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方潮舟微偏了下頭, 他呼吸間還有酒氣,因為喝的是果子酒,酒氣不濃, 是桃子味。
“嗯?”
薛丹融長睫垂下, 不再言語, 只盡心盡力幫方潮舟緩解肚子的不舒服。
方潮舟慢吞吞把腦袋擡了起來,“你剛剛說什麽, 我沒聽清楚。”
“沒什麽。”薛丹融低聲說了一句。
方潮舟松開挂在薛丹融脖子上的手, 晃了晃腦袋, “騙你的, 我聽到了, 你說你沒有吃什麽……吃什麽來着?”
薛丹融聽見這句話,擡起眸, 他不錯眼地看着方潮舟, 眼中有着期待, 也有失落,“長壽面。”
“對!長壽面!”方潮舟擡手撫額, 閉了閉眼, 突然丢了一句話,“我會做長壽面。”
一炷香後。
知春洲。
方潮舟把做好的長壽面放在桌子上,除了他這碗, 旁邊還擺着一碗面,不過已經冷掉了。
“吃吧,試試能不能吃。”方潮舟在凳子上坐下, 将之前那碗冷掉的長壽面挪開。
雖然都是長壽面,事實上兩者之間雲泥之別。
方潮舟剛做好的這碗長壽面,明黃色的瓷碗,雪白面條上浮着雞蛋和青菜,色香味俱全,而另外一碗不提香和味,光是色就不太行。
明明應該是白色的面條,可這碗的面條居然是一半白一半黑,壓在面條上的黑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可能也是青菜和雞蛋。
方潮舟幾乎把所有的清醒勁都放在了給薛丹融下面上,煮完面,他開始困了,但模糊意識裏知道他在給別人過生辰,所以強打着精神沒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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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對面的雪衣青年看到面前冒着熱氣的長壽面,放在身側的手輕輕顫了顫。他看着面,沒有動,像是不知所措。
而方潮舟見他遲遲不動,偏頭看了下刻漏,他睜着醉眼,盯了好久,才看清楚刻漏上的時辰。
還有半個時辰就要過了今日。
“快點吃,要不然就過了時辰了。”方潮舟說完,又擡袖捂唇打了個小哈欠。
薛丹融聽到方潮舟催促聲,才慢慢擡起手,握住碗上的筷子。他吃面的動作很慢,不過一直沒有停過。
方潮舟本來困得只想睡覺,但莫名其妙地被薛丹融吃東西的動作吸引,他把醉眼睜大,直直地盯着對方,想知道對方會不會把面條咬斷。
雖然說長壽面不能把面條咬斷,但真的能做到這個的人很少。
他盯着盯着,就盯得對方把整碗面都吃完了,不僅如此,薛丹融把湯汁都喝完了,碗裏什麽都沒剩,面條也沒有斷。
方潮舟看見之後,就忍不住鼓了鼓掌,“很棒。”頓了頓,他撐着桌子站了起來,“我要回去了。”
薛丹融用手帕擦幹淨唇瓣後,聽到方潮舟這句話,也立刻站了起來。他看着方潮舟,那雙向來冷冰冰的鳳眸,此時裏面沒了冰冷,只有小心翼翼。
“已經很久沒有人陪我過過生辰了。”聲音裏似有哽咽,“能明日再走嗎?”
