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陷阱

第4章

"哥！"

"季邵！"

異口同聲的倆人詫異地看了一下對方，然後又看向站在一起說話的兩個人。

霍意先轉頭看向霍昕，接過她捧着的輔導書，"都挑完了？"

季邵也看向簡喻，"怎麽下來了？"

"我看你太久沒回來，下來找你。"簡喻看了對面這對長相惹眼的男女一眼，然後擡手拉住了季邵的手。季邵掙了一下，沒掙開。

霍意和霍昕同時被這個動作惹了一下注意力，但視線也只是停留了一秒就移開了。霍意向季邵介紹道，"這是我妹妹，霍昕。"

"小昕，這是哥哥的朋友，季邵。"

霍昕點點頭問了聲好，"哥哥好。"

"哎！小昕你好呀！"季邵趕忙應道，"這是我朋友，簡喻。"

"簡喻，這是我哥們兒，霍意。"

簡喻聽着季邵介紹自己是朋友，心裏很是不快，但嘴上也沒說什麽，冷冷地點了點頭，也沒吱聲。

氣氛莫名有些尴尬。季邵打着哈哈，"那個什麽，阿意，我和簡喻還有事兒先走一步。下次單獨請小昕吃飯！"

霍意笑了笑，"無妨，再聯系。"

季邵點點頭，拽着簡喻轉身就趕緊走了，生怕簡喻這大少爺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就沖着霍意這長相，簡喻不吃醋就怪了。

霍昕看着季邵和簡喻走遠，轉頭問自己的哥哥，"季哥哥是簡喻學長的男朋友嗎？"

季邵千防萬防，防不住這有個認識簡喻的。

霍意疑惑，"你認識那個簡喻？他是你學長？"

霍昕搖搖頭，"我不認識他，但我知道他。隔壁高中的風雲人物，我們學校都知道他。老哥，你也知道，對于這種風雲人物，總是有許許多多的傳聞的。其中一條就是他有個異校的男朋友。"

"小八卦。"霍意笑着拍了拍自個兒妹子的頭，"我不太清楚，季邵沒跟我說過。"

"嘿嘿……我覺得是。你看！簡喻學長走過來就牽住了季哥哥的手！"

霍意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霍昕的小臉，然後抱着書往收銀臺走，邊走邊說，"怎麽教你來着，不要私下評論別人。"

霍昕往自己哥哥身上蹭了蹭，"嘻嘻！沒評論！沒評論！就是小小的八卦一下下啦！沒惡意噠！"

周末霍意在家裏過的，被爆棚的母愛圍繞，于是背了一書包新衣服回來。霍媽媽特別喜歡拽着自己個高腿長的帥兒子去逛街，隔一陣子就要給霍意置辦好多行頭，霍意也很無奈。

因為周一要上學，霍意在周日下午自個兒坐着輕軌就回了開發區這邊，他單肩背着書包，正慢悠悠往小區走，就看見前面不遠處的小石臺階上蹲着一個人。那人穿着純白短T和黑色的休閑短褲，腳蹬一雙Vans經典款。明明簡單的黑白色，愣是被他穿出亮眼的感覺。

季邵蹲在地上，雙肘架在膝蓋上，左臂彎曲，手指輕輕搭在右胳膊的臂彎裏，白皙的右臂修長地伸直，骨節分明的指尖夾着一根煙，氤氲缭繞。他微微擡高了些下巴，直直地看着前方，漂亮的眼睛卻沒有一個準确的焦點，他只是純粹地看着。

下午四五點的陽光把季邵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側影，霍意看着季邵，停下了腳步。陽光裏的季邵漂亮得驚人，站在純粹欣賞美的角度來說。但同樣，有種莫名的孤寂。

霍意擡步，走近了季邵，輕聲問道，"怎麽在這兒？"

季邵一聽見霍意的聲音，心底那一絲突如其來的孤單就直接消失了，心情豁然開朗。他揚笑擡起頭，看向霍意，被陽光刺得眯上了眼睛。霍意就這樣，逆光而立地在那一瞬間定格在季邵的所有視線裏。

