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九日後, 天水宗山下小鎮。
因為天水宗要招收外門弟子,此時的小鎮人山人海,排隊報名外門弟子的更是從山門一直排到了山下。
方潮舟打聽過了, 這次招收外門弟子時間為三個月, 如今接近尾聲, 還有七日就停止報名了。
“那我們來得還挺巧。”褐馬雞說完,磚頭看向方潮舟, 在看到面前這張普普通通甚至可以用醜來形容的臉時, 它不由一噎。
幾天了, 它還是不能熟悉這張臉。
還是原來小白臉自己的臉好看。
因為要隐姓埋名混進去當外門弟子, 所以方潮舟易容換貌, 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聲音也換了。不僅如此, 他還把褐馬雞變成了一只小麻雀, 畢竟他那位姘頭是見過褐馬雞的。
方潮舟看着這人頭攢動的場景, 摸了摸下巴,“人也太多了, 這要排到什麽時候才會排到我?”
褐馬雞眼睛一亮, “你準備插隊?”
“不是,我準備買點東西。”方潮舟說。
不一會,排隊報名天水宗外門弟子的隊伍末尾裏出現了一個異類。
只見那異類坐在靠椅上, 左手裏拿着話本,右手撸麻雀,頭上還用法術懸着一把傘, 為其遮陽。
其他修士看到這一幕都十分詫異,他們從來沒有見到人排隊報名,還那麽散漫的。
大部分人有些嫌棄,但小部分人有些心動了。
他們在這裏站了一天了,怎麽可能不累?
于是隊伍裏又多了好幾個坐椅子排隊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四,不一會,連賣椅子的老板都跑過來做生意了。
Advertisement
坐着果然比站着舒服,買了椅子的人想。
排隊的人不乏女修,她們盯上了方潮舟頭上的傘。以往,她們都是下雨才打傘,但現在正值正午,金烏烤着,實在曬得難受,而且還會對容貌有損。女修在乎外貌,她們見方潮舟雖然長得醜了一點,但皮膚很白。
莫非這就是打傘的功效?
沒多久,隊伍裏又出現許多打傘的。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選擇坐着椅子打着傘排隊,他們認為方潮舟等人此舉完全是偷奸取巧,像天水宗這種講規矩的大宗肯定看不上這些人。
方潮舟倒沒有關注外面的動靜,他讓褐馬雞幫他盯着隊伍,自己看話本看得正起勁。他現在看的這本《大肚子的風流公子》實在是太狗血了,狗血得他根本停不下來。
“你們知道我剛剛看到了什麽嗎?”
餘康軒本在登記信息,聽到自己師妹說話,便回了一句,“你看到什麽?”
“我看到好多人都是坐在椅子上排隊。”師妹回。
餘康軒一聽,不由擡起頭,“坐在椅子上排隊?”
“對,好多人都是坐着排的,我剛剛發排隊號碼看到的,他們還挺聰明,知道這樣省力氣。”
自從天水宗要招收外門弟子,每日前來排隊的人就特別多,多到負責登記的弟子都需要輪崗。
他們累,排隊的人也累,一累,起沖突的人也有,更有體虛的,站着站着暈過去了。
這次召外門弟子,來的很多都是都沒有引氣築基的人,身體跟肉體凡胎并無兩異。
餘康軒笑了笑,把頭又低了下去,繼續登記,“這樣也好,免得又多暈過去幾個人。”
“師兄,你說誰想出來這種辦法?我還沒見過人坐在椅子上排隊的,當初我拜入宗門可是足足排了一天一夜,差點沒死。”師妹回憶起往事,表情唏噓不已。
餘康軒說:“這簡單,你去問問誰是第一個坐椅子的就可以了。”
師妹一聽,眼睛亮了起來,“我去問問。”
沒多久,她又回來了,“師兄,我打聽到了,第一個坐着椅子排隊的是一個叫方卓的人,他還在打了把傘,就他一個男修打了傘。”
餘康軒聽到這話,眉頭不由輕擰了一下,這個叫方卓的人這麽清楚如何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怕是不适合修仙。
要想修仙,最基本的一步就是能吃苦。
因此,還沒見到方卓,餘康軒已經對這個叫方卓的男人起了厭惡之心。日頭漸漸西下,等最後一絲光都被雲層吞噬,隊伍兩側上方懸上了燈籠,為還在排隊的人照亮。
方潮舟看了看頭頂的燈籠,又從儲物戒拿出一瓶東西,他在自己的手裏倒了一些裏面的液體,分別塗在手腕、耳後這些衣服遮不住的地方。
指尖又沾了些許,拍在褐馬雞的羽毛上。
有人看到他的動作,忍不住問:“兄臺,你這是在做什麽?”
