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得不承認,宣和聽到謝淳聲音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心虛的,他甚至已經準備推開謝沣,但是很快他又理直氣壯起來。
謝沣是他兄弟,兄弟之間,抱一抱怎麽了?
又不是誰都能跟他謝淳似的,喜歡男人也就算了,從小喊他哥哥的人他也能生出那樣的心思來。
宣和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對上謝淳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臉上仍舊是泰然自若的樣子。
倒是謝沣,被謝淳這一聲問得忍不住反思自己做了什麽天理難容的事,甚至忍不住拉開了和宣和的距離。
他想了想,謝淳是皇子,宣和是皇帝養子,他們都宮中,從小一起長大,要論關系,或許謝淳比他還更親近些,他們幼時的事,謝沣也有所耳聞。
這樣一來似乎也能理解謝淳的心思。他拿宣和當弟弟,謝淳又何嘗不是,自小護着的弟弟,結果去了涼州七年,再回來,弟弟有了更親近的人,看他不慣似乎也能理解。
這麽一想謝沣還真有些心虛起來,怎麽看自己都像是趁虛而入。
這樣想着,他跟太子行了禮,謝淳還算客氣,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謝沣也跟宣和點了點頭,然後主動告退了。
宣和莫名其奇妙地看他給自己打眼色,還沒琢磨明白他是什麽意思,謝沣就走了。
不是,你走什麽?
被他一攪,宣和越發覺得奇怪起來。
謝沣一走,就只剩下謝淳和他兩個人,謝淳一步一步靠近,宣和仿佛都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謝淳除了開頭你案一審,其實什麽都沒說,現在看着似乎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但就是叫人忍不住反思自己。
宣和看了看他身上杏黃色的朝服——也不知道是做什麽去了,衣裳都沒換——莫非是衣裳的緣故
這顏色看起來是真的有幾分天下至尊的味道。
謝淳走到近前了。
宣和腦子一懵在他開口前,上前一步,也想方才謝沣抱他一樣,直接将謝淳抱住,順便講謝淳的兩只胳膊也圈住了,他要是有什麽動作就要先掙開宣和。
謝淳果然愣了一下,宣和心中有幾分得意。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謝淳被他圈住的手,摟住了他的腰。
明明還是天寒地凍地穿着厚厚的衣裳,他卻仿佛能感受到這雙手的溫度。宣和清晰地感受到,謝淳一只手扶在他的腰側,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腰後。
他們靠得極近,宣和難得的自己送上門,謝淳自然不會放過他,他抵着宣和的額頭,輕輕喊了他一聲:“阿和。”
宣和的注意力還在他的手上,他略微抵着頭,眼前就是謝淳的鼻梁骨,因為太近了視線有些模糊,他們的呼吸仿佛都是交融的。
謝淳說了什麽他也沒聽清,胡亂地應了一聲:“嗯、嗯?”
阿和的反應,有趣地緊,謝淳眼中含着笑意,收緊了手,嘴唇相觸的時候還沒有明白過來是真沒發展成這樣的,明明他方才為了防止謝淳有什麽動作,都把人圈住了。
蜻蜓點水般的試探,一觸即分。
宣和見謝沣自然不是在坤寧宮,謝沣遞了牌子進宮來是給皇帝請安的,皇帝知道他同宣和關系好,也沒有見人,直接叫了宣和去見他。
他們如今是在禦花園。
整個皇宮只有禦花園是植被豐茂的,時常有人修剪,要找出個植被掩映的隐蔽之處來,不是沒有,但宣和同謝沣說話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只是随意找了個小亭子。
如今他跟謝淳就在這亭子裏,抱了,親了。
他記得,方才這裏是有人伺候的,現在,伺候的四個宮人,個個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
宣和不用擔心有什麽不該傳的話傳出去,不說皇後,謝淳如果有一天讓這事傳了出去,那一定是他授意的。
宣和想起了前幾日皇後同他說的話。
“皇權之下的自保,若不是倚仗便是對抗,對抗到最後,總要分出個勝負來了,若不能取而代之……”
理國公的前車之鑒就在那,相比之下衛将軍就顯得識趣多了,他絲毫沒有發展自己勢力的意思,選擇了做皇帝,或者說做大雍的一柄利劍。
劍鋒所指,皆是大雍的國土。
到這似乎都還只是君臣相處之道,再往後就有些奇怪了。
皇後說:“倚仗也不是聽之任之,你倚仗他,卻未必要聽他的。你若有什麽想要的,便叫他捧到你跟前。”
“雖說是他捧來的,卻也不是白來的,你也該去争一争,不過萬事講究方法。”
“如今他想要的只有你能給,你想要什麽,就讓他給你,叫他主動給你。”
這下宣和确定了,什麽君臣相處之道,就是在說他和謝淳。只是同長輩說着事,他總有些難言的尴尬,仿佛一個早戀被抓包的中學生。
沒想到當娘的看得比他開多了,還傳授了一番戀愛經驗。
“他一日有求于你,主動權便一日在你手中。”
皇後所想也簡單,不論皇帝原先是否真的有叫宣和繼位的意思,如今出了意外,他們原先的計劃注定是要落空了,不如教他些別的。
在宣和聽來,這像是多年宮鬥經驗總結:論如何抓住一個帝王的心?