"等你啊。"

霍意聞言也單膝蹲了下來，就在季邵身邊，與他并肩，"想吸貓了？"

季邵擡手吸了一口煙，然後，慢慢吐出來，輕笑，"也想你了。"

"前天才在書店剛見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季邵感慨道。

霍意笑，"皮這一下你很開心麽？"

"開心啊！"

"那你開心就好。"

季邵驚訝，"哇！霍小意！你現在玩梗玩很溜啊？！"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霍意沖着季邵得意地挑了挑眉，就連這麽個動作，他都做得貴氣十足。

季邵笑開了，頭枕在自己的左胳膊上，看着霍意笑彎了眼。明明也沒說多好笑的話，可季邵看着霍意就是很想笑。這笑也感染了霍意，霍意整個人也輕松下來，他本是個偏靜的性子，認識季邵以後，被他感染得帶出了許多那種熱鬧的少年氣。

霍意看向季邵，突然想到了自己妹妹說的那個八卦，腦子裏一閃而過的東西他沒抓住，于是脫口問道，"哎！簡喻是你男朋友麽？"

季邵的笑直接就尴尬在臉上了，他沒想過掩藏自己的性向什麽的。他季邵從小張揚到大，喜歡就是喜歡，男女不忌，從來沒遮掩過什麽。但在霍意面前，直接被這麽扒光也是讓他有點尴尬。

他低頭猛吸了一口煙，點了點頭，"嗯。"

然後，他又有點小心翼翼問霍意，"怎麽？你……你排斥這個？"

霍意訝異，連忙搖搖頭，"怎麽會！只要不違法亂紀，不損害任何集體與個人利益，所有感情都值得被尊重。"

季邵心底暗暗松了口氣，他轉頭看霍意，笑罵，"你丫答政治題呢？！"

"政治題這麽答，估計要得負分了。"霍意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也就是說，不管我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你都支持我喽！"

"當然。"

"那我要是喜歡的不是人呢？"

"……啊？"

"比如數C？我要是愛上它了呢？"

"……"霍意有點一言難盡地看着季邵，"我只能說，如果能不違法亂紀，相伴到老的話……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還是不提倡跨越物種的愛戀。"

霍意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于別人提出的問題，無論玩笑，還是別的什麽，都會一字一句認真給出自己的答案。

多刻板的一個特性啊，可怎麽就這麽招人喜歡呢？

季邵輕笑一聲，他歪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眉眼舒展溫和，看着霍意，指尖的煙靜靜燒着。

"那，如果，我喜歡的，是你呢？"

"……"

難得的，霍意沒有給出任何答案。霍意的視線從季邵自帶風流的桃花眼，滑到白皙的鼻尖，最後落在他輕啓的嘴角。

霍意發現季邵的唇很薄，他突然想到那句話，唇薄的人多薄情。

漏掉的心跳節拍被一略而過，霍意轉頭，視野裏移出季邵，看向前方，"我覺得你說這句話是不對的，作為一個有男朋友的人。"

"假設不成立，給不出答案。"

季邵愣了一下，也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麽白癡問題，這也是他第一次些許意識到霍意對于感情的态度跟他完全不同。

他擡手狠狠抽了一口煙，然後直接拇指與食指一碾直接掐滅。擡手直接摟上霍意的肩膀，猛地湊到了霍意的耳邊。

說出的話混雜着吐出的煙，還有低沉的笑意。

"我逗你的。"

霍意偏頭躲開煙霧，輕咳幾聲，然後站了起來，"這種玩笑以後還是不要随便開。"

季邵懶洋洋地拽着霍意的褲腿站了起來，跺了跺微微又些麻的腳，"知道啦！知道啦！"

"那回家吧？數C還自己在家呢！"說着，霍意握着背包帶，擡步就要走。

季邵連忙抓住霍意，"哎哎哎！等會兒！等會兒！讓我再抽根煙！剛剛那根壓根兒就沒抽幾口！一會兒也不能在你家裏抽！"

