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可惜太遲了
城一,我愛你,只不過比單郁助少了一點而已。
蘇半夏一怔,倏地瞪大了眼眸,轉頭去看電視機。黑白電視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單郁助和紀初浩戴着黑色墨鏡從醫院走出來,記者圍上去,但被他們兩個的保镖死死擋住,不得靠近分毫。
蘇半夏呼吸一窒,心狠狠地疼起來,他看上去那麽疲憊。很累嗎,郁助?
"城一,死了?"洛卡卡怔怔地問,像個機器人一樣偏過頭問蘇半夏。
蘇半夏感覺自己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她往後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好在手扶住了桌子的邊緣,才勉強撐住。
"他,死了?"蘇半夏也怔怔地問自己。單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那是城一送的,城一告訴她,這個十字架能夠保佑她平安。是因為沒了這個十字架,所以他才死了對嗎?如果十字架還在他身上,他是不是就會安全了?蘇半夏傻傻地想。可是又覺得自己可笑,怎麽會有這個念頭?笑着笑着,就真的笑出了聲,笑出了眼淚。真好笑啊,蘇城一怎麽會死呢?一定是騙人的,一定是那些八卦周刊沒新聞所以胡編亂造,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
洛卡卡的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她用手指輕輕抹掉,她竟然還會哭嗎?原以為爸媽死了以後她就不會哭了,原以為和紀初浩分手以後就不會哭了,可是,蘇城一,你看見了嗎,你把我弄哭了,你又把我弄哭了。我愛你的時候,你弄哭我無數次,現在我不愛你了,你還是要把我弄哭,你怎麽能那麽壞呢?你怎麽能跟我們開那麽大的玩笑呢?
天陰,小雨。
墓碑前面清一色都是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傘。雨點在雨傘上凝結成雨滴,順着傘骨滑下,在地面上打出一個個小坑。最前面的是蘇穆文夫婦,他們仿佛在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白發人送黑發人,再強悍的商業精英也經受不住這個打擊。何況蘇穆文也算是老來得子,蘇城一這麽一去,他蘇家就是後繼無人了。
單郁助和紀初浩站在蘇穆文後面,戴着黑色的墨鏡,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他們沒有打傘,細密的雨水已經将他們淋了個透,可是他們卻毫無知覺。
天很陰沉,烏雲壓境,像織了一張細密的網,層層将他們包圍起來,讓人透不過氣。雨越下越大,雨點砸在人的身上已經有些疼痛。單郁助額前的劉海完全被雨水打濕,毫無生氣地黏在臉上。
墓碑上是蘇城一清秀的笑臉,平時他都是眯着眼睛笑的,可墓碑上的照片卻是睜開眼睛的笑容,露出一片冰藍色,多多少少帶着些冰冷之意。墓碑前面放了一些百合,被雨淋過更顯嬌嫩。
墓碑的遠處,有兩個女孩兒也穿着黑色的風衣,戴着墨鏡,觀望着。她們同樣沒有打傘,雨水将她們澆透,她們卻毫不在意。
"走吧。"紀初浩低聲道,"該回去了。"
單郁助望了一眼墓碑,沉默地轉過身,随着人潮走出墓園。
等确定他們都走了以後,遠處的女孩子才敢出來。她們走到墓碑前,放下百合,洛卡卡拿手撫摸碑上的照片,勉強笑道:"城一,沒想到你墓碑上的照片這麽難看,都不及你本人的千分之一。你說要是以後的小女生看見了,說'原來這就是小王子蘇城一啊,也不過如此',你是不是要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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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半夏道:"城一,我和卡卡來看你了,最後一面沒能見到,只能在這裏和你說說話。"咖啡色的眼眸純淨得不摻一點雜質,和陰沉的天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城一,我很想你。"洛卡卡将頭靠在墓碑上,輕聲說道。
就這麽一句話,蘇半夏的眼淚便從眼眶中湧出。當初她們離開這個城市,連個招呼都沒有和他打,結果兩年後卻以這種方式見面。死別,多麽刺痛人的字眼,沒想到會用在他身上。
"對不起,原諒我們的不辭而別。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傷痕太深,深到無法面對,所以我們才用這種方式逃避。"蘇半夏仰起頭,雨點砸在她的臉上,她輕聲笑道,"原以為有機會親口解釋,可惜太遲了。"
她的笑容悲傷得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她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挂在墓碑上:"城一,無論你在哪裏,我都希望你快樂。我愛你,只是比單郁助少了一點而已。"
單郁助的心忽然收縮了一下,他望向墓地的方向,為什麽會有這種心痛的感覺?他立刻掉過頭往回跑。
氣喘籲籲地跑回墓地,空無一人,可是當單郁助看見墓碑上挂着的十字架時,他激動地朝紀初浩喊道:"她們來過這兒,而且肯定還沒有走遠!"
