
蕭閱一直沒有說話,他一直觀察着殿中所有人的表情,大家都尚可,只是靖文帝的神情卻于往常大相徑庭。
尤其是在封為說完這話時,他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殺氣。
要知道,靖文帝最信任的人,除了駱鴻便是這個影門門主封為。
靖文帝出聲喝止了封為,皇後也趕緊出言救場,今日到底是大喜的日子,若弄成僵局,怕是不好。
殿中霎時便傳來絲竹管弦之聲,歌舞翩起。看似和諧。
蕭閱暗忖着,一擡頭,驀地又撞進李原靖的視線裏,他的目光仍然晦澀。
片刻後卻笑了笑,拿起酒杯示意,向他敬了杯酒。蕭閱也端起酒杯與他互敬。
直覺告訴蕭閱,李原靖此行的目的,是針對自己!而靖文帝不經意的一反常态也很有問題。
要是不弄清楚,我是不是哪日真得變成炮灰?或者是不要弄清楚,否則會炮灰的更快,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到底查好,還是不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