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
方唯又在找房子,午休時咬着筆頭在紙上劃來劃去。他經驗不足,挑了半天沒挑出頭緒,便去請教譚西原。譚西原納悶,說你不是兩套房嘛,怎麽又要租房。
方唯支支吾吾半天才講清大概現狀,講到最後心情起伏大,躊躇地把要不要辭職的事也講了出來。
“這工作是我爸找的,興許他已經跟上頭領導打了招呼,與其被找理由辭退不如我自己主動辭職。”
譚西原沉思了會兒,還是勸他先留下:“現在工作不好找,況且你租房也要錢。”
方唯還保有學生的天真,認為工作好找,但還是暫時聽了話,繼續留在公司工作。譚西原給他聯系了幾處房子,他做事體貼,特地找的環境尚可又價格适中的房子。
這幾天方唯都住在賓館,房子迫在眉睫,他很快就敲定了一處,卻被押金和租金難住了。工資要中旬才發,他要是交了租金,那接下來十幾天就要吃不上飯了。
晚上和周銳昀見面時他提了一句,頗露難色,金貴的富家少爺估計還是頭一次為錢為難。
“錢我出吧,你先搬進去。”周銳昀拍板。
“啊?”方唯吃驚地擡頭,“不好吧……”
“你總不能一直住賓館。”
“但是……”方唯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不然你也住進來。”
他說完才覺不妥,觑着周銳昀的神色又加了一句:“你不是也跟家裏出櫃了嗎?你媽媽……”
想到上次中年女人在電話裏對他的憎惡和怨恨,方唯就心有餘悸:“你現在家裏,會不會有壓力?”
周銳昀往旁邊飄了下,才看向方唯:“行啊,那你把房子定下來吧。”
方唯愁雲慘淡的臉立刻變得喜不自勝:“好,這兩天就搬進去。”
他說做就做,第二天下班時,周銳昀正在辦公室加班做材料,收到了方唯的消息:「房租交了,也聯系好搬家公司了,我今天先去收拾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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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銳昀一開始沒明白他去收拾什麽東西,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上了。因為方唯又發來一條消息,是張藥瓶的照片。
「這是什麽?你的嗎?」
圖片被加載出來,周銳昀兀地一怔,手指頓在照片上許久才回道:「嗯,平時頭疼吃的藥。」
「你經常頭疼?」方唯立刻關心道,毫不懷疑他的解釋。
周銳昀閉了閉眼睛:「你在以前的房子裏收拾東西?鑰匙你不是留在你父母那裏了嗎?」
「物業有啊,我從他們那裏拿的。我收拾的差不多了,周末就可以搬家啦。」方唯特地用了家這個字,包含了他的小心思,不過周銳昀沒注意到這點。
方唯無比期待和周銳昀同居的日子,他覺得這跟之前兩人偶爾在一起過夜并不一樣。
周末搬家,周銳昀早上有事沒趕上,等到了地方搬家公司已經搬完了大部分東西。他最近工作忙,這些事并未插手,但此時一看卻皺了眉。
“就這點東西我們自己搬不就行了?”周銳昀看了看,新居處的家具房東置辦好了,方唯只把前居處的沙發和一些小物件搬了過來,“找搬家公司幹什麽?”
“我車還給家裏了,你最近也很忙,直接找搬家公司方便點。”方唯解釋。
周銳昀進了門,房子比以前租的都小了許多,但幹淨整潔,地板光可鑒人。
“我找了家政來打掃的。”方唯說,“還不錯吧,雖然有點小,但兩個人住夠了。”
“嗯。”周銳昀沒什麽驚喜反應。
方唯有一瞬的失望,又很快振作起來:“先去吃飯吧,慶祝一下,我訂了餐廳。”
訂的是家高檔餐廳,一頓飯吃下來能去掉普通工薪族三分之一的工資。
周銳昀沒動,方唯正準備拉他的動作停住了,問:“怎麽了?”
“你總共花了多少錢?”周銳昀總結道,“押金,房租,搬家公司,家政,訂的餐廳,花了多少?”
習慣于不計較金錢的方唯被蟄到啞聲:“我……我沒算。”
“夠你剩下十幾天花費了嗎?”周銳昀直逼痛處,“還是明天就要轉頭回家裏跟爸爸媽媽低頭?”