喝醉的方潮舟留了下來。
他坐在溫泉池邊上,醉眼朦胧地擡頭盯着星辰,溫泉池被設了結界,擋住了外面的寒風,但沒有擋住漫天的星光。
突然,方潮舟皺了下眉,但很快又舒展開,他迷迷瞪瞪地低頭,看向自己面前的人。以他的角度,他看不到對方的臉,只能看到對方那一頭如鴉羽般的長發。
因為太過生澀,難免磕磕碰碰。
沒多久,方潮舟就軟成了一條蛇,被人從岸上抱回了水裏。若不是有人抱着他,他恐怕都要滑到水底去。
白皙臉龐上的紅霞未褪,耳垂和眼角也變紅了。
他感覺自己被抱起來了一些。
混沌的意識裏突然閃過了什麽,他抓住了那個信息,“我……我明日還有課,如果……沒去,會被罰的。”
“這次不罰。”對方低沉暗啞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裏。
翌日,方潮舟把早課睡了過去,到了下午才醒來。他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懵,擁着被子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呆,直到褐馬雞進來。
“你醒了,頭痛嗎?”褐馬雞跳上床,看着還在發懵的方潮舟。
方潮舟過了好一會,才搖了下頭,“不痛。”
“不痛就好,不過你今天早上的課沒上,不要緊嗎?”褐馬雞又說。
方潮舟抿了下唇,重新躺下去,用被子蓋住了腦袋。他的聲音從被子下傳出來,“沒關系,有人會幫我請假。”
褐馬雞有些驚訝,“誰?”
它昨夜喝高了,雖然是果子酒,但它喝了三大壇,所以回來後,就醉醺醺睡着了,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方潮舟是什麽時候回房的,反正它今早醒來的時候,方潮舟已經在床上了。
方潮舟在被子裏的臉漸漸紅了,“沒事,你出去玩吧。”
昨晚的事情他雖然不是全部記得,但也記得一半。到後半程,他酒醒得差不多了,于是在看到面前晃動的芙蓉面時,一激靈,把薛丹融的腹部弄髒了。
幫薛丹融擦的時候,方潮舟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借助外力,實在是丢了他的男子氣概。
所以事後,方潮舟死活不願意再待在知春洲,薛丹融只好幫他穿好了衣服,違背了宗門規定,禦劍送方潮舟回去的。
站在飛劍上時,方潮舟的腿還有些發軟,不過他還是堅持站着。
到了水英院,方潮舟往前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人的聲音。
“我馬上要渡雷劫了。”
因為這句話,方潮舟不由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看向對方。
上劍術課的老師不再是薛丹融,換成為另外一個性情穩重的師兄。外門弟子雖然怕薛丹融,但見換了一個老師,都有些失望。
即使換老師的事情都過去好幾日了,但大家還在讨論此事。
“果然,我就知道薛師兄不會教我們,之前估計是覺得好玩,所以才來教了我們幾節課。”
“我覺得也是,薛師兄現在過完了瘾,就不來了。”
聽到這些話的方潮舟忍不住在心裏反駁。
胡說,明明是薛丹融要渡雷劫才沒來,都在瞎猜測什麽。
而正在方潮舟反駁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外面沖了進來,“不好了,出事了!”
“什麽事?”立刻有人問。
跑進來的人沖到他們面前,氣喘籲籲,“你們都知道向主管前些日子告假了吧?”
“是啊,這怎麽了?”
“我聽說,向主管不是告假,是消失了,因為怕引起恐慌,所以沒告訴我們這些外門弟子。”
方潮舟聽到向源失蹤的消息愣了一下。
而同時,又有一個人從外面跑進來,“出事了!”
