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個人從頂樓墜落到地面的聲音有多響, 至少位于三樓的各個教室都能聽得清, 江寧借着書本的遮掩細細觀察着那些認真聽講的同學, 終于确定了他們只是在故作平靜。
比如說他斜前方那個紮着馬尾的小姑娘,手裏的紅筆就抖得像是在畫波浪線。
“怎麽說?”停下手中轉個不停的黑色中性筆,嚴森三下兩下就在自己的練習本上給對方寫了一個小紙條。
沒想到玩個游戲還能體驗到上學時傳紙條的感覺, 江寧微微囧了一下, 然後才在自己的練習本上輕輕劃了個叉。
現在什麽情況都不能确定,有機會的話,他們最好還是能親自去看看那具跳樓的屍體比較好。
三個字就換回一個叉, 嚴森也不生氣,只是筆法生疏地在紙上畫了一個心。
——樣子歪歪扭扭, 卻格外能讨某個人的歡心。
突然遭到愛心暴擊的江寧,只覺得這人一改初見時的印象,整個人都莫名其妙悶|騷得不行。
甭管底下的學生做了什麽小動作, 臺上高高瘦瘦的班主任仍舊眼觀鼻鼻觀心地講着練習冊上易錯的習題,約莫四十分鐘後, 刺耳的下課鈴聲響起, 中年男人收起講臺上的試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卧槽剛剛那是什麽聲兒啊, ”剛一放學,許志剛就假借收拾書包的動作回頭沖兩人嘀咕,他咕嘟一聲吞了口口水, 接着又驚魂未定地猜測道, “我說……該不會是有人跳樓了吧?”
許志剛的座位不靠窗, 剛剛那道迅速墜落的黑影,他還真的沒有看見。
“恭喜你回答正确。”随意從書桌上拿了幾本教材裝進書包裏,江寧發現教室裏再次響起了一陣陣竊竊私語,只不過許多人都在同時和自己親近的夥伴說話,所以他一時也無法從中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可嚴森卻不同,他的耳力要比一般人更好一點,盡管大多數人都将聲音壓得很低,但他還是聽到了“第三個”、“詛咒”、“複仇”之類的關鍵詞。
看來這已經不是明輝中學第一次死人了。
就在嚴森這麽想着的時候,教室裏便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走出去,雖然系統沒有給他們任何提示,但從之前課間聽到的消息來看,明輝中學高三的學生都要遵守相關的寄宿制度。
他和江寧的口袋裏都有一把統一配制并貼有标簽的鑰匙,不出意外,他們應該就住在男生寝室樓的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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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教學樓設有門禁,晚自習放學鈴響十五分鐘後,一樓的門衛就會上來查人封樓,這是江寧在去衛生間時聽到的消息,所以他沒有猶豫,收拾好書包後便跟着嚴森和許志剛一起順着人流走了出去。
人多眼雜,在成年人眼裏不算什麽大事的性別差異卻成了眼下這群縮水版玩家最大的麻煩,就算有心想跟上去,金玲和徐靜曼也只能不遠不近地落在後面,假裝青澀地混跡在一群女生的小團體中。
不知道是不是有許多人都察覺到有人跳樓的原因,擠擠挨挨的樓梯上,沒有什麽人說話,每個學生都是一副神色匆匆的麻木模樣。
但這樣的情況到了教學樓門口後又發生了變化,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去路,人群移動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怕被人擠散,嚴森大手一伸,迅速而準确地牽住了江寧的手指。
蚊子般的嗡嗡聲在一樓大廳不斷擴散,江寧跟着人群向前,烏龜似的挪了好久才走到門口,悶熱的夏風撲面而來,帶來的卻不是花香,而是一種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江寧本就苦夏,這會兒被那血腥味一激,眉頭更是緊緊地蹙了起來,不過正因如此,他也總算知道了學生們腳步慢下來的原因:一灘暗紅色的污漬黏在地面上,上面還零零散散地趴了幾只蒼蠅。
經歷特殊,嚴森一眼就看出那是被草草用水沖刷後的血跡,它就位于教學樓的正門前,每一個想要出門離開的學生,都不可能将它忽略。
屍體應該早就被人搬走了,嚴森一邊護着江寧跟着人群向男寝的方向走,一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有可能藏屍的地點,如果能想辦法找到屍體并确認死者身份的話,這對他們來說應該是一個不小的幫助。
抽空在拐向男寝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江寧欣慰地發現許志剛還沒有掉隊,而金玲和徐靜曼這兩個要去女寝的女玩家,表情也沒有像其他學生那樣慌亂。
完全感覺不到半點屬于年輕人的朝氣,比起女生那邊的小聲讨論,男聲的隊伍明顯要更沉默一些,在樓管大爺聲音嘶啞的催促下,嚴森摸出鑰匙,帶着江寧走向了404的位置。
“你們也住四樓?”見江寧兩人和自己想走的方向一致,許志剛松了口氣,而後晃了晃自己手裏的鑰匙,“我住404,你們呢?”