總不會是真的教他怎麽談戀愛。
帝後是伉俪情深,但其實都是極為現實的人,皇後如今說的這些,在他們之間或許是陽謀。
她不曾掩蓋自己的心思,皇帝也明白她的心思,但就是心甘情願地給她一切。
宣和想想美人娘親的話,再看看謝淳,總結一下那不就是吊着人麽?大部分時間都在索取,偶爾給些甜頭好處叫他甘之如饴。
區別大約就是只吊着這一個?
宣和笑了笑,覺得這法子放謝淳身上說不定還真的可行。
只是一時間又有點下不去手。
謝淳不知他在笑什麽,看起來有幾分狡黠。
宣和不論怎麽笑都是好看的。
太子殿下還未繼位就有了幾分昏君的樣子。
“過幾日,各地的賀禮便該到,我叫人将禮單送來,阿和若有喜歡的,便來東宮取。”
宣和眨了眨眼,謝淳是想他主動去尋他。
從謝淳這裏要點什麽似乎是極為容易的,只是,他想要的,哪裏是這些東西。
不過送上門的東西麽,不要白不要,下頭送給太子的賀禮,定然是極為珍惜的。
過了幾日,謝淳果真叫人将禮單送來了,只是宣和卻沒心思去看,他派去滇西的人也回來了。
這一路還算順遂,鎮南王府也仍舊是鎮南王做主,輕易就放了人入京來,謝汲沒有騙他,這大夫果然是有幾分本事的,進宮當日句同幾位禦醫商議着換了藥方,皇帝果然是好轉了些。
天氣已經漸漸暖和起來,宣和臉上的笑一日多過一日,兩頰都豐盈了不少。
皇後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宣和側頭蹭了蹭,沖她露出一個笑。
她也笑起來:“可算是養回來了。”
用完了餐,天色已經暗下來,宣和卻又出門去了。
宮規是約束別人的,宣和既然都住在宮裏了,當然也不會有人管他。他飯後散步就散去了東宮。
東宮其實算是前朝,從後宮走過去要走上好一會,宣和到時天就已經完全黑了。王富貴打着燈籠出來迎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同他解釋:“太子殿下在同人議事,很快就來。”
宣和擺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不過是來拿些東西,他在不在沒什麽幹系。”
東宮到底是東宮,雖說如今沒有重新修繕,比起燕王府,不知精致了多少。
庫房的大門開着,宣和駕輕就熟地走進去,一旁王富貴替他張着燈,同他解釋這些珍品的來歷。
宣和居然看到了鑽石,這玩意倒是不多見。宣和其實沒看禮單,如今走馬觀花地看過來,送上來的東西确實還都聽珍貴,不過要論價值,都比不上謝淳當初送他的那一盒棋子。
宣和興致缺缺。
王富貴悄悄擦了擦汗,不愧是寶郡王,他聽聞,這位小殿下連陛下的私庫都不知進取過多少回,太子殿下這裏的東西看不上眼似乎也說得過去。
沒一會,謝淳就來了。
宣和嘴上說着他來不來都一樣,其實就是來找他的,皇後說的話,他心中所想,總要找個機會驗證一番。
就這麽些東西,宣和都看完了,謝淳若要留他,總要找些別的借口,宣和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說:“天色暗了,今夜在此留宿吧。”
謝淳一點都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直接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卧室中。
他沒有叫人提前将床烘暖的習慣,宣和躺下去的時候,發現不是預想中的溫暖,涼得一哆嗦,十分幹脆地就把腳貼到了謝淳那裏。
這還不夠,過了一會,幹脆整個人都靠過去了。
謝淳翻身親吻他的時候,停了一下,給足了他反應的時間。他沒有逼迫的意思,宣和若是不願,自然可以躲開。
他沒有躲。
他們親吻過很多次,但這麽平和的親吻,似乎還是第一次。
宣和覺得,要是謝淳每次親他都是這樣,那也不是不行。
他也琢磨出點味道來了。
謝淳喜歡他的親近,理所當然自然而然的親近,就像是小時候。
幼時的宣和滿心滿眼都是他,最喜歡他,成天跟在他後頭喊哥哥,摔倒了要哥哥抱,受了委屈要哥哥抱着睡,不摻雜任何目的的,單純地依賴他。
宣和想,也不知道該說是誰負了誰。
謝淳從涼州回來時給他帶了許多禮物,拿他當弟弟,他拿謝淳當主角,去刷好感去攻略。他全身心地信任謝淳,謝淳又反過來算計他。
不管有多冷,這一通親吻下來,身體也熱了,宣和翻臉無情,往遠離謝淳的方向鑽了鑽。
謝淳抓住他,還沒有說話,宣和就先發制人:“謝淳,小時候你不是這樣的。”
謝淳漸漸松了手:“阿和想我如何。”
宣和試探着說:“你都聽我的。”
“好。”
宣和一邊有點心虛,一邊又想,不是我恃寵而驕,這是你自找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