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過短短一瞬, 嚴森的後背上就已經多出了五道深刻的血痕, 只是他經歷特殊, 完全沒有把這點小傷放在心上。
将懷中護着的人輕輕向前一推,男人回身一腳,眼都不眨地踢在了那幹屍的下巴之上, 随着“嘎巴”一聲脆響, 那無名幹屍的頸骨立即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
知道地上的符紙多多少少對這些屍體有着壓制作用,齊一樂和江寧也迅速彎腰抓起符紙向身後揚去,這九具幹屍顯然沒有女鬼妹妹那樣大的本事, 一時之間竟真顯得有幾分畏手畏腳。
腳下踩着有加速狀态的運動鞋,餘文瑤第一個跑到了太平間緊閉的門前, 可無論她怎樣拍打搖晃,那扇門都像被鐵焊死了似的紋絲不動。
沒想到那女鬼竟然真的這樣狠心,餘文瑤心中一時也有些絕望, 那作為陣眼的女孩顯然已經失去了人性,他們又不是什麽普度衆生的高僧, 怎麽能按照女鬼所言将她救出?
照這情形下去, 他們幾個遲早都會成為那女孩手下的慘死亡魂。
見江寧幾人滑稽笨拙地揚着符紙,那女孩似是覺得可笑, 嘴角便彎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她用唯一還算自由的指尖向前一點,那些幹屍就立刻不要命似的穿過符紙向幾人撲去。
要死要死!
枯瘦發黑的利爪近在咫尺, 不忍直視自己被一只僵屍開膛破肚的齊一樂不得不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等着系統宣判幾人逃脫失敗死亡出局時, 齊一樂的耳邊卻突兀地響起了一道略顯陰柔的男聲:“妹妹。”
所有攻擊在一剎那停止,雙手被縛的女孩用一雙蛇瞳緊緊盯住那頸間帶有鮮紅掌印的青年,陰森的眉宇間飛快劃過一抹驚疑。
事實上,捏起嗓子的江寧并沒有經歷被鬼上身這樣狗血的橋段,只不過事态緊急,他也只能用這唯一的變數賭上一把。
不管怎麽說,那高跟鞋女鬼都是為了尋找妹妹才死在了平山醫院,無論死後如何,江寧相信這兩姐妹在死前的感情一定十分親密。
見江寧毫無預兆地被“鬼上身”,直播間裏一下子就炸了窩,劇情太過刺激、而江寧又将高跟鞋女鬼的語調神态拿捏得恰到好處,一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在演戲。
包括半空中那個半信半疑的校服女孩。
高跟鞋女鬼殘留在江寧身上的氣息很好地迷惑了她,只是這麽一瞬間的失神,天花板上的陣法光芒大盛,一下子便牽動着絲線将那九具幹屍拉了回去。
異變的鮮血再次從女孩手腕流出供養着陣法運轉,滿地的符紙搖搖晃晃,居然有幾分要重新飛回去的架勢,故意做出一副掙紮的模樣,“清醒”過來的江寧對上女孩那漸漸布滿血絲的豎瞳:“她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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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逃不出這太平間,他還不如想辦法刷刷這關卡Boss的好感度。
沒有提名字,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青年口中的“她”是誰,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女孩惡狠狠地瞪向江寧:“不可能!”
平山醫院只要純陰命格之人來填補陣法,在她這個陣眼還沒有被完全吸成幹屍前,他們沒必要再去尋找下一個獵物。
更何況姐姐她根本不是純陰命格,就算李興發要未雨綢缪,他也絕對不會把主意打到對方的身上。
“她是來找你的,”盡量讓自己不要把目光放在嚴森傷口上,江寧集中精力斟酌着用詞,“這裏的符紙太多,她死後無法進入,只能拜托我們幾個來救你。”
怕女孩不信,江寧還刻意仰頭露出了脖頸上殘留着女鬼氣息的手印。
“救我?就憑你們幾個人類?”仿佛徹底沉浸在了這每晚都會輪回的宿命裏,女孩擡眼看向那不斷汲取自己血液的陣法,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沒關系……等我毀了這裏,我會親自去找她。”
心中咯噔一聲,江寧從那輕飄飄的話語中聽出了滔天恨意,他焦急地看向那閃爍不停地陣法,親眼見證女孩嬌嫩的皮膚如枯萎的花朵般一點點幹癟下去。
随着血液的流出,女孩的外表也越來越趨近周圍那些醜陋的幹屍,那陣法鮮豔的詭異,江寧幾乎能透過它看到太平間上方的景象。
一命換一命,除了飽受陣法折磨的校服女孩,還有一個無依無靠的年輕人正用自己的命去換李家叔侄的榮華富貴。
在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女孩想将這裏毀于一旦的決心。
将心比心,如果換做是自己成了陣眼,他恐怕也不能再大度地顧忌無辜之人的性命。
可理解歸理解,江寧也不會就這樣聖母地直接放棄自己的小命,再加上嚴森還因救自己而受了傷,他心裏也有一團怒火無從發洩。
“這門打不開!”撞到肩膀發痛,幾人卻還是拿這緊閉的太平間大門沒轍,明明只是一扇最普通不過的大門,可它卻在此刻阻斷了玩家們的所有生機。
盡管那女孩暫時被那陣法重新困住,可所有人臉上都沒有任何輕松之意,與這些不斷循環着死前景象的地縛靈不同,他們這些跳脫在劇情外的玩家,清清楚楚地知道平山醫院的結局。
全滅。
到底是怎樣的力量,才能在一息之間殺掉平山醫院內的所有人?
