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北昊昊
雪姬表情木然的擡起眼皮看着她。
姬媛聳了聳肩膀,說道:“你容貌比她美,胸中的彎彎繞繞更比她多,身份也高貴,可惜殿主想要的壓根不是這樣的人。”她微微傾身,悠悠道:“殿主想要的是‘女人’,一個毫無機心,對他沒有算計的心思,能和他常相伴的‘女人’。而不是你這樣步步為營,處處算計的女中丈夫。”
雪姬的眼神猛然狠厲了起來,死死地盯着她。姬媛絲毫不以為意,慢悠悠地看着自己的手:“想打架我可以奉陪,想進翌宗就停步吧,這裏不歡迎你。”
雪姬深吸了一口氣,道了聲‘好’,轉身就走。她心中怨憤難平,更兼着一種難言的苦澀酸楚,剛才仗着一時之氣快步離去,此時卻不由得停住了腳,站在灰牆白瓦的夾道裏仰望着一線天空。
當年雪姬十歲的時候,她就見到了那時還是北成烈徒弟的北太沅——那時還是少年的他仿佛踏着星月而來,一身的明烈光彩,幾乎要灼人眼。她那顆視天下男兒為土雞瓦狗的心,一不小心就淪陷了。
他見過佳人無數,目光卻始終不曾為誰過多停留,身側的那個位置一直都是空缺的。這讓雪姬欣喜的同時,想到得到這個人的欲|望也被挑到了極致——她想要站在他身邊,讓兩人的身邊有了彼此,就都圓滿了。
當女人想要得到一個人的時候,她的手段比男人更可怕。這些手段并沒有使兩人更親近,北太沅反而對她更加厭惡疏遠,雪姬也就不得不用更加多的手段彌補,如此循環往複,竟成了一個惡劣的怪圈,她想的圓滿,終究不是北太沅想要的。
到了後來,她為了他費盡心血,卻也已經忘記了,初見時的那一瞬間心動到底是何等滋味,現在,就連雪姬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愛他,還只是對于得不到之人的執念。
正午的太陽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雪姬忍不住擡手遮了遮,她神情迷茫了一會兒,神色又漸漸地狠絕起來,右手慢慢地握拳,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裏…
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失去他,不甘心他愛的是別人!
她在原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半靠在牆上,似乎在思索些什麽,眼底隐隐浮現出一絲笑容,就如同忽的帶上一層面具一般,臉上挂着極爽快的笑容,轉身出了翌宗,向着北昊昊居住的行館走去。
同樣心事重重的北昊昊見到雪姬突然到來,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起身相迎道:“你有何事?”
雪姬微微一笑:“自然是為了王爺的心事而來。”
北昊昊轉身沏茶,慢慢道:“我并無心事。”
雪姬一笑道:“是我說錯了,王爺的應當是情|事才對。”
北昊昊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裏面清冽的茶湯溢出來些許,灑在他修長的手指上,他轉過身,眼神略微冷淡:“你到底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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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面上笑容不變:“那日看到王爺為情所苦,心中不忍,想要幫些忙罷了。”她見北昊昊臉上滿是不信,不緊不慢地轉了話鋒道:“自然,王爺心中有求之不得的人,我心中自然也有。”
北昊昊默然片刻,然後道:“她若是對我有意,就算是拼死,我也要把她從皇叔那裏搶過來,可她若是對我無意,我又何苦拆人姻緣?”
雪姬笑道:“海令主年紀尚小,對殿主一時迷戀也是有的,再說兩人年紀身份皆不相配,如何能天長日久?王爺不試試,怎知沒有希望?”
北昊昊猛然轉身,神情掙紮了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
海岱最近很忙,忙得連吃零食,下午茶和夜宵的時間都沒有了。首先她要用在這裏顯得相當貧瘠的文化水平來翻譯祖皇帝留下的藥方——上面的每一個字她都認得,就是連起來幾乎認不得。
北太沅其實表示過要兩人‘共同努力’,但鑒于他最近的手腳越來越不老實,海岱斷然拒絕。北太沅很遺憾。
第二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吃得多幹得少的閑人,她把祖皇帝留下的手稿整理了一下,在翌宗選了一處極偏僻的地方做實驗,她大學專業是通信技術,在這個電都沒有的地方完全用不上,只好辛酸地重新回顧高中,洗心革面,用高中那點知識努力鑽研這些農業生物方面的知識。
幸好祖皇帝先她一步發明出了玻璃,讓她省去了不少麻煩。海岱只用畫出圖紙,交給制作玻璃器皿的工匠,就能得到透明度很高的玻璃燒杯,廣口瓶,量筒之類的實驗用品。為了防止誤傷,她的實驗室選地偏僻,除了她自己,就連在翌宗神出鬼沒的迷之黑袍人也不得靠近。
由于海岱的操作水平有限,所以經常有‘不小心’路過的人聽到類似于‘噼,啪,砰,呼’‘哎呀’之類的聲音。
當海岱第一個研究成果——火藥誕生了之後,她立刻拿去給北太沅獻寶,并吹噓這是無往不利的戰争利器,試了之後才發現,這玩意的威力比小孩子的摔炮也就大了那麽一點點,海岱很郁悶。
北太沅安慰道:“無事,過年還是可以聽個響聲的。”
海岱“……”被打擊到了的海岱決定加班加點的努力幹活!