方唯被他講窘迫起來,卻還是弱弱反駁:“不會的……我有分寸。”
周銳昀只看着他,并不說話,但對分寸這兩字的懷疑表露的顯而易見。
“我下次會注意。”最終方唯敗下來,晃了晃周銳昀的胳膊,他眼睛很圓,眼尾卻微微下垂,一做出可憐的表情就顯得無辜,令人不自覺心軟。
“出去吃飯吧。”周銳昀臉色有所緩和。
方唯眼睛亮起來:“好。”
“取消那家餐廳,換一家。”周銳昀補了一句。
“哦。”
盡管開頭就不太順利,有了摩擦,但兩人的同居生活還是拉開了帷幕。方唯感到興奮和新奇,開心溢于言表。沒幾天還收到了陳冉的婚禮請柬,是托周銳昀給他的。
方唯受寵若驚:“也邀請我去嗎?”
他跟陳冉和劉宇峰只能算認識,連朋友或許都算不上,沒想到對方會邀請他。
“陳冉要給的。”周銳昀從菜裏挑出辣椒。
方唯咬着筷子:“那我能去嗎?”
“問我?”周銳昀看他一眼,“你想去就去,是你自己的事。”
方唯笑了,登時活躍起來:“他們婚禮是辦西式還是中式的?”
“中式。”
方唯去翻請柬:“晚上啊?”
“嗯,下午六點五十八分。”
“講究到分秒?”
“為了這個時間兩人都吵了幾回。”周銳昀說,“結婚很麻煩。”
“我覺得挺好的。”方唯不贊同。
他甚至有些羨慕,兩個人可以為了這些瑣碎而幸福的事而争吵拌嘴。他跟周銳昀在一起吃飯、約會、看電影、打球、運動……看起來多姿多彩,可他總覺得不夠,他更向往煙火氣的瑣碎生活,就像現在這樣,共處一個屋檐下,會為了晚上有沒有說夢話、誰倒垃圾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做無謂之争。為了這類瑣事煩心拌嘴在他看來是甜蜜的。
只是他不了解,瑣事才最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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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距離感受不出來,住在一起後有些東西就顯現了出來。方唯實在欠缺生活經驗,讓他粘粘勾,他能把幾個粘在一起。洗澡時突然跳閘停電,抹黑找半天也找不到房子的電閘,最後還是在加班的周銳昀趕回來幫他拉好閘。且住進來沒幾天就欠了水電費,兩人都沒注意到一樓的催費單,直接停水停電。
生活的方方面面遠比方唯想的要繁瑣,雞零狗碎太消磨欲望和精力。
方唯在公司午休爬起來後打了個呵欠,譚西原卻行色匆匆從裏間走出來,急躁地說:“方唯,車借我一下。”
“哦,好。”方唯被他感染,困意消散,急慌慌站起來去找車鑰匙,“怎麽了譚哥,你這麽急去哪?”
譚西原抹了把眼睛:“莊叔送越越高考,出了車禍。”
“啊?”方唯一驚,“不會吧?”
譚西原朝他伸手:“鑰匙找到沒?”
方唯手忙腳亂,忽然一拍頭:“忘了,我現在沒車了。”
他的車早就還給家裏人。譚西原也才反應過來,焦躁地深吸了兩口氣:“算了,我打車去。”
今天高考第一天,譚西原本來是要送莊越去的,工作卻走不開,莊叔主動自薦,開了譚西原的車送莊越。
上午還好好的,中午從家裏往考場去時為了躲避車輛撞上了綠化帶。譚西原一接到消息,吓得幾乎要握不住手機。
他匆忙趕去了醫院,莊叔沒什麽大礙,只是被吓得不輕,加之本來就身體不好,一下子昏倒了,這會兒躺在病床上打點滴。
莊越聽說有點皮外傷,但為了不耽誤他連醫院都沒來,直接打車去了考場考試。
考試結束,譚西原去接莊越,遠遠就看見他額頭上紅腫了一塊。
莊越見到他笑了一下:“你怎麽來了?爸爸怎麽樣?”
