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擇床
仙童微微颔首一笑,态度較之前有了天壤之別:“那位道長吩咐了,有緣自會與荊宗主相見。”
言下之意,暫時不願透露姓名。
荊舟微微挑眉,給仙童塞了點小費:“緣分這種東西,太虛了,我不信的。”
想必是那位金主沒給足封口費,亦或是覺得讓荊舟知道也沒太大關系,仙童眼珠子一轉,麻溜兒的将小費收進衣袖,低聲道:“上林城,顧家七公子。”
顧七公子顧成妄?荊舟快速的将這個名字輸入系統,發現完全是個只出現過一次,連臺詞都沒有的背景板而已,這個背景板為什麽願意花冤枉錢,替他們師徒四人訂客房呢?
而且根據書中記載,這顧七公子是個先天不足的癡呆兒,還是個瘸子,只能終年坐在輪椅上,怎麽想都很不合理…
“我與顧七公子并不熟,不能平白受人恩惠,我們住自己的客房便好。”
仙童面露難色:“荊宗主,房訂了便不能退了。”
“那你與顧七公子說便好。”
“這……”
少年在旁邊又咳嗽了幾聲,荊舟和仙童同時望了過去,少年道:“既然是顧七公子一番心意,就不要為難小道友了。”
荊舟為難:“可是——”
少年眼風一掃,在荊舟耳邊低低道:“舟哥哥,我不想和人擠着住。”
這一聲低啞的舟哥哥,把荊舟耳根子都叫軟叫化了。
“行,我們先住下,我尋個時機再将錢還給顧七公子。”
少年心滿意足的點點頭,仙童感激的望向少年…他終于明白這堆人裏誰才是最有話語權的。
于是仙童終于順利的領師徒四人到預定好的客房,一路上解釋道:“一共三間客房,兩間單人的一間雙人的,二樓的雙人客房是兩位戚公子的。”說着,仙童将鑰匙交與戚無所和戚無謂。
戚家雙生子有些懵,荊舟和少年也有些懵。
戚無所道:“小道友,雙人客房應是我師父師娘的。”
仙童微微皺眉,搖頭:“那位道長特意囑咐了,說雙人間是給兩位戚公子的,荊宗主和郁公子的另外安排。”
“可是這…”
“就按安排的吧,無所無謂你們先住下。”荊舟打斷了戚無所的疑問,拽了拽少年袖子,同仙童一道兒去了三樓。
“熹兒,你認識顧七公子?”
少年歪了歪腦袋,搖頭:“聽說過,但不認識,也可能是我忘了。”
“……”
仙童領他們走到三樓門廊北面盡頭一間極雅致的客房:“這是郁公子的。”
交與鑰匙後,仙童又領着荊舟朝反方向走:“荊宗主随我來。”
“等一下,顧七公子這番安排,可是有什麽講究?”少年拿着鑰匙,問就要離開的仙童。
仙童搖了搖頭:“這我們就不知道了。”
結果,荊舟的客房在三樓的最南面,和少年隔了幾乎整整一個客棧的距離。
荊舟心下懷疑,這位顧七公子在故意隔開他和郁辭嗎?難不成也是郁辭的仰慕對象之一?荊舟帶着合理的懷疑,多留了個心,畢竟自己媳婦是個萬人迷設定。
安置好行李師徒四人出來吃晚飯,荊舟吃不得外邊的食物,只能捧着少年事先準備的幹糧幹嚼着,不過平心而論,這放了半個月、用儲靈匣保鮮的梅幹菜飯團,滋味絕對不比島上食堂的夥食差。
戚無謂吃了幾口食堂打的陽春面,撇了撇嘴:“師尊,還有飯團麽?”
荊舟抛了倆給他:“最後的了。”
戚無所責備道:“師弟,你怎麽和師尊搶吃的…”
“哦,抱歉。”說是這般說,戚無謂還是一手一只飯團吃得津津有味。
荊舟笑:“吃呗,橫豎我也是過過嘴瘾,餓不了。”不是餓不了,是餓不死,真要吃起來,一百個飯團于荊舟而言都不在話下。
戚無所苦笑搖頭:“師尊太寵我們了。”
最得荊舟寵的少年放下筷子:“待會兒我借客棧廚房,給舟哥哥做宵夜。”
“不用不用,一路上你累了,早點歇着。”
少年不理睬他的推辭,徑自問道:“你想吃牛肉面還是馄饨?”