今日,海岱戀戀不舍地把最後的一些木炭裝到早就準備好的玻璃廣口瓶裏,一擡頭才發現窗外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北方夏日的雨不下則已,一下就是連綿不斷的暴雨,海岱打開門,發現積水幾乎要沒過第一層臺階,她立刻就打消了冒雨回去的念頭。幸好翌宗的整體地勢高,她這裏還不至于被淹了。
雨水一顆顆砸到地面,發出噼啪的響聲,在地面上濺出一朵朵水花,蒼黃色的天空幾乎被遮擋殆盡,烏雲沉沉的壓了下來,幾乎要壓迫到人的頭頂,淩厲的閃電如同扭動的蛇,在雲層間不斷地穿梭着。
海岱仔細想了想,發現實驗室裏還真的沒有準備雨具,她這裏又偏僻,又吩咐了別人輕易不要進來,別人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她被困在這裏。她轉頭看了看被閃電照射的格外陰森的實驗室,玻璃器皿和鐵制的桌臺散發着幽冷的光。在此時,它仿佛兼備了古代鬼屋和現代科學殺人狂地下室兩種特性。
盡管海岱對這裏再熟悉不過,也忍不住有點膽怯,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在檐下等人來。她左右挪了挪,覺得站在那裏都不對勁,只好回身把實驗室的門鎖好,然後找了張寫手稿的草紙墊在地上,盤膝坐了下去。
外院的大門先是重重地響了兩下,接着一個舉着傘的身影推門而入,海岱滿懷期待地擡起頭,然後訝然道:“王爺?”她想要起身,無奈坐得太久膝蓋有些發麻,試了兩下卻沒起來。北昊昊上前走了幾步,伸手把她拉了起來。
海岱裙子上還沾了一張草紙,飄飄悠悠地落了下來,她自己也看到這一幕,有點尴尬地讪笑道:“王爺怎麽到這裏來了?”
北昊昊的目光定在她臉上,微微露出一個笑容,柔聲道;“翠花,我小字乘夏。”
他明知道她改了名字,卻還是堅持着這個稱呼,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帶給自己錯覺,她不是翌宗的海令主,也不是北太沅的海岱,而是王府初見時,那個圓臉圓眼的小丫鬟。
海岱并未想那麽多,只當他是話唠又犯了,所以順着他的話随口道:“真是個好名字,王爺有福。”
北昊昊微微蹙起眉峰,依然堅持道:“我小字乘夏。”
海岱終于反應過來了,試探着道:“乘夏?”北昊昊臉上微微露出喜色,就聽見她又立刻補了一句“王爺。”
海岱很無辜地看着他,沒辦法,叫習慣了。
北昊昊輕輕舒出一口氣;“你住哪裏,我送你過去。”
海岱訝然道:“敢情王爺今個來是特地來給我帶傘的?”她還以為北昊昊是來看他叔的呢。
北昊昊見她終于反應過來,笑道:“也可以這麽說。”
海岱想起前世某些電視劇裏男女主角因為送傘勾搭成奸的橋段,腦子裏一向不太發達的某些神經一下子繃緊了,她有點結巴道:“不,不用麻煩王爺,一會兒自然有人送來的。”
北昊昊道:“與其期待遠在天邊的東西,為什麽不看看眼前已有的呢?”
海岱舌頭打結道:“那那那,王爺把傘給我?”
北昊昊看着手裏僅有的一把傘,繼續笑道:“你忍心讓我一個人獨自淋着?”他不着痕跡的在獨自上加了重音。
海岱“……”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北昊昊這個別有深意的眼神配着他頗有歧義的幾句話,簡直太踏馬讓人浮想聯翩了。
她現在寧可自己淋回去,正琢磨着怎麽開口回絕,卻沒注意到北昊昊微微揚首,向她的身後看去。
忽的,北昊昊伸出手,将她整個人猛然攬到懷裏。海岱大驚之下有些手足無措,被他趁機抱的更緊,等她反應過來,立刻伸手用力把他推開。
兩人位置變換,海岱的餘光掃到一個修長的身影,她猛然轉身,訝然地看着舉着寬大黑傘立在暴雨庭院裏的北太沅。
雨水打濕了北太沅的衣襟下擺,一向讨厭淩亂的他身上也濺到了不少水漬,海岱清晰地看到,他修長如玉的手握着精致的傘骨,只是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