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鶴
火海借助着雲瑄的海潮之力, 以吞天滅地之勢, 熊熊燃燒, 仿佛要把結界裏的一切都毀滅。
赤金鼎發出嗡嗡的聲音, 雲瑄雙眼已燒的通紅,以自身真氣維持的結界, 終于潰散,火苗舔上她的白衫衣袖, 瞬間焦黑。
雲瑄倉促往高臺看去, 就看到玄明真人定定望向此處, 神情肅穆,一手緊握杯子, 雙眼鼓出, 似是頗為生氣。
不,絕不能輸掉!
雲瑄遲疑片刻,橫掃一眼高臺上空着的那個座位, 一咬牙,袖中甩出一道藍芒來。
只聽得一聲響入雲霄的清嘯, 溫度陡然下降, 那聲清鳴直貫入耳, 叫衛無憂雙耳如被利刃刺入,不得不捂住耳朵,當下喉頭一甜,吐出血來,體內真氣紊亂。
她早已力竭, 此刻只憑最後一分力氣,軟軟靠在赤金鼎上。
眼前只看見耀眼的藍芒,隐約間,那團藍芒裏伸出兩只翅膀,每一尾翎羽如寒冰雕刻似的,一只巨鶴出現在空中,通體白羽如雪,頂上紅冠如拳,赤紅似火,長喙如鋼,利爪似鈎,如點漆的眼睛,飛舞間,一道道藍芒游走着。
“不好,雪羽鶴!”,主持長老沉下臉,兩手捏訣,将結界往外擴展。
雪羽鶴似是頗不喜眼前的火海,張口清嘯,鶴聲清亮,鳥喙發出的氣息,擊起空氣一圈圈波動着,它揮動着雙翅,一股至寒至冰的氣息瞬間便到,将火海和海潮全都凍成寒冰,大塊大塊地墜落。
那藍冰中有漸漸凝結的水,有漸漸熄滅的火,冰、水、火以奇特的方式融合,最終都化作了冰。
衛無憂眼見着火海消散,鶴聲激起的氣息撞在赤金鼎上,如一股霧氣,消散開來,輕飄飄地繞着衛無憂,鑽進體內。
甫一進入,便覺寒冷徹骨,如當日所受的冰魄寒氣,連眉毛都凝上了冰霜。
本就紊亂的赤陽真氣,遭受此寒一激,頓時潰散,衛無憂再嘔出一口鮮血,當下盤腿坐下,調息運氣。
雪羽鶴本就生性孤傲,出來後發現被困在結界裏,頓時發了脾氣,當頭就往結界撞去,清嘯連連,那主持長老叫苦不疊,吩咐弟子道,“快去請示各峰首座,如何處置為好?”,
話音未落,就見到一道寒光閃過,長老布下的結界陡然消失,“回來”,袅袅餘音,如流水拂過心間,聽了說不出的熨帖,清冷如冰,也叫人生不出半分绮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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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羽鶴仰頭極為喜悅的清鳴一聲,看也不看雲瑄,振動雙翅,疾速往來人方向掠去。
那人伸出手來,皓腕凝霜,指節纖細,雪羽鶴化作一團藍芒,握在她手心,待得藍芒散去,一支雪白鶴紋玉簪躺在掌心裏,觸膚微涼。
“恭賀清胥師妹出關”,純元道尊率先起身,玄明真人緊跟着站起,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恭賀清胥師叔出關!”,臺下弟子齊聲賀道,按捺不住的擡起眼皮往上偷看。
但見那清胥仙子身着一身素淨道袍,沒有半點花紋,青絲垂落,只挽起發髻,簪着木釵。
五峰首座,純陽真人垂垂老矣,玄明、赤陽子人近中年,丹空看上去也是三十有餘,只這清胥仙子,修為與他們相差不多,但容貌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歲。
正是眉若遠山缥缈,眸如碧波流轉,清揚婉兮,翩如浮雲,真如不食五谷,吸風飲露的仙子,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雲氣,禦飛龍而游于四海外,叫人不敢直視,又忍不住多看兩眼。
“本場比試,雲瑄小友勝!”,主持長老開口宣布,雲瑄忐忑望向高臺,恭敬行禮道,“師父”,清胥眸光略帶斥責,微微颔首。
而那一頭,只聽的轟然巨響,長生真氣挾帶着萬物滋長的氣勢,終于破掉戰無雙的八門金甲陣,勝負已定。
玄明真人起身,陰沉的臉,終是露出一絲喜色,朝着各位拜道,“門下小徒還算争氣,各峰承讓了”,戰無雙雖敗,但是青木峰頭回問鼎三強,再加上贏了赤陽子的醉仙飲,丹空同樣心中愉悅,跟玄明寒暄着。
赤陽子憋着一口氣,哼道,“清胥師妹真是大手筆,連雪羽簪都肯借給雲瑄小徒”,
“前兩日瑄兒問我把雪羽簪要了去,說是去趟缥缈峰,不想今日用在此處,是清胥教徒無方”,清胥淡然說道。
雪羽簪裏煉化的是上古神獸雪羽鶴的精魄,但雪羽鶴生性溫和,修為只到修士的築基期,是供人駕乘的飛行獸,方才衛無憂的火海引發的炙熱,讓雪羽鶴煩躁,但論其品級來說,雪羽簪确實只是高階法器而已,對于試煉來說,并沒有違規。
聽到清胥親自表示歉意,赤陽子不好再說,看着小徒弟萎頓的坐在試煉場上,便叫墨風将她接回去。
從清胥仙子現身那一刻,衛無憂就悄悄看去,見她容顏年少,不由想起己柳在金鵬上嘟囔的一句話,“那清胥仙子已閉關數年,年紀百歲有餘,要我說,現在的她指不定都成老太婆了”,嘴角不由莞爾。
再看清胥仙子收服雪羽鶴,內心又生出幾分不甘來,想起當日廣乾道人說她資質平庸,不能入清胥的眼,方叫她扮作男子,進入赤陽峰,
而今日,她跟雲瑄戰成平手,若不是雲瑄使出這等高階法器,誰贏誰輸也不一定,憑什麽當初,清胥就看不上自己了?