荊舟頓了片刻,老實回答:“牛肉面。”
戚無謂默默的看向少年:“我也…”
戚無所忍無可忍的伸手捂住了戚無謂的嘴,戚無謂只得可憐巴巴的望向荊舟,荊舟看向少年,少年笑了笑:“好,我煮三碗。”
戚無所這才松開捂住戚無謂的手,戚無謂嘀咕:“師娘真好。”
“就曉得吃。”戚無所扶額,戚無謂嗯了嗯,也沒反駁。
食堂裏都是修真界各世家弟子,其中不少認得荊舟的晚輩,路過時都朝他恭恭敬敬的行個晚輩禮。
荊舟心道這荊老兄雖然窮,但在修真界的聲望還是可以的。
還有不少女修朝他行晚輩禮後,還暗悄悄的把視線往身邊的少年挪了挪,看就算了,看罷還羞澀的移過臉去,待人走遠後忙同別的女修竊竊私語,一副歡喜又害臊的模樣。
荊舟想,他新過門的小道長可真是萬人迷,在耽美文裏把女修都迷得七葷八素的。
他哪裏知道,女修們迷戀的才不是郁辭這個人,而是悄悄流傳的話本裏兩個主角本人…
飯罷,少年當真借了廚房去煮面,不多久就端了兩碗面出來,戚無謂和荊舟早等在廚房門口,聞到面香味不約而同的咽了口唾沫,被饑餓控制的目光像兩條嗷嗷待哺的小犬。
戚無所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他把面都分給了弟弟,戚無謂從熱氣騰騰中擡頭,面上也沒什麽表情:“哥真好。”
戚無所啧道:“誰給你吃的,誰就是好。”
戚無謂非但沒反駁,還誠懇的嗯了嗯,相當實在。
吃罷宵夜,四人各回各房,上樓的時候戚無所在荊舟耳邊問道:“師尊,你如果想跟師母一道兒住,我們換房也沒關系。”
修真之人五感敏銳,戚無所雖在耳邊講,但聲音決算不上小,少年八成聽到了,卻做出一副沒聽到的模樣,荊舟看了無動于衷的他一眼:“算了,就這般住着吧。”
戚無所欲言又止,只點了點頭,站在他身邊的戚無謂暗暗松了口氣。
回房後荊舟懶得再叫仙童備洗澡水,便帶了換洗衣物到公共浴室洗浴。
雖然是修行之人,但長途跋涉的勞累還是結結實實的積攢在身體裏,荊舟脫了衣物仰頭靠在浴池邊,還将濕了水的熱毛巾擰幹蓋在臉上,時候不早了,浴堂裏人也稀少,他樂得泡熱水裏閉目養神。
不到盞茶功夫,浴堂裏來了幾個東域落月城孫家弟子,他們許是喝了酒,下池子泡了泡酒勁兒上來了,便七嘴八舌的開始八卦,話題內容圍繞着此次靈售會除了壓軸的埋泉劍外,還有什麽值得入手的法器,修真界幾位仙子和外門弟子的風流事,以及東域近幾個月最大的瓜——顧七公子顧成妄神志恢複的事兒。
聽到和顧成妄相關,荊舟忙留了個神兒仔細聽。
顧成妄自出生就是癡呆兒,不會說話腿又殘疾,成日只會坐在輪椅上癡癡傻傻的哭和笑,可以說活得生不如死。顧家家主雖嫌丢人卻不忍殺他,只每日讓下人喂飯将他當廢人養大,可這癡呆兒就在兩個月前突然開口說話了…
“最詭異的是,顧七公子剛開始滿口旁人聽不懂的話,現在倒突然神志清明了,還來參加靈售會,當真出人意料。”
“滿口旁人聽不懂的話,什麽意思?”
“你居然不知道?顧七公子剛開口時,一口咬定他不是顧成妄,口口聲聲說要回玄寂山,夢裏又三公子三公子的叫,顧家擔心冒犯了玄寂山的人,禁了顧成妄的言,還将這事兒壓得死死的,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顧成妄胡言亂語的話現在東域幾家不都曉得了。”
“三公子難不成說的是久霖城郁辭吧?”
“是了,顧成妄怕是把荊郁的話本看多了,太入戲。”
“哈哈哈,聽說現在女修們都在傳閱那個,真不懂兩個男人有啥好看的。”
“雖然說顧成妄現在清醒了,我倒覺得他對玄寂山的執念還沒消,聽說他這個月一直在打聽玄寂山和荊宗主的事兒,這次靈售會玄寂山的人都來了,不知道顧成妄會不會有什麽動作…”
“誰曉得,不過你們小聲點,萬一這裏有荊宗主的熟人在多不好…”
荊舟刻意隐匿了靈息,且用毛巾遮着了臉,故幾個年輕修士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彼此又八卦了幾句他和郁辭的事就換了話題,各門各派的閑扯。
荊舟也不着急,将手搭在浴池邊上靜靜的等,直等到幾個年輕修士洗完離開了,他才不緊不慢的走出浴場穿好衣裳。
果然顧成妄是有備而來。
半濕的頭發披散在新換的衣服上,荊舟也沒閑心思搭理,自顧自想着劇情的各種可能性。
可他的角色是什麽呢?難不成是系統送來的助攻對象?荊舟認為可能性不大,而更多的可能性他暫時沒想出來。
回到他的客房前,荊舟推門的手頓住,屋裏有人的氣息。
且那個人是……
“舟哥哥,進來吧。”
荊舟推門而入,屋裏沒點燈,窗戶開着,明晃晃的月光照了進來,剛好落在床榻隆起的被子上。
荊舟下意識的确認了一遍,他沒走錯,這是他自己的客房。
他沉着氣道:“熹兒,怎麽過來了?”
少年翻過身,與他在黑暗中對視:“過來和舟哥哥睡覺啊。”
這話說得極自然,聽得荊舟心裏一句卧槽一聲冷笑,還好他把對方當做攻略對象,心裏天然有了道防線,不然在這小兔崽子的浪言浪語下怕是早淪陷了。
荊舟從容的走到榻邊坐下,從上往下凝視亂撩又不負責的小兔崽子,微微一笑:“怎麽?自己睡不慣?”
“嗯,我擇床。”少年往裏挪了挪,讓出位置給荊舟。
荊舟也不慫,好整以暇的躺了上去:“客棧的床都一樣的。”
“不一樣,”少年打了個哈欠,聲音微啞,“舟哥哥的床,我都能睡得慣。”
荊舟的心狠狠跳了跳,媽的,這小兔崽子也太亂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