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杜寒心裏一片雜亂,原本以為他就是下河游個泳,轉個彎就上岸,沒有想到是淌了渾水,想要抽身走人的時候卻已經陷在了湖中央。
“草。”杜寒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手上打了幾下火機才将煙點燃。
他趴在欄杆上猛吸了一口煙,嗆人的煙草味席卷了所有感官。
自己查了不少關于唐榮的事情,雖然收獲寥寥,但對這位唐先生發家的過程也有一點了解。只是千算萬算,卻忘記了去調查關于他夫人的事情。
杜寒眯着眼,想起自己拜托老周去查唐榮,最後自己上船了也沒有收到回信。
老周的行當特殊,平日裏就是神出鬼沒,一月兩月不見人也是正常的事。但是現在想來,老周怕是調查的事情被人發現扣了下來。
是生是死也還未可知。
杜寒撓了撓頭,将嘴邊快抽完的煙在垃圾桶上按熄,又重新給自己點燃了一根。
煙霧環繞着他,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吞雲吐霧一陣,杜寒才放緩了自己抽煙的速度。
如果那位來委托的唐夫人是假,那麽她之前在自己面前全是在演戲,可是這又是為什麽?還特意把自己弄上船,這個船上又有什麽東西,需要……
杜寒拿着煙的手一頓,他突然笑了一聲。
可不是有東西,這船上都已經死了兩個人了,還有人莫名其妙在屍體邊上留下了桌游的卡牌。
他閉着眼想了好一陣,從父母去世之後,自己的那點搗蛋性子就被收起來了。
不是別的,而是因為一旦闖了禍,人家要找家長理論,可是杜寒沒有,他只有自己的姥姥姥爺。他就是再混賬,也不至于讓失了女兒女婿的老人為自己勞心勞神。
所以自己不可能會在外面惹是生非,甚至招惹到了不得了的人物來收拾自己。
他大學畢業之後家裏蹲,幫人畫畫賺錢,至于私人偵探這件事,全然是因為受到了父母的影響。
可是杜寒接過的案子都是些雞毛蒜皮家長裏短的事情,又哪裏會有機會得罪人?
他從自己身上想不出原因,腦子裏亂七八糟,準備又摸根煙出來抽。
只是這次還沒将煙點燃,斜刺裏就有火遞過來了。
杜寒轉頭看去,發現才死了前妻的馮創醫生正站在自己旁邊,一臉沉默的看着自己。
馮創身上穿着一件幹淨的白色短袖襯衣,扣子也一絲不茍的扣到最高一個,眼角出現的淡淡細紋隐晦告訴別人這個男人的年紀。
他道:“年輕人,不要抽這麽多煙。”
擡頭看了眼頭頂上的煙霧,杜寒笑了一聲,湊過去将自己嘴裏的煙點燃。等着煙頭變紅,他就馬上往後一靠,同馮創拉開了些距離。
不怪他多想,張妍服毒死的,至于是不是自殺還另說,而面前這位馮先生是個醫生,接觸一些危險品的機會比別人多,就算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也不是沒有反目成仇的情況。
杜寒心裏雖然是這樣想着,手上卻扇着周圍的煙霧道:“馮醫生你靠遠一些,那這煙味太重了。”
馮創那張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來,他輕聲道:“是因為調查遇見困難了嗎?所以抽這麽多煙?”
“什麽調查?”杜寒愣了一下,連着手上扇風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看見馮創的眉頭皺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關于張妍的事情,馬上道:“您是說張女士的事?”
馮創點頭,他站在杜寒身邊也點燃了一根煙,淡淡道:“我知道她有抑郁症,還沒離婚的時候她就有一點跡象,不過我沒有放在心上,也算是我的失誤。但是沒有想到,她會服毒……”
“這位女士的确是自殺。”杜寒違心地說,他盯着馮創的臉,不想錯過一絲表情的變化。
可能是那天看見自己和吳明都在現場,吳明還是一本正經地問了他這麽多,所以馮創就把自己也當作了刑偵人員。
杜寒也沒有解釋自己的真實身份,他看着馮創重複了一遍:“張女士的房間當時是反鎖着的,如果不是那個服務生進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屍體。”
他見馮創又要說話,接着道:“我知道您很難過,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逝者已逝,生者還要是要堅強。”
“她比我小幾歲,年輕又活潑,我實在是……”馮創盯着海面一處,喃喃道:“不敢相信她就這麽死了。”
杜寒觀察着馮創的反應,将手上的煙灰抖落在一邊。
看上去馮創同張妍的死沒關系?還是說太會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杜寒注意到馮創說的那句不敢相信,是因為有什麽事情讓馮創覺得張妍不會自殺?