“還在睡,有點驚吓過度。”譚西原忽然伸手撩開男孩的頭發,用指腹輕蹭那塊紅腫,“你呢,還有哪裏傷了?”
“就頭撞了一下,沒大礙。”被摸過的地方一下子熱起來,莊越眼神不自在的飄忽兩秒,“我下午數學考的挺好,沒影響發揮。”
譚西原此時也無法責怪他不去做個檢查就直接去考試,他們這種人對于任何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都不能錯過。
“先去醫院接莊叔,你也順便做個檢查。”譚西原撤開手,拉開了車門。
“不用做檢查吧……”
譚西原沒聽莊越的,把人押到醫院挂號了。
莊越做完檢查出來,沒在科室門口看見譚西原,他走到轉角,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
譚西原被一驚一吓,疲倦盡顯,靠在椅背上似乎是睡着了。
莊越頓了下才輕手輕腳走過去,他走到譚西原面前蹲下來,從下往上看細細窺着那張他熟悉至極的臉。
——眉毛裏頭藏着顆很小的痣,嘴邊有幾道不甚明顯的笑紋,此時因為睡着了,所以紋路靜靜舒展着。
倘若譚西原現在睜開眼,一定會被自己弟弟眼裏蟄伏的瘋狂愛意吓到。可他沒有醒來。
“哥。”莊越輕聲喊道。譚西原沒有反應,好像睡得有些沉。
莊越便笑了,他握緊了手,又松開,緩緩擡起來,觸上了譚西原嘴邊的笑紋,停了一陣,又順着嘴唇輪廓輕輕摩挲。
這感覺像會上瘾,他來回摩挲了兩遍,正要收手時,譚西原倏忽睜開了眼睛。
莊越的手停在半空中,譚西原眼睛裏的霧氣慢慢散開,悠悠轉醒:“檢查完了?”
莊越松了口氣,以為他沒發現自己的動作,便自然地站起身來:“嗯,沒什麽大礙。”
譚西原笑道:“那就好,去看看莊叔醒沒醒,我們回家吧,明天你還有考試。”
“嗯。”莊越先轉身往外走,徒然不知譚西原在後面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
每年一度的高考落下帷幕,随後沒幾天就是個宜婚嫁的良辰吉日,陳冉和劉宇峰的婚禮就定在這天。
婚禮前一天方唯才想起來要包禮金,他問周銳昀給多少。
“八百八。”
“這麽點兒?”
周銳昀從電腦裏擡頭:“一般同事結婚,都是這麽多。”
“可是八百八是不是太少了?”在國外時方唯有被邀請過參加婚禮,但那邊不興禮金,方唯只送了個價值不菲的禮物。在國內他還是第一次被邀請,不了解行情,只是覺得八百八實在有點寒碜。
“你要給八千八或者八萬八也行。”周銳昀敲着鍵盤的手停了下來,露出個令人看着不舒服的笑,“但你現在有這麽多錢嗎?”
方唯被一噎,不再講話。
婚禮當晚兩人同去。周銳昀是劉宇峰的同事,自然是跟其他同事一起坐,方唯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陳冉在迎賓,合照期間拉着方唯說:“你等會兒和周銳昀一起坐吧,我那群朋友你也不認識。”
“好,謝謝。”方唯松了口氣。
周銳昀的同事來了兩桌,領導一桌,其餘人坐一桌。周銳昀一坐下就有人要他介紹方唯。
“人家請柬上說攜家眷一起來,你怎麽帶個男人來了?”有女人打趣道。
周銳昀沒接茬,冷淡答道:“新娘的朋友,我正好也認識。”
“我是方唯。”方唯說。
