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北太沅的心思
海岱笑道:“這世上有種人叫杞人,最愛幹的事就是憂天。”
姬媛冷哼道:“你少笑話我,這女人表面一副樣子,背地裏又是一副樣子,心眼比那米篩子還多,你是沒有見過!”
海岱揉了揉額頭郁悶道:“還說我缺心眼,你比我還缺。你既然不想讓殿主跟着她去審人,當時就不應當開口,你多說了那一句擠兌人家,殿主卻着情面,不想去也不行了,不然肯定要傳出一個翌宗仗勢欺人的名聲,誰讓你得罪人家在先呢。”
姬媛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一拍腦門道:“哎呦,可不是嗎,你看我這腦子!”她又嘆道:“你別看那人爽朗,可着實是個笑裏藏刀的。”
海岱奇道:“還沒問你呢,她到底做了什麽,惹你這般厭煩?”
姬媛表情一冷,沉吟片刻,然後泠然道:“有三樁事,頭個是她這柳東令之位,咱們燕北女子是可以為官為爵的,但她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柳東令之位怎麽也輪不着她,只是後來…哼,她那兩個哥哥先後都離奇去世了,也就自然成了她襲位。”
海岱瞠目道:“你是說…是她的幹的?”這真是女中丈夫啊。
姬媛淡淡道;“不是也差不離,她那兩個哥哥都是死在戰場上的,卻都是後心中箭,未免匪夷所思。至于後兩樁,都跟殿主有關。”
一般女子戀愛之後難免将心上人放在最先,海岱聽了這話連忙問道:“這又是怎麽個說法?”
姬媛繼續道:“前幾年,有個女人抱了個孩兒來找殿主,非說是殿主在外面征戰時和她春風一夜留下的,當時翌宗上下都沒人當回事,只有雪姬‘好心’地要來照管,後來…”她沉聲道:“有人在狼窩子裏發現了那一對兒母子被啃得殘缺不全的屍體,雖說那女人不是什麽好東西,但這雪姬的手段也太殘忍了,到底那孩子只是被母親利用,也是無辜的。”
海岱嘆息道:“果然狠毒。”又忍不住撅嘴牢騷道:“殿主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些事。”
姬媛捂着嘴笑道:“哎呀我的天,哪有一對兒人在一起不是說些風花雪月,而是說這些血淋淋的事。”
海岱被她說的不好意思,拉着她的袖子催她快講。
姬媛又笑了一會兒,然後才道:“第三樁發生在我們幾個動身去京城前不久,燕遲令想把自己的庶女說給殿主為妾,便帶那姑娘天天往翌宗跑,雪姬當時也去了燕永述職,當時待那姑娘好的跟親姐妹一般,只是有一日,兩人同坐一輛馬車出游,路上卻遇到了劫匪,雪姬逃了出來,那姑娘被人…糟蹋了,不止如此,還毀了容貌,人剛一找回來就上吊自盡了。”
姬媛連連冷笑道:“她自己武功不錯,燕北治下又好,而且她自己也有護衛,為何偏偏那日就沒帶護衛,又拉着人出去踏青。”
海岱聽得全身不由得發冷,好似又看到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林淨月,真真是到哪裏都逃不脫精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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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媛看她臉色不對,摸了摸她的手,只覺得冰冰涼涼,後悔道:“哎,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說這些了。”
海岱反握住她的手,問道:“殿主呢?殿主不管管嗎?”
姬媛看她一眼,沒有做聲。
海岱自己先悟了過來,以北太沅的辣手,他既然對那兩個女人無意,幹脆借了雪姬的手,也省了他的麻煩。
姬媛捏了捏她的手道:“你是知道的,咱們殿主對心術不正的女人向來是心狠手辣,前一個是自己作死,你也莫要怨他,後一個殿主本來想打發走的,沒想到雪姬出手那麽迅速那麽狠辣。”
海岱恩了一聲,心中沉寂已久的想法再次冒了出來,恹恹地靠在椅子上,問道:“姬媛,你說如果哪一天殿主厭了我,會不會也這樣對我?”
姬媛吓了一跳,半嗔着勸道:“你胡說什麽呢,你是殿主心尖尖上的人,跟她們瞎比什麽?”
