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陷阱

第36章

季邵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霍意這一句話像是直接給他拔光了扔到了聚光燈閃亮的舞臺上，雖然深夜裏這個房間裏只有他和霍意兩個人，寂靜至極，可他一瞬間腦子嗡嗡的，全是各種各樣聽不清的嘈雜，似乎都在嘲笑他。剛剛從激情中抽離的身體，瞬間冰涼。

可是再涼，也涼不過他的心。

他聽不清亂七八糟的噪音在罵他什麽，可季邵在心裏字字分明地罵了自己一句，季邵你真賤啊。

或許是當人真的被推入一個看不見的深淵時，在快要摔得粉身碎骨的瞬間，心裏倒是分外平靜。

兩人之間無言，也沒有動作，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子，季邵才從霍意的懷裏扯出來，翻身慢慢地坐了起來。

他擡手緩緩地捂住了額頭，嗓音嘶啞，"霍意，你就這麽……恨我麽？"

霍意靠在床頭，看着黑暗裏季邵的身影，那渾身掙紮中的憤懑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他還是沒說話。

季邵似乎也并不是很想聽到霍意的回答，他只是停頓了幾秒，然後繼續說道，"就算我之前有什麽做的不對，可我從來！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實質性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生氣，你發火，甚至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我認！我自己造的孽我都認！可你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說分手就分手！說走就走！現在還在我倆做愛之後說這種話一刀一刀往我心上紮！"

"就算……"季邵說着說着聲音上都帶上了幾分哽咽，"就算你不相信我的心，可我也不是……也不是個沒有心的人吶……"

霍意閉了閉眼，他不想看見季邵這樣低聲下氣，可這的的确确是他造成的。他本想說，我不是不相信，我是不敢相信了。

可最終他也只是起身坐到了床邊，從旁邊的小沙發上拽過一件襯衫，站起身套在身上，語氣冷淡，"不是我讓你來的。"

季邵猛地轉過頭，擡手直接抓住了霍意的襯衫領子，狠狠往下一摔，直接把霍意拽得摔在床上，他握住霍意的手腕壓在床上，整個人壓了上去。

他直直地盯着霍意的眼睛，"我來是為什麽？霍意你別跟我裝不懂！霍意，我知道你在氣什麽，你氣我這個人太自由，讓你抓不住，于是你就不想抓了！所以我來了，我主動來了！我想讓你知道，我不需要你抓着，我也會心甘情願在你身邊！在你手心裏！乖乖呆着！"

"這不是你想要的麽？我難道還做錯了麽？！"季邵是真的不解，他已經知道錯了，也反省了自己，也主動示好求饒，可他和霍意怎麽就回不去了呢？

霍意看着季邵，斂了眸子，"可我現在不想要了。"

"為什麽？！"季邵終于忍不住吼了出來。

"因為……"霍意若有似無地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太不确定了。"

季邵有些茫然地松了禁锢霍意手腕的力氣，他跨坐在霍意身上，緩緩地直起了身。這時他滿腦子就兩個字，荒唐。

明明是這樣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可季邵看着霍意的眼神裏竟然有一絲卑微，同時混雜着委屈、不知所措等各種情緒。

那個眼神，讓霍意狠狠地心疼了一下。

"那你告訴我，我究竟應該怎麽辦吶……"季邵幾乎是啞着氣音喃喃道。

季邵現在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如果霍意說他這不好那不好，他可以改，無論多少只要霍意說了他二話不說就改。如果霍意對以前的那些事耿耿于懷，他可以解釋，成千上百遍他也要解釋得明明白白。可現在霍意只是說一切都是因為他太不确定了。

那他要怎麽證明自己的确定性呢？除非他現在就死了，立馬死掉，讓時間永遠停在已經确定的這一刻。

否則怎麽去證明永遠的可能性呢？沒人可以。

是的，他可以理解。霍意這麽個人，從小到大估計都沒什麽不受他控制的事情。這樣一個人是永遠不會把自己放在那樣一個被動的位置上的。可在這段感情裏，季邵給霍意的感覺太不可控了，以至于未來的風險太大，霍意不想冒了。

說是及時止損，也很确切。霍意寧可現在直接斬斷這段情誼，哪怕痛，也總好過以後全盤傾覆的毀滅感。

可季邵委屈地想，你怎麽就能肯定未來我一定會背叛你啊……？不試試怎麽知道呢？這樣武斷地一刀兩斷對我來說很不公平啊……

季邵這樣想着，也這樣說了出來，

霍意聽了，也只是握住季邵的胳膊讓他從自己身上下來，然後坐了起來，眼神在房間裏空曠中放空，輕聲道，"可我不想試了。"