幾個人與他不熟,便不再多言,方唯在一旁安靜地聽他們聊天。周銳昀在女人堆裏人氣很高,方唯看得出來,女人的話題都是往他身上抛的。只是他不大接話,然而越是如此,大家越來勁。
坐了沒一會兒,周銳昀忽然湊到方唯耳邊:“我出去接個人。”
“誰?”方唯也要起身,“我跟你一起。”
“我自己去就行了。”周銳昀按住他的肩膀,起身離席了。
方唯坐在一群陌生人裏很是尴尬,有女人傾着身子過來搭讪。方唯對面一個男人說道:“小萍你不至于吧,想追周銳昀無果,現在看見他朋友也想勾搭啊。”
名叫小萍的女人撤回身體,笑罵道:“去你的。”
方唯看着說話的男人,對方也正看着他。其貌不揚的一張臉上眼睛尤為特別,像一只老鼠,閃着寒光。方唯記起來了,這個男人是那天晚上他跟家裏鬧翻,在周銳昀工作地方的樓下跟人接吻時忽然出現的那人。當時不只他,還有沈主任。
方唯心思一動,看向前面那桌,沈主任正好面朝着他,見他望過來,于是笑了笑。方唯一時無措,扯出個生硬的笑便低下頭去。
方唯不敢再亂看,只不停張望着門口的方向,不多時,終于看到周銳昀回來了,身邊多了個女人,兩人正說說笑笑。
等走近了方唯才覺出眼熟,費半天勁想了起來,是蔣婕。
蔣婕頭發長了點,軟軟的搭在耳邊,臉部線條顯得柔和許多。她一來,有人又起哄:“剛剛帶個男家眷來,現在又帶個女家眷來,周銳昀你可真行。”
周銳昀尚未說話,蔣婕先笑道:“哪個男家眷啊?”說完話她才看到方唯:“啊,有點眼熟。”
“方唯,之前去你那兒修過車。”周銳昀提醒道。
“哦,記得了。”蔣婕捂着嘴笑,“還吃了我一個哈根達斯是不是?”
方唯一時無言,尴尬地笑了笑。
周銳昀說:“一個冰淇淋你也要記到現在?”
蔣婕笑了笑:“我這人一貫的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倒沒發現。”
“那你該重新審視一下了。”
周銳昀正待回話,方唯忽然伸手拉他的袖子:“你快坐下來,擋住光了。”
于是周銳昀在方唯右手邊坐了下來,蔣婕掃了掃,發現只有方唯左手邊還有個空位,不得不坐下來。
不過即使隔着方唯,也沒耽擱兩人聊得火熱,方唯插不上嘴,只得聽着。他現在還沒明白蔣婕怎麽會來,趁着兩人沒說話時,拉了拉周銳昀的衣袖,問了一句。周銳昀簡要答道:“她是老劉的朋友。”
此時新娘新郎已經登場,恰巧在他們這桌旁邊。周銳昀離得最近,紛紛讓他拍個照。他舉着相機,方唯正要湊過去看,蔣婕就傾身從方唯胸前探到了周銳昀旁邊,為了撐住身體,她的手肘還搭在方唯腿上。方唯身體一僵。
“我看看。”蔣婕笑着損道,“你這技術真夠爛的,新娘雙下巴盡給你拍到了。”
周銳昀攝影技術确實不好,把相機讓給她:“那你來拍?”
蔣婕立刻接過,撤回身子,說:“我拍就我拍,讓你看看差距。”
她迅速拍了兩張,先拿給方唯看:“怎麽樣?我拍的比周銳昀拍的好吧?”
方唯身體還僵硬着,扯出個笑容:“都挺好的。”
“你這濾鏡太厚了吧。”蔣婕笑道,“周銳昀拍的那麽難看了,還都挺好的?”
方唯不知該怎麽接話。
蔣婕又讓周銳昀看照片,手臂伸得長長的,忽然她小聲請求道:“方唯,我們換個座位行嗎?我跟周銳昀講話不太方便。”
今晚的蔣婕每句話似乎都有點奇怪,打了方唯個猝不及防,導致他一直混混沌沌,可這句話他聽懂了。
方唯擡眼盯着她,蔣婕言笑晏晏地又一次懇求:“換一下行嗎?”