霍意看了看季邵手裏的煙盒，再看他一臉乞求的可憐樣兒，點了點頭。

季邵手法熟練地磕出來一根煙，轉手遞給霍意，"要試試麽？"

霍意擺擺手，"我不抽。"

季邵手腕一轉，就直接叼在自個兒嘴裏了，低頭湊近打火機。

"我心髒不算很好，抽不了。"

霍意這邊話音還沒落呢，季邵點火的手一抖，差不點給自己燎了。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霍意，直接把嘴裏叼着的煙拿下來，連帶着自己手裏的煙盒，一起捏扁了，順手就直接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你聞不了這個你怎麽不說呢？！我也不抽了！以後在你面前我再也不抽了！"

霍意看着季邵那傻愣愣的認真樣兒，心裏一暖，"還沒脆弱到那程度，再說你也沒在我面前抽幾次。"

季邵卻不這麽認為，"阿意，我們是哥們兒，你別這麽見外。對我，你有什麽就可以說什麽，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

霍意給人的感覺就是一身矜貴，天生就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距離感，季邵努力跟霍意親近，卻總覺得還是隔着了那麽一層。

"好。"霍意答應了，"但我還是得為我自己辯解一下，我真的沒有見外。"

季邵想了想，也理解，霍意活得屬于太完美涵養那種人了，他認為理所應當的事，可能在別人看來就是禮貌客套。也行吧，季邵想，他第一眼被霍意吸引不就是因為這一身貴氣。

"不過，你心髒怎麽回事兒？"

"先天性心髒病。"霍意不在意道，"就是名頭唬人，我屬于輕微那種，沒什麽大礙，平時注意健康生活，以防萬一就好。"

說完，他又自己笑了笑，"就是我爸媽和妹妹從小都特別怕我第二天就在睡夢裏起不來了，特別注重保養我，所以我平時也會注意着些。在這邊買房子而不是住校，也是怕我在宿舍裏過得糙了。"

"你說，我一個大男生，過得糙點也無所謂吧。但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只能順着他們的意思了。"

難得也能聽見霍意吐槽，季邵也笑了笑，但他又認真點點頭，"多注意是對的！心髒可不是小事兒！"

"知道知道。"霍意哭笑不得，"離了爸媽，還得聽你唠叨。"

季邵不樂意了，"嘿！霍小意！你別不識好歹啊！我這可是關心你！"

"好好好。那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麽？季小邵！"

話音剛落，還沒等季邵回答，突然淅淅瀝瀝的聲音由遠及近，瞬間傾盆大雨就直接扣了下來，夏天的雨就是這麽霸道又不講道理。

就像少年人的愛戀一樣。

季邵一手罩着自己的頭，另一只手伸長幫着霍意遮着，季邵身高一米八二，霍意比他還高點，大概一米八五以上了。

"咋辦？跑？你可別淋感冒了！"季邵大聲問道，"不然我把T恤脫下來給你擋着吧！"

說着，他還真要去脫自己身上唯一的衣服。

霍意趕緊攔住他，"我是心髒病！又不是免疫缺陷！淋個雨就能感冒？！你別把我當個病人！我身體好着呢！你別裸奔，我有衣服！"

他把背包拽下來打開，使勁兒拽出來一件外套，是周末他媽新給他買的，吊牌都沒摘。唰地一下展開，遮在頭上，然後胳膊一揚，就把稍矮他一點的季邵給攬懷裏了。

夏雨迅急又霸道，悶熱潮濕的空氣愈發粘膩，季邵撞進霍意懷裏的那一下，貼近的呼吸泛着熱氣，兩個人的氣息在剎那間糾纏交疊，強烈的荷爾蒙侵襲得暈人。

然後在季邵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霍意用那把溫溫的嗓子，開口道，"摟住我的腰，跑！"

這場雨不僅下得連城轟鳴，也在季邵的心坎上呼嘯而過，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