衆人聽到這句話就說:“我們已經知道了。”
那人愣怔,好一會才說:“你們怎麽這麽快就知道風月庵的人來了?我才得的消息。”
“啊?風月庵的人來了?”衆人眼神驚愕。
偏廳。
一紅衣妙齡女子端坐主位左下方的位置,手持茶蓋,輕輕撥動着茶杯邊沿,一雙美眸漫不經心地看着手中的杯子,半響,她放下手裏的杯子,眼中帶笑,看向主位,柔聲道。
“我本該在之前就過來拜訪的,但不巧,家中瑣碎事一堆,家慈又剛渡分神期,需要人照顧,所以導致今日才過來。”
坐在主位的四指峰長老聞言,連忙擺擺手,“不妨事,漣衣,你能來天水宗,已經是我們天水宗之幸了,回去之後一定要替我向你母親問好。”
這一句話,讓坐在旁邊的五指峰長老立刻橫眉冷目。
見一個小輩,本不需要兩個長老都過來,但他知道老林這個老頭子,每次風月庵的人一來,就特別興奮,一定要主動接待。尤其是風月庵的上一任庵主過來的時候,那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哪有一點當長老的樣子。
此時坐在偏廳的妙齡女子正是風月庵的宋漣衣,兩年前他繼任了風月庵庵主之位,成為了新庵主。被他管理的風月庵在短短兩年時間,發展擴大了不少,如今隐隐有跟黯魂門相較之勢。
而坊間傳聞,自宋漣衣繼任其母之位,風月庵與黯魂門的關系日漸交惡,已經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宋漣衣聽到四長老的話,唇角的笑意更深,“那是自然,除了必備的禮數,這次家慈還讓我額外帶了些東西過來給世伯。”
說到這裏,他側眸看了下身後的侍女,那張漂亮臉蛋一背向天水宗的人,笑容就瞬間消失了。
婢女會意,立刻抱着手裏的錦盒,走了出來。
四長老看到侍女手中錦盒,眼睛一亮,若不是旁邊的五長老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他當即就想把錦盒拿過來打開。
“你剛剛才送了一堆禮,怎麽還送禮?雲生,把禮物收好。”四長老給自己身後的弟子使了一個眼神。
宋漣衣見人收了東西,指尖拂了下繡着芍藥花花紋的袖邊,再将兩只手交疊,搭在腿上,坐姿盡顯柔美,“世伯,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
四長老剛額外收了東西,心情好得很,這是他獨一份的,旁邊的老東西沒有,“漣衣,你有什麽話盡管說,世伯都答……”
這話還沒說完,旁邊的五長老直接用法術重擊了一下四長老的背,因為打得無聲,旁邊的人都沒有發現,只有四長老的臉瞬間漲紅了。
他捏緊了搭手的扶手,硬生生把說了一半的話改了,“世伯都願意聽。”
宋漣衣眼裏閃過一絲不悅,但面上不顯,依舊莞爾一笑,“世伯果然待我好,正如家慈所說。”說到這裏,他垂下眸,像是羞怯了,“說來這事也有些難以啓齒,我如今年歲不小了,還未婚配,想在天水宗這裏尋覓一佳偶。”
學堂。
“風月庵的新庵主準備跟天水宗聯姻,在這裏找道侶。聽說這次擇偶為了讓我們踴躍報名,不限身份,不限修為,不限資質。”說話的人突然雙手握成拳,擡頭看向上方,“如果能選中我就好了。”
有人忍不住打擊他,“別白日做夢了,這是嘴上說不限,事實上那個庵主根本不會找我們這些外門弟子。而且風月庵的習俗你難道不知道嗎?說是道侶,實際根本不是,她們那裏的人只要孩子,還只要女孩。只要女孩出世,就立刻和離,而且她們為了生出資質上佳的孩子,挑的男人都很優秀。你看我們這些人,歪瓜裂棗,都上不了臺面。”
“哪有個個都歪瓜裂棗,我們當中也有能上得了臺面的。”那人目光掃了一圈,突然跟默默吃瓜的方潮舟對上了眼。
“方卓!對,方卓就可以,方卓雖然長相差了點,但他不僅是單靈根,還已經築基,歌喉舞技樣樣都好,我覺得那個宋庵主就能看上方卓。”
他這話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方潮舟身上。
方潮舟看了看周圍,用桌子上的課本擋了擋臉,“別看我,我……我已經定了親了。”
“方卓,你居然定親了都不說,快老實交代,你媳婦好看嗎?”衆人又八卦起來。
“鄉下粗婦人一個,貌醜無比,大字不識。”方潮舟面不改色地說,“只知吃醋,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