紀初浩看見墓碑前的百合,立刻朝另一條小路追去。
洛卡卡,你在這兒對嗎?
單郁助的手緊緊攥住十字架,銀白色的十字架微微嵌入他的掌心,染上了些許鮮血,卻顯得更加耀眼。
蘇半夏,是你對嗎?你來過對嗎?
兩年後。
高聳的辦公大樓,像一只巨手伸向天空,陽光照耀下,玻璃反射出的光圈讓人頭暈目眩。所有的城市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流水一樣的車,縱橫交錯的公路,看上去總是那麽繁忙,永遠都沒有休息的時候。空氣裏漂浮着幹燥的灰塵,每個來往的人臉上都是冷漠的表情,冰冷如這個城市的靈魂。
辦公樓的最高層,一個男子站在窗戶前,像是在看流動的車輛,又像是在看行走的人群。他有着好看的亞麻色的頭發,幽深黑亮的眼眸深邃如大海,挺拔的鼻梁,刀削似的側臉在陽光下看去就像是一件完美的雕塑品。他穿着黑色的襯衫,胸前的兩顆扣子沒有扣,露出健碩的胸膛。袖扣是寶藍色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此時,他正出神地望着樓下,回想在城一的葬禮上出現的十字架,他就知道是她們回來了。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她們,他把那條項鏈埋在了城一的墳墓旁,他知道那是城一最喜歡的一條項鏈。
單郁助轉過身,開始處理今天剩下的文件。只剩下一份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他的工作。
男子一個箭步蹿到單郁助對面,毫不客氣地坐下,跷起了二郎腿,眼角的淚痣顯得他妖媚如女子。
"你又忘了敲門。"單郁助頭也不擡,是責備的語氣。
"我都來過你公司無數次了,幹嗎還要敲門,你應該聽得出我的腳步聲。"紀初浩嘟起嘴抗議。
"抱歉,我的耳朵很正常,不是狗耳朵,而且你走路像鬼,沒有聲音。"單郁助擡頭瞟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奮鬥了。
"那是我的體态輕盈,當然沒有聲音啦。"紀初浩絲毫沒有聽出單郁助話裏的諷刺之意,反而樂呵呵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說。"單郁助簡潔明了,"不說就滾。"
紀初浩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樣,他向來都是這樣,無聊的時候就調戲調戲單郁助,只要一到處理正經事的時候就變得非常鎮靜:"黎亞修回國了。"
單郁助批文件的手頓了一下,問道:"是被稱為商界的撒旦之子的黎亞修嗎?"
"嗯,你要是知道他這次回國的目的,肯定會大吃一驚。"紀初浩眯起眼睛,那顆淚痣跟着他的動作閃耀出狡黠的光芒。
"他的目标是我?"單郁助問。
"答對了!"紀初浩打了個響指。
"我跟他有仇?"單郁助狐疑道,奇怪,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個仇家。
"我猜應該不是,我覺得他只是來挑戰你的。"紀初浩單手支住下巴,考慮了一會兒,得出結論。
單郁助很淡定地回答:"我沒興趣。"
這下輪到紀初浩不淡定了:"老大,這事不是你說了算的,我覺得他會對你采取行動,你當心點。"
單郁助正想反駁,手機響了,他沒好氣地接起電話:"喂?"
對方顯然被單郁助的怒氣吓到了,結結巴巴地回答:"單……單總,骊威公司的股票好像被一個叫黎亞修的人買走了。而且,因為這事,我們的股票受到沖擊,正在直線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