任她怎麽說,海岱還是表情沉悶地靠在椅背上不發一語。姬媛後悔的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下,無奈嘆道:“哎,別人要是有你這福氣…算了算了,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
北太沅坐在正中,聽着宮懷羊和那面色青白的青年的回報,他還是沒和雪姬一起去刑訊,只是吩咐了宮懷羊和主管刑罰的令主曹聃去審訊。
曹聃舔了舔嘴唇,青白的面上露出一絲陰沉沉的笑意,躬身道:“已經審出來了,他們是上次交戰被填了炮灰的那塔族人,因為心懷憤恨,所以派了死士來刺殺。”
北太沅想起上次辛夷說到的那塔族,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然後對着欲言又止的宮懷羊道:“你有何事?”
宮懷羊從懷裏掏出一雙極為精致的羊皮手套,低聲道:“是雪姬,她托我…”
北太沅并不接,只是淡淡地打斷他的話道:“你跟她說,讓她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安于本分,別的最好都不要想,我這裏并不缺手套用。”
宮懷羊遲疑着道:“殿主,其實…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屬平常,您…可以娶海岱為發妻,迎雪姬為平妻。”
北太沅微微垂了眼眸,淡問道:“這是她讓你說的?”
宮懷羊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雪姬雖然沒有明說,但也隐約透露出了這等意思。其實他雖不恥雪姬的某些作法,但她這些年對北太沅确實一片癡情,簡直癡到了瘋魔的地步。
北太沅忽然嘲笑道:“你認為雪姬可是那等願意屈居人下之人?”
宮懷羊先是微微錯愕,繼而又沉思起來,苦笑道:“她自然不是。”他剛才沒有細思便脫口而出,現在細細想起來,若是北太沅真的同時娶了兩人,以雪姬的性格,必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再把正室之位弄到手,到時首當其沖的就是海岱。
北太沅淡淡道:“我今日在這裏說一句,我從未有一時一刻想過娶她。”
宮懷羊仔細想了想,覺得也是,如雪姬這種女人,當下屬自然是再得力不過,若是弄到後院,只怕自家就永無寧日。要是讓他娶他也不願意,這種女人哪怕是睡在枕邊,都得時時提防着,生怕她又算計些什麽。
北太沅緩緩起身,不急不慢地道:“你告訴她,該給她地位官職,我一樣都不會少給,但若是她再癡心妄想…”後半句他沒說出來,只留下了宮懷羊一人站在夜風中,脊背有些無端發涼…
…….
海岱昨日腦子裏輾轉着姬媛的話,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被子在床上被糾結成一團,第二天早上起來就打了兩個噴嚏,好似着了風寒,趴在北太沅對面有一下沒一下的喝着魚肉粥。
她胃口不好倒是難得,北太沅正想開口詢問,就看見一個黑袍人走到了門口,躬身而立,眼睛瞟的卻是海岱。
北太沅問道:“何事?”
那人躬身道:“柳西令的女兒給海令主下了帖子,說是有一場小姐們的結社,請她過府參加。”說着就遞出了一張帖子來。
海岱一聽尤歆的名號,渾身的警報都開始拉響,挺直了腰道:“她還有說什麽?”
黑袍人搖頭。北太沅看她一臉如臨大敵,心裏好笑,故意道:“你若是不想去,我親自去回了她…”
海岱放下筷子,學着姬媛樣子,豪邁的一揮手道:“沒事,我去!”說着就撂下飯碗,一溜煙跑去收拾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古人服裝繁瑣又麻煩,她又懶得特地換一身,便挑了幾個比別人高出一截,面相很能唬人的黑袍人一起出發。
柳西令府上已經停了許多寶馬香車,一陣陣香風撲面而來,看來尤歆在這裏的號召力頗強,海岱難得的有點心虛,心裏想着自己被一群女人扯頭發,抓脖子的場景,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不過想歸想,她要是走到門口再跑了,估計以後也就不用見人了。海岱理了理衣服,學着看到的小姐們弱柳扶風一般的步伐,飄飄忽忽地走了進去。
尤歆的詩社就結在柳西令府的後院,這裏布置的倒不似北方,反而盡顯南地風格。處處是煙柳畫橋,有一處極寬闊的清涼水池,池底清晰可見五彩的鵝卵石,日光下,池中的錦鯉好似在空氣中游動,池邊生着細長碧綠的蔓草,池上睡蓮亭亭如蓋,新荷初綻,蜻蜓半立在其上。
海岱順着九曲石橋走到正中心的湖心亭,那裏已經站了幾個少女,正在對湖吟詩,她走進去之後,尤歆坐在亭中的石桌上,好似沒有看見她一般,有幾個少女捂着嘴,發出輕輕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