方唯抿着唇。周遭滿是婚禮的喧嚣和熱鬧,唯獨他倆這兒靜了下來,可底下又似暗流湧動。過了幾秒他才輕聲開口,語氣罕見的堅定:“不行。”
蔣婕的笑容立刻變了味道,可沒再說什麽。她把舉着的相機放下來,撩了撩頭發:“那就算了。上菜了,吃飯吧。”
方唯收回眼神,定定看着眼前的碗碟。周銳昀在一旁聽到了,卻沒出聲。
吃到一半敬酒,沈主任過來了這桌。一群人紛紛站了起來。方唯雖不是他們單位的,也跟着站起來。敬完酒場面混亂,沈主任走回自己桌時不小心絆了一下,正巧抓了下方唯的胳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多了,沒看見腳下有東西。”沈主任笑着說。
方唯搖搖頭:“你沒摔着就好。”
“你今天也來了?跟小周一起?”沈主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銳昀。
“嗯。”方唯點頭。
周銳昀掃了眼沈主任還抓着方唯胳膊的手,笑了笑。
沈主任改抓為拍:“行了,我回自己桌了,你們慢慢吃。”說完轉身要走,又回頭道,“對了,我得敬這位小同志一杯,不是你,我得摔了。”
方唯正欲坐下,聽見這話連忙又站起來,跟人碰了一杯。沈主任笑意盈盈:“咱們也算有緣分,見了好幾次。”
方唯僵硬地笑着點頭附和,待人一走立馬湊到周銳昀身邊,說:“他這麽熱情,吓我一跳。”
周銳昀擡手喝了杯酒:“他不是對誰這麽熱情的。”
他明顯是話裏有話,暗指沈主任對方唯有意思。可方唯沒覺得,一時不知怎麽反駁。等他回過神來,周銳昀又和陳冉聊上了。
散席已是夜裏九點,周銳昀他們先吃完了,跟領導、同事道別。走到飯店門口,周銳昀說:“車停在前面,我去開過來,你們在這兒等會兒。”
方唯動了動嘴,說:“我跟你一起去。”
蔣婕在旁邊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開玩笑道:“哎,放我一個女人也在這兒等着不好吧。”
方唯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周銳昀去開車,他們兩個在門口等着。
蔣婕從包裏掏出根煙,半攏着手擋風點燃。她做的指甲興許有一段日子了,有點斑駁,手指夾着細長的女士煙,忽而轉過頭來,說:“發現了嗎?今天這桌上,幾個女人都盯着周銳昀看。”
方唯緩緩擡頭看了她一眼:“我沒注意這些。”
“你不得有些危機感?連這個也不注意。”蔣婕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方唯一怔:“什麽意思?”
蔣婕吐了個煙圈,嘆息道:“他一直都這麽受歡迎。他上大學時我就認識了,追他的女孩子能圍着我們店站一圈。”
方唯靜靜地看着她。
“女孩子追他,合眼緣的他就答應,但沒處多久他又膩煩,分手時也毫不留情。”蔣婕看着遠處的燈光,透出懷念的神色,“說實話,這麽多年了,我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動過心。”
她又忽然轉頭盯着方唯,緩緩道:“男人就更沒有了。”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方唯攥緊了手。
蔣婕發現他的小動作,擡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不用這麽緊張吧,你們現在是在一起,對嗎?”
周銳昀的車大概是被別人的堵住了,半天沒出來。
方唯被風吹的有些發冷,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蔣婕,沒否認:“是又怎麽樣。”
“你覺得他是喜歡你嗎?他那個人不會愛人的。”蔣婕柔聲道,“我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方唯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好像天降一盆冰水,将他澆個透。怎麽說呢?他不知道怎麽了,蔣婕一句真假不辨的話而已,可方唯卻好好像被戳到了隐秘的痛處般,忽然拔高聲音吼了句:“你那麽了解他嗎?你們是什麽關系?”
周圍的人都望了過來。
蔣婕往地上撣了撣煙灰,沒想到手一滑,煙脫落了,她擡腳碾滅了才抽幾口的煙,看着面前被激到跳腳的男人,輕描淡寫道:“我們啊……算是朋友吧。”
方唯還未來得松口氣,蔣婕又補充了句:“準确點來說,應該是可以上床的朋友。這種關系最長久。”
她語氣始終平淡,可方唯聽到這話後呼吸一窒,嘴巴張合幾次才發出聲音:“什麽意思?”
蔣婕只笑,把臉邊的頭發撥到耳後,露出棱角尖銳的一張臉。
方唯感到胸腔裏多了一只手,在生拉硬拽着他的心髒。他快聽不清自己聲音了,極力克制嗓音裏的顫抖:“現在也是嗎?”
蔣婕像是在責怪一個沒認真聽她說話的小孩子:“我剛才說了,這種關系是最長久的,會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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