正因為他堅信張妍不會自殺,所以在看到張妍的屍體的時候才會那麽失态?杜寒的眼睛眯了眯,繼續道:“抑郁症患者的自殺概率很高,您是醫生,應該知道這一點的。”
“我知道,可能是許多年沒有見面,對她的印象也停滞在剛分開的時候。”
杜寒:“介意我問一下你們二位是是為什麽離婚嗎?”
“因為性格不合。”馮創笑了一聲,淡淡道:“談戀愛的時候覺得可愛的地方,在結婚之後就不那麽覺得了。生活很現實,同她想象的不一樣,愛情沒有及時轉化為親情,我們開始不斷的争吵。後來有一天,我們兩個都厭倦了這種争吵的日子,所以我們離婚了。”
聽上去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杜寒道:“我看您那天很傷心,這麽多年您也沒有再婚嗎?”
“沒有。”馮創回答。
他看了杜寒一眼,繼續道:“沒有适合的對象,而且我年紀也大了,情情愛愛的事情也就敬而遠之了。”
杜寒笑了,他打量着馮創說:“您說笑了,您還很年輕。”
“是嗎?我已經四十了,大她六歲,以前她總說我老。”馮創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臉,面上的笑意淡淡的。
杜寒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的确很有氣質,像極了電視劇裏女主角喜歡的大叔。
“對了,船上另外一個……”馮創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有進展了嗎?”
“您去過現場了?”杜寒反問。
馮創搖頭,他道:“船員将現場都封鎖了,我聽說又是一個自殺的。”
杜寒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過我在餐廳的時候又聽見有客人說,那個人是被別人勒死之後再吊在燈上的,不是自殺。”馮創說着面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他繼續說:“當時我在吃飯,聽到這話下意識想到那個樣子,差點吐出來。”
杜寒追問道:“是誰說的?現場都被封鎖了,他是怎麽看到的?要是沒有進過現場就知道死者的樣子,那就只有兇手了。”
“兇手?”馮創的眉毛挑了挑,他沉默了一陣,緩聲道:“您還是不要說這種話了,沒有證據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解的。”
杜寒掐掉煙,輕聲說:“我只是假設而已,萬一他是無意間看到的呢?不過馮先生您只需要告訴我就好了,不然妨礙調查這樣會讓我們很難辦。”
他睜着眼說完瞎話,就聽見馮創道:“那個人帶着個相機,我聽旁邊的客人稱呼他胡先生。”
馮創說罷,看着杜寒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他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一步,道:“先生,你這是?”
“沒有什麽,多謝您。”杜寒握了下馮創的手,禮貌道:“希望您不要透露方才說過的話,現在什麽證據也沒有,引起船上乘客的恐慌就不好了。”
馮創連聲答應。
杜寒禮貌告辭,在轉身之後他臉上那點笑褪的一幹二淨。如果在這個船上多呆幾天,他都覺得自己能練出變臉的功夫來。
可是他現在的确是笑不出來。
假設馮創說的話是真的,那麽胡謙的可疑就很大,但是這也很矛盾。
兇手通常不會在公共場合提起自己犯過的案子,因為這樣會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一旦知道的人越多,麻煩也就越多。
可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胡謙的确是在自己面前主動提起了方正恒的死,但當時他是帶着好奇的語氣,似乎是想從自己的這裏探查些什麽。
莫非他真的看到了屍體?可是他想從自己這裏知道什麽?他為什麽不關心張妍的死,反而對方老板的死格外上心?難道他同方正恒有什麽關系?
況且方正恒和張妍的屍體附近又發現了一模一樣的狼人牌,那麽是不是證明他們兩個人有什麽關系?
那麽如此說的話,馮創知不知道方正恒還有張妍的關系?
杜寒靠在牆壁上,突然想會不會是情殺?
他将腦袋甩了甩,将這個可笑的想法從自己腦子裏甩了出去。
“真是麻煩……”杜寒閉眼嘆氣一聲,一下倒在了被子裏。
幹脆直接去問胡謙就好了。
胡謙明天要和吳明一起吃飯,而之前的現場也是吳明帶着自己進去的,看上去他似乎知道自己家裏的事情。
推着自己同這些事沾上關系是對他有什麽好處?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杜寒翻了個身,将腦子裏那些雜亂糾纏在一起的事情甩在腦後。
還是先睡一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