“驅蟲。”方潮舟回。
那人一愣,“為什麽要驅蟲?”
方潮舟指了指上方的燈籠,“蚊蟲喜歡光,周圍都是黑的,唯獨我們排隊的地方有光,蚊蟲定會過來,這秋蚊子可毒了。”
“可以設結界擋住蚊蟲。”那人回。
方潮舟抿唇笑了一下,“還不知道要排多久,你現在消耗靈力設結界,不怕待會過不了考核嗎?”
那人聞言,表情一下子就凝重了,他立刻翻起了自己的東西,但遺憾的是,他沒有驅蟲的藥,最後只能讪讪地看着方潮舟,“兄臺,你那個能不能賣給我?或者給我用一點,我付錢。”
方潮舟挑了下眉,把剛收起的東西遞過去,“不用給錢,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借給你。”
“謝謝,我叫姚玉成,是道城的姚氏山莊長房的第七子,兄臺借藥之恩,我姚玉成一定記在心裏,不知兄臺名諱?”
說話的人正是之前被方潮舟搶了珍品水系法寶水玲玉的人,只是他如今來天水宗拜師,換成了自己的臉,而方潮舟之前搶劫都戴着帷帽,雖然被姚成玉聽到他的聲音,但他現在把聲音換了。
所以陰差陽錯之下,兩個人都沒有認出對方。
方潮舟把之前随便說的假名再說了一邊,“方卓。”
“方大哥,以後你要有什麽幫忙,盡管跟我說。”姚玉成出來歷練這麽久,第一次碰到不收他錢就對他好的人,阿娘說得對,這個世上果然還是有好人的。
想到這裏,姚玉成又忍不住想起那個綁了他幾次的男人。等他拜入天水宗,順利從外門弟子成為內門弟子,他一定會找到那個男人報仇洗恥。
世上就只有一塊水玲玉,雖然那個男人掩掉了面容,但他只要看到誰拿着水玲玉,就知道搶匪是誰了。
排到亥時一刻的時候,終于輪到了方潮舟。
他把凳子收進了儲物戒裏,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聽到“方卓”兩個字,餘康軒擡起了頭。他仔細打量了一番方潮舟,才在宣紙上寫下方潮舟的假名。
“年齡?”餘康軒冷淡地說。
方潮舟頓了一下,才回了一句,“二十五。”
“以前有修煉過嗎?什麽境界了?”餘康軒又問。
方潮舟說:“修煉過,剛剛築基。”
餘康軒如實登記後,指了指旁邊的靈珠,“把手放上去,測靈根。”
方潮舟按照對方所說,将手放了上去,幾乎他一放上去,靈珠就變成了綠色,過了一會,靈珠又變成了白色。
餘康軒等靈珠沒有再變顏色,就在宣紙上寫下“金木雙靈根”五個字,寫好後,他擡眼看着方潮舟,“你的兩個靈根相克,并不适合修煉。”
姚玉成排在方潮舟後面,聽到這話,倒先忍不住開了口,“那怎麽辦?方大哥排那麽久的隊伍。”
餘康軒看了姚玉成一眼,聲音冷了幾分,“這裏的人都排了這麽久的隊,難道排了隊伍,我們天水宗就要收嗎?”