眼皮一跳,“和寧寧共度二人世界”願望被打破的嚴森皮笑肉不笑:“巧了,室友。”
明明嚴森平時也是一個很正派好脾氣的人,可許志剛就是從對方的笑容中讀出了那麽點殺氣,後背一涼,還沒有看過論壇岩漿cp樓的許志剛一個箭步上前,主動承擔了拿鑰匙開門這件小事。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404的大門并沒有上鎖,在鑰匙剛剛插|進鎖孔的一刻,許志剛就聽到了幾聲從裏面傳出來的咳嗽。
寝室有人?
回頭和嚴森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許志剛拔|出鑰匙壓了壓門把,接着換上了一副相對自然的表情推門而入。
那咳嗽聲果然不是錯覺,在右手邊的下鋪邊,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正端着水杯給自己順氣,少年容貌清秀四肢纖細,可不知是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他總給人一種營養不良和內向的感覺。
盡管努力用兩節課的時間将同班同學認了個七七八八,但沒有開挂的許志剛顯然沒辦法叫出一個沒見過的npc的名字,還是江寧眼尖,貓眼四下一掃便注意到了那幾張貼在每個人床頭的小标簽。
楊小天,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眼前這個瘦小少年的名字。
“你們回來了,”沒有注意到面前幾位室友的暗潮洶湧,楊小天把杯子放下,還算友善地看向三人,“今天樓裏好安靜,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随手将門帶上,嚴森猶豫了一下,還是對這個可能是提供劇情的npc說出了實情:“好像有人跳樓了。”
愣愣地看向嚴森,楊小天好似被吓傻了般地沒有說話,與此同時,盯着床頭标簽看了好幾眼的許志剛,也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對方的身份。
楊小天、楊小天,這不就是他那個因病缺席的同桌嘛!
因為對方桌面上的書本練習冊沒有全都收起,許志剛在不經意間看到了好幾次對方的名字,只不過他還沒有把人臉和名字對上,所以剛剛的反應才慢了半拍。
瞧着楊小天又蒼白了幾分的臉色,真實年齡差不多可以做對方爸爸的許志剛不禁緩和下臉色:“嗨、先不說這個,今天請假休了個晚自習,你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這也算是隐晦地給江寧和嚴森提了個醒,幾乎是許志剛的話音剛落,兩人就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瘦弱少年的身份。
“還好,就是有點小感冒,”乖乖巧巧地回了一句,比起江寧三位“返老還童”的老人家,楊小天才真像是一個正正經經的中學生,見幾人開始上床收拾東西,他低頭想了幾秒,到底還是小聲地發問,“真的有人死了嗎?”
“應該吧,”撓了撓頭,許志剛半真半假道,“沒看到人,但教學樓前面有好大一灘血跡。”
因為有着同桌這麽一層關系,江寧和嚴森默契地閉嘴,而後把這個任務丢給了許志剛這個看上去格外憨厚無害的“小胖子”,不過就算只是用餘光圍觀,江寧也敏銳地注意到了楊小天的肩膀抖了一下。
可能是詢問方向出錯的緣故,安靜等了十幾秒,許志剛也沒能等到對方的回應,知道不能讓劇情卡在這裏,他便又試探性地感慨了一番:“要我說咱們老班可真淡定,當時那麽大一聲響兒,他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講臺上講題。”
“高三了,成績才是最重要的,”重新捧着不再冒白氣的杯子,楊小天動了動嘴唇,“而且接連死了好幾個人,老師他們應該也挺頭痛的。”
來了!
聽到楊小天的最後一句話,許志剛立刻來了精神,可惜他知道的不多,又不像江寧和嚴森一樣能随口就忽悠人,情急之下,他一時竟找不到一句能套出情報的臺詞。
“這是第三個了吧,”面不改色,嚴森利用自己聽到的消息模棱兩可道,“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放假回家。”
明輝中學的管理很嚴格,他們這群高三的學生,不僅被全部沒收了手機,甚至連出校的時間都被限定。
這也就是說,哪怕沒有那彌漫四周的白霧,他們這群玩家也別想輕易跑出去。
瞥見楊小天神色微變,許志剛立刻哥倆好地湊上前去:“小天,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啊,現在寝室又沒外人,你就和我們說道說道呗。”
對上圓潤“少年”好奇的眼睛,楊小天望了望窗外,終究還是壓低嗓音解釋道——
“這是明輝中學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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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森:二人世界計劃失敗,辣雞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