聞言，季邵剛要發作，結果直接被霍意伸手按到在床上。霍意擡手拽過被子給季邵蓋上，"今晚你就在這屋睡，我去你屋子裏睡。"

季邵還想說什麽，霍意卻直接阻止了他，"季邵，很晚了，我想休息了。"季邵只能乖乖作罷，霍意卻又看了季邵幾眼，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道，"需不需要我幫你清理一下？"

季邵剛剛憋了太多氣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霍意這個人總能一下子戳中季邵所有的柔軟。就是這樣的霍意，才讓季邵死都不想放開。

季邵卻真的在霍意的聲音聽出來他的确有些疲憊，說不出是疲倦還是疲乏，這次他沒順着杆往上爬，"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

霍意又猶豫了一下，這才放開了拽着被子的手，穿好了睡褲轉身往外走。

"霍意！"

季邵突然出聲叫住了霍意，可叫完霍意的名字，他突然頓住了。季邵只是看見霍意的背影下意識地就喊住了他，可他也一時之間沒什麽要說了。他想說的，霍意現在不想聽。

半天沒聽見季邵說話，霍意偏了偏頭，擺出一個他在聽的姿态。

季邵看着霍意偏頭一剎那，側臉勾勒出一個漂亮的下巴弧度，突然整個人柔情爆棚。但他也只是把滿懷的柔情歸結為了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字。

"晚安。"

霍意愣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這才緩步走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季邵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全身癱在柔軟的被子裏，盯着天花板發呆。

晚安。

我愛你，愛你。

他實在是這個晚上被霍意折騰得夠嗆，剛剛情緒上來了不覺得什麽，此時一放松覺得自己渾身都懶得不想動彈，他微微眯着眼睛躺着想霍意，想得亂七八糟的，可也沒想多久，也實在是累極了，迷迷糊糊地就睡過去了。

可就在他馬上要進入夢鄉會周公的前一秒，他突然像福至心靈似的開了個竅。霍意似乎每次都是打他兩巴掌然後再給個甜棗，也就是因為一次又一次他看見了霍意的那點不忍心，總覺得似乎還有戲，什麽打他都挨住了，還繼續死皮賴臉地爬上了霍意的床。

可霍意冷起心來，也真是狠，弄得他也心裏怪沒底。

這人可真是做到了，特別溫柔，特別狠。

簡直是這句話的行走标杆。

溫柔地讓季邵不得不愛，狠得也讓季邵不得不疼。

可就算這樣，季邵也沒想過要離開。季邵想，我怎麽就不确定了，都這樣了，我還要怎麽确定？都要人格分裂了！

季邵終于撐不住了栽入了夢鄉，他只記得告訴自己，霍小意你個傲嬌玩意兒！我季邵明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越挫越勇！

可第二天，好漢季邵起來，滿屋子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在線傲嬌霍小意同學。別說霍意了，連讨厭反派陳以星也不在。

真是讓他又嬌沒處撒，有火沒處發，直接被怼成個啞巴。

季邵自個兒站在客廳憋屈了一會兒，抓起手機就給霍意打電話。霍意那頭響了好久才接起來，結果卻是個女聲。

"喂？"

季邵一下子就冷了臉色，"陳以星？霍意呢？"

"你說意哥啊……"陳以星在那邊笑了一下，"辦登機牌呢啊！他正辦理行李托運呢，手機放我這兒了。"

"什麽？！"季邵猛地擡手狠狠捶了一下沙發，"霍意要去哪兒？！"

季邵現在真是氣得想殺人，霍意昨天跟他滾床單，又說了那些話，今早一聲不吭就拎着行李走了？！可真他媽的……季邵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麽詞來罵了，只能自己氣得牙癢癢。

陳以星卻在那邊優哉游哉地又扔下一枚炸彈，"咦？意哥沒跟你說麽？我倆要去墨西哥玩兒啊！"

"操！"季邵猛地擡手就把手機砸了。他親眼看着自己的手機黑屏，氣得眼睛都紅了。季邵站在原地，控制不住地急喘了兩下。

然後，他直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開始往裏扔自己的衣服。

他媽的愛誰誰！老子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