姚玉成皺了下眉,“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只手摁住了手臂,阻止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沒事,你別替我急。”方潮舟阻止了姚玉成後,轉過頭看向餘康軒,“剛剛的測試可能有誤,能否再讓我測一下?我之前測都只是木靈根。”
餘康軒眉頭一皺,“靈珠不會出錯,你沒有再測的必要了,請回吧。”
方潮舟不緊不慢地說:“錯不錯,試一次就知道了,如果測出來還是金木雙靈根,那我就自行離去。”
餘康軒眉頭皺得更緊,他放下毛筆,抱手往後一靠,“你測。”
姚玉成見餘康軒态度這麽惡劣,當即又想上去理論,不過他剛動一步,站在他前面的方潮舟就轉過頭看着他。
那雙眼溫溫柔柔的,語氣也是,“姚兄弟,沒事的,不用急。”
他被餘康軒激出來的怒氣在對上那雙眼時,莫名消了。
方潮舟再次把姚玉成安撫好之後,頂着餘康軒的冷臉,把手放在了靈珠上。靈珠瞬間變成了綠色,餘康軒看向靈珠,等着靈珠變成白色,但并沒有變,一直就是綠色。
“這……”餘康軒站了起來,“這不可能,靈珠不可能出錯!”
姚玉成見餘康軒被打臉,忍不住嘲諷道:“有什麽不可能,你這靈珠現在不就出錯了?”
方潮舟把手收回來,語氣平靜,“這顆靈珠一天測了這麽多人,稍有纰漏也屬于正常。”
餘康軒看了方潮舟一眼,就把自己的手放到靈珠上,他是火土靈根,這顆靈珠會變出兩個顏色,紅色與黃色。
他看着靈珠先變成了紅色,再變成黃色時,剛想說這靈珠沒錯,就親眼看到靈珠又變成了白色。
他被測出來火土金三靈根。
餘康軒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他緩緩收回放在靈珠上面的手,看了看方潮舟,“你等一下。”
他轉頭叫過一個師弟,沒過多久,那位師弟就拿了一個新的靈珠過來。餘康軒先自己動手試了一下,反複測了幾次都是火土靈根後,又叫了幾個師弟妹過來,都沒有測出異樣後,他便把靈珠往方潮舟面前一推。
“這個不會出錯,你重新測。”
方潮舟把手放上去,靈珠變成了綠色,沒有再出現其他顏色。
餘康軒見狀,只能拿起筆,把方才寫的“金木雙靈根”改成“木靈根”。單靈根的人當內門弟子都完全夠格,他不能在這裏把對方踢出去。
所以餘康軒只能在通過測試的那一張紙上寫上方潮舟的名字,他一寫了名字,旁邊就有人給方潮舟遞了個木牌。
“恭喜你通過測試,成為我們天水宗的外門弟子。”
方潮舟收了牌子,道了謝,就跟剛剛一批被選中的人站在一起。天水宗選外門弟子并不是特別嚴格,只要資質不是特別差的,基本都收了。
不過方潮舟知道這一關還只是第一關,外門弟子不值錢,收進來基本都是幹雜貨的,待好幾年,也許才能學到一點皮毛東西,很多慕名而來的人受不了,最後就會自動離開。
但方潮舟不在意這個,他只是想混進天水宗罷了。
排在方潮舟的姚玉成很快就通過了測試,他是世家出身,火靈根,修為已過心動期,幾乎不可能被刷下去。
姚玉成一拿到木牌,就立刻走到方潮舟身邊,“方大哥,我也通過了。”
“恭喜。”方潮舟恭喜了姚玉成後,擡頭看了下天色,今天的測試應該快結束了吧,他待會就要吸水靈力,要不然控制不住了。
“同喜,同喜。”姚玉成看方潮舟擡頭看天,他也跟着擡頭,可除了月亮,并沒有看到什麽其他東西,“方大哥,你在看什麽?”