她從前被衛獵頭動辄打罵,後又被廣坤道人折磨,拜入赤陽峰後,赤陽子又對她不聞不問,長久的忽視造成她內心的自卑,但這種自卑又因她不屈、倔強的心境,變成一種可悲的自尊和傲氣。
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衛無憂擡眼,就看到清胥仙子朝自己看來,那刻,她也沒顧得尊卑有別,竟兀自跟清胥仙子對視起來。
遠遠看清胥仙子時,只覺得她容顏脫俗,眉目如畫,當看進她眸子時,才發現其間的蒼茫,猶如亘古不變的潭水,幽深、寂靜。
世間萬物在她眼裏都如滄海一粟,渺小而微弱,叫衛無憂渾身發顫,仿佛卑微到跌落塵土,她勉強撐着手,牙齒一咬舌尖,劇疼激起鬥志,再要奮力看去,卻見清胥仙子移開了眼。
是啦,卑微如她,敗在清胥仙子徒弟之下的人,有何本事叫她看一眼。
有的人,她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偏就叫你內心湧起了說不清的自卑。
衛無憂渾渾噩噩的勉強站起身來,朝着前來的墨震一笑,再也無力支撐,軟軟倒下,墨震上前扶住她。
江寒月、戰無雙和雲瑄受了掌門親自賜下的築基丹,有此丹藥,能提升五成築基的機會,自然喜不自勝。
雲瑄握着築基丹,看着玄明真人朝自己過來,手指輕顫,咬着唇,低頭看着他玄色靴子落入眼底,她按捺不住,又擡眼看他,喊道,“師伯”,
見玄明真人神情冷然,語氣輕嗤,緩緩說道,“築基丹藥,寒水峰有的是,你師父不會吝啬給你,何至于去拼命?!”,
說罷,玄明真人轉身便走,只留下淡淡的檀香味萦繞在雲瑄鼻尖,她臉色唰的一白,沒有領會到玄明真人話語裏的關切,腦中只不斷想到,他認為我跟衛無憂那樣的廢物比試,竟是拼了性命。
要說比試到最後,若不是她放出雪羽鶴,少不了吃些苦頭,可雲瑄早就認定了衛無憂是個廢物,自己不過一時大意,遭了她的道,可聽此番說來,便覺得玄明真人把她跟衛無憂那樣的廢物相提并論,不由憤憤不平。
檀香味漸散,一股清新如露的氣息傳來,雲瑄擡眼就看見了站在跟前的清胥仙子,乖巧喊道,“師父”,
“你今日比試,以雪羽簪擊敗對方,未免勝之不公,為師看那小弟子受了一道雪羽鶴的氣勁,你便替他除去寒氣,将功補過罷”,清胥仙子手一翻,将雪鶴簪交給雲瑄。
“徒兒知道了”,雲瑄應下,臉上神色不顯,心中更是憤慨。
夜裏,衛無憂在煉丹殿翻來滾去,這雪羽鶴的寒氣跟冰魄寒氣又不同,冰魄寒氣只在子時發作,平時便在暖玉的制衡下安分守己,可這雪羽鶴的寒氣,連暖玉也沒法子,就如一頭小獸橫沖直撞,把她本就真氣枯竭的經脈撞的脹痛酸楚,仿佛要裂開似的。
“衛無憂,出來!”,聽的雲瑄在殿外喊道,衛無憂輸人不輸陣地咬牙起身,額頭布滿冷汗,她擡袖拭去,咬着牙,一步一痛楚,勉力站在雲瑄跟前,哼道,“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