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輪回(三)
時間最是不等人,只不過一眨眼,便到了那約定好的日子。一輛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在古老的街巷中穿梭,兩側的行人紛紛避讓。帶着元帥府與皇族标志的車馬在最前列,原本該安坐在馬車中的公主殿下卻與車夫換了一個位置,做着貴族們眼中極為低賤的事情。白色的帽子上,蝴蝶結在翩然舞動,一側的車夫滿臉惶恐,卻嗫懦着不敢發一言。
帝國的公主殿下素來任性,恐怕只有拉斐爾元帥大人才能夠制住她,只可惜,那位日理萬機,根本沒有閑時間來管這位殿下。嘶地一聲長鳴,奧利維亞勒住了缰繩,那原本有序向前的車馬隊陡然間停在了車中心。街道兩側漫步的人中,倒是瞧見了一副極為熟悉的面孔。正在休假的拉斐爾元帥推拒了這次冶游盛會,反倒與愛德華伯爵并肩漫步在肩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愛德華伯爵傾慕元帥大人,郎才女貌,也算是般配。誰知道半路殺出個奧利維亞公主,将一直都是筆直的元帥大人帶入了同性婚姻中,這法規的推動,可算是身體力行了。
突然間停了下來,可有不少的小姐夫人掀起簾子看狀況,當她們見到拉斐爾元帥與愛德華伯爵時,臉上的疑惑漸漸轉成了一種嘲笑,幾乎都想看着這一對狹路相逢的婦婦是如何的在全帝國境內豎起模範作用。
奧利維亞的目光只在夏赫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去。她停下了馬車可不是因為那偶然相逢的夏赫。在大街的中央,一位可憐的、瘦骨嶙峋的老人正奄奄一息地躺着,要是不停下腳步,恐怕馬車會無情地碾過他的身軀。行路人、貴婦人甚至是車隊随行的騎士都對這無動于衷,這位滿身髒污散發着惡臭的老人于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低等而又下賤的平民。
不與低等的賤民為伍,甚至與他們一道出現在大街上都是一種恥辱,更別說親自去攙扶那倒在了地上的人了。奧利維亞這一動作,幾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們看着高貴的公主殿下扶起了那倒在地上滿是惶恐不安的老人,并呼喚衛兵将他送到最近的醫館去。事了,她只是非常随意地拍了拍袖子,輕松地跳上了馬車。
“這位公主一點都不懂皇室的禮儀,行動處粗俗的像是一個最下等的平民。”愛德華伯爵向來瞧不起奧利維亞,就算是在夏赫面前也是直言不諱。他的目光帶着些許的仇恨和嫌惡,要不是仗着自己皇室的身份,這粗俗的婦人怎麽能夠嫁入元帥府,從而耽誤了拉斐爾元帥的一生?他見夏赫沒有吭聲,又謙和地笑了笑道,“等到這位殿下繼承了皇位,怕是一切都要仰仗拉斐爾大人了。她的行為可不止是讓自己丢臉,同時也讓皇室與整個拉斐爾家族蒙羞。”
夏赫很随意地颔首,她的面上沒什麽神情變化,目光從那緩緩行動的車隊上收了回來,外界頻傳這位公主殿下粗俗無禮而又冷血嬌縱,恐怕多是一種诋毀。只不過……她勾了勾唇,嘴角帶出了一抹輕蔑的笑意,應道:“皇帝陛下正當壯年,奧利維亞殿下此時雖然是王儲,可是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奧利維亞可不管那些貴婦人的議論,雖說是四處游冶,可最終到處還是城郊的一個巨大花園,與宮廷中那盈盈綻放的鮮花沒有什麽不同。遮陽傘搭建在了游泳池邊,這個季節的太陽并不是十分刺眼,而那一些人卻怕陽光灼傷了嬌嫩的肌膚,始終讓自己藏身于陰影中。以奧利維亞的身份,她應該是被萬人簇擁着的,然而此時只是她一個人搖晃着高腳杯,站在了偏僻的一角,看着那獨自綻放的不知名的花朵。
“我親愛的殿下,您又幹了一件讓諸多貴婦人鄙夷的事情,您不打算去換一身衣物麽?不然她們怎麽肯與你同席?”薩拉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穿過了草叢,調笑道,“我看見拉斐爾元帥與愛德華伯爵一道,她拒絕了此番的宴會,難道是因為與愛德華伯爵有約麽?”
“這與我無關。”奧利維亞的聲音很幹脆,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女伴,又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夏赫同意來到此處,那麽你就看不到我的身影了。”奧利維亞從不掩飾自己對夏赫的讨厭,正如夏赫對她的嫌惡也是溢于言表。
“其實我不明白,在你們結婚之前,應該不會如同仇人一般吧?”薩拉的面上劃過了一絲的疑惑,又說道,“我還記得你當初還誇過這一位出身拉斐爾家族的貴族女子呢。”
“是。”奧利維亞深呼吸了一口氣,恨不得将當初的自己給掐死,“我說她是嬌豔欲滴的玫瑰,帶刺的;我說她是一柄無所不能的利劍,是兇物;我說她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然而終究被陰霾所掩蓋……陰沉惡毒如同一條響尾蛇,披着一層謙遜溫和的皮。”
薩拉有些好笑,她點了點頭,目光無意間瞥到了那入口處的一抹白影,貴婦人、小姐們此時已經停止了談論,目光皆凝聚在了那忽然闖入這花園中的人身上。嘆了一口氣,薩拉又道:“恐怕你要失望了,就算你想離開這場合,恐怕也不可能了。”她收回了手,稍稍往後退了一步,與奧利維亞保持着一小段安全的距離。因為奧利維亞的描述,她再一次望向忽然出現的夏赫,眸中也帶着幾許分不清辨不明的情緒。
夏赫正朝着自己走來,奧利維亞的心中已經拉響了警報。在此時她的眼中沒有其他的人,只有夏赫那筆直挺立的瘦削身影。冷凝的面容、緊抿的薄唇,臉上的線條緊繃起,仿佛看到自己是一件很讓她不愉快的事情,那麽明明拒絕了這次宴會的她,為什麽要來到這個地方?奧利維亞的眉頭蹙了蹙,她手中的酒杯搖晃着,正打算低頭呡上一口緩解那奇怪的情緒,冷不丁酒杯被人奪走。夏赫她握着酒杯的手逐漸收緊,微仰着頭将裏頭的酒水一飲而盡。優美的脖頸如同天鵝,從衣領裏露出一條銀色的鎖鏈,上頭懸挂着一個奇怪的似是盾牌形狀的東西,讓奧利維亞晃了神。腦海中驀然出現的景象,如同電光火石一般,怎麽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