藏屍櫃中的動亂随着女孩被縛而歸于平靜,無能為力地倚在門上,幾人看着虛拟屏幕上不斷跳躍的時間,好似已經聽到了平山醫院為所有人敲響的喪鐘。
“別怕,”背上的傷口疼得不行,嚴森卻還是擡手将江寧攬進了懷裏,“零點還能刷新一顆子彈,結局未必就沒有轉機。”
“所有的異象都應該從根源開始破壞”,只要能将那作為陣眼的女孩和陣法分開,一切或許都還來得及。
沒想到這種時候嚴森還能抽出心思去哄人,齊一樂神色古怪地瞥了對方一眼,不得不承認對方對寧寧的确是用了幾分真心。
哪怕玩過再多的恐怖游戲,也沒有人真正體驗過這種等死的感覺。
緊閉雙眼,專心和陣法對抗的女孩沒有心情再去理會這幾個闖入太平間的人類,濃重的黑氣源源不斷地從九具幹屍的七竅中抽離,随後又似受到什麽牽引一般聚攏在女孩身側。
張大嘴巴,女孩如同餓了許久的動物,毫無形象地吞吃着縷縷黑氣,那些黑氣一進入女孩的身體,便如會活動的蛆蟲一般在對方的血肉裏四竄掙紮,尤其是女孩此刻的皮膚慘白如紙,更襯得那些黑氣在皮膚下的扭動愈發清晰。
頭頂的幹屍們一具具化作齑粉飄落,餘文瑤看着這詭異的一幕,終是忍不住地幹嘔出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被鎖在太平間的五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按部就班地走向注定的軌跡,随着女孩臉上黑色紋路的定型,她手腕處流出的“血液”也緊跟着變成了漆黑一片。
鮮紅的陣法逐漸被黑色浸染,伴着醫院外瓢潑的雨聲,江寧隐約聽到了太平間上方傳來的驚恐尖叫——
“這是怎麽回事?!心髒除顫儀呢?張先生的心跳怎麽停了!”
隔着一道天花板,江寧幾人自然看不到201手術室內的情況,但直播間外被《歸途》公司開了上帝視角的觀衆們,卻可以清晰地看到樓上發生的一切。
手術臺下的陣法運轉不停,本該被成功換命的重病老者心髒驟停,身上飛速爬滿了駭人的黑色紋路。
猛地睜眼。老者因為病痛而逐漸渾濁的雙眼已然變成了一對和女孩一模一樣的豎瞳,因為病發突然而和侄子一同進入手術室的李興發呼吸一滞,手裏打開電源的除顫儀“當啷”一聲跌落在地。
怎麽可能?!二十年過去,他還從沒有在換命時出現差錯!
當局者迷,被金錢和貪欲遮住雙眼的李興發當然不會明白,世間萬物都有它所能承受的極限,在風水這個行當中,九為極數,那個被迫成為第十個陣眼的女孩,毫無疑問便成了這場風水局中足以引得所有人走向毀滅的變數。
輕松又安穩地賺了二十餘年黑心錢,李興發早就把古書中提過的警告抛在了腦後。
表情呆滞地起身,老者早已不認得李興發這個被自己重金聘請的“主治醫生”,他動作敏捷地向前一撲,尖銳地牙齒便深深地陷入了對方脖頸間的血肉之中。
“翰風……救命……”
身上的怪物力氣極大,感到生命漸漸流失的李興發狼狽地揮舞着雙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緊了李翰風的右腿。
親身目睹這喪心病狂的一幕,被恐懼吓破膽的李翰風再顧不得什麽叔侄親情,當即一腳踢開血流不止的李興發、屁滾尿流地向手術室外跑去。
可被恨意侵蝕的女孩又怎麽可能會放過這個為虎作伥的男人?宛如貓捉耗子時的戲耍,在李翰風搭上門把手的那一刻,原本用來給老者換命的年輕人騰地躍起、而後生拉硬拽地扯掉了對方的一條右腿。
“啊——”
凄厲的慘叫在夜空中回蕩,手術室下瞧見女孩緩緩睜開血紅蛇瞳的幾人,不由自主地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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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忽悠鬼我是專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