方潮舟慢吞吞地說:“我在想什麽時候可以睡覺。”
他們兩個聲音雖然不大,但周圍的人都是修士,幾乎都聽到了。餘康軒聽到後,冷哼了一聲,這般偷懶散漫之人,他一定會把對方趕出天水宗的。
姚玉成聽到方潮舟的話,不由愣了一下,“方大哥,你不因為通過測試開心,只想着什麽時候能睡覺啊?”他見對方沒反駁,眼神瞬間變成了崇拜,“方大哥果然為人灑脫,這就是我阿娘說的那種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大哥是個高尚之人,小弟崇拜你。”
方潮舟:“……”
褐馬雞:“……”
方潮舟忍不住看了眼姚玉成,見對方眼神亮晶晶後,抿了下唇才說:“我真的只是單純地在想什麽時候能睡覺,沒你想得那麽厲害。”
“方大哥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這種人不想被崇拜,因為你覺得這些東西都不重要。不說了,我姚玉成認定你這個大哥,我現在才知道我原來多麽庸俗,居然為了一個珍品水系法寶就氣得不行。方大哥,我一定會向你學習的!”
看着姚玉成一幅要把他當偶像的表情,方潮舟默默地扭開了頭,“你開心就好。”
姚玉成一聽,立刻說:“我會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方大哥放心!”
目睹完全過程的褐馬雞,偷偷摸摸湊到方潮舟的耳朵邊,傳音入腦,“是個傻的。”
姚玉成眼神落到了褐馬雞身上,他看了又看,還是沒忍住,“方大哥,你肩膀上那只麻雀是養的寵物嗎?”
“不是寵物,是朋友。”方潮舟回。
又過了半個時辰,這一日的測試終于結束。
測試一結束,就有人帶着他們這一批去住處。
他們這一批一共十幾個人,其中有三個女孩,那三個女孩子被領路女修帶到了另外其他地方,而他們這些剩下的男人被分了兩間房,一間八人通鋪,一間六人通鋪。
姚玉成一看是這種住宿條件,當即就問送他們過來的修士,“我給錢,能不能給我換個單間?”
修士看他一眼,“這裏是天水宗,一切要按照天水宗的規矩來,不是你有錢就行的,這裏沒人收你的錢,把你的靈石收起來吧。”他看向其他人,“外門弟子的條件就這樣,你們當中如果有人不能接受的,現在就跟我說,我送你們下山。”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沒人想剛進來就被送出去。
姚玉成不滿,但也只能忍下。好在雖然是通鋪,但房間幹幹淨淨的,沒有異味,被褥都是新的。
姚玉成和方潮舟進房間進得晚,靠牆的位置都被選完了,他們只能睡在中間。洗漱完的姚玉成上了榻之後,聞了好久的被子才躺下,他剛躺下就看到方潮舟從儲物戒拿出床褥。
方潮舟把床褥枕頭都換成自己的,這才褪去外衣躺進了被窩裏,他一躺進去,就設了結界,開始吸水系法寶。一連吸了十幾個下品水系法寶後,他才合上眼。合眼之前,他讓褐馬雞給他下一道定身術。
今日才剛進天水宗,他不能出什麽岔子。
等他對天水宗熟悉一點,再去打聽他姘頭的住處,知道住處,一切就好辦許多了。
想到這個,方潮舟的腦海裏就忍不住浮現出一張臉。
那張臉明明是最秾麗的長相,可擁有一雙極其冷淡的眼睛,讓人無法生出親近之心。但這雙眼越冷,很多人就越想看到這雙眼染上欲念的樣子。
不過方潮舟心如止水,他來這裏,只是為了治身上的病。他救了薛丹融,對方又是他曾經的姘頭,所以對方幫他治病,是應該的。
如果薛丹融不願意,那他到時候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他應該不會把對方欺負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