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失憶的帽子君

第28章 畫像第五 (1)

第二天，中原中也臉色十分不好看。

鏡子中的少年眼睛底下有一圈淡淡的青色，還好本田菊今天要加班一大早就已經出門了，否則一定會發現中原中也此時此刻的不對勁。

這樣看來，果然還是去找一下那個朋友比較好吧……

齊木楠雄，他擁有常人沒有的超能力，一定會有什麽辦法。

中原中也用小魚幹成功哄騙住了小玉，順順利利地抱着它出門了。

齊木楠雄的家離他家并不遠，走路大概十分鐘的距離就到了。只是當中原中也按響了齊木家的門鈴時，開門的人卻是齊木楠雄的父親。

中原中也因為以前來過幾次齊木楠雄家，因此也眼熟他的家人，當即打了個招呼：“您好，我找齊木楠雄。”

“你問楠雄啊？他現在不在家，不知道去哪裏了……話說，這是你家養的貓咪嗎？真可愛！”戴着眼鏡的齊木國雄顯然認識這個與自家兒子走得很近的赭發少年，直接熱情地讓中原中也進家門坐了。

小玉比較認生，猛地來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裏，全程縮在中原中也的懷裏不出來。因此隐形貓控齊木國雄只得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撸貓之心，說齊木楠雄大概很快就回來了，請他在客廳裏再等一會兒。

“好的，謝謝您，齊木先生。”中原中也禮貌地道謝。

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中原中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小玉的皮毛，望着面前的小桌子上擺放着的茶杯上升騰的氤氲熱氣，目光幽深，顯然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

說起來，他是怎麽和齊木楠雄認識的呢？

因為年齡的原因，中原中也沒有上過幼兒園就直接上了小學。小學在離家很近的地方，步行十分鐘就能到達，因此本田菊倒也放心讓小孩每天一個人背着書包上下學。

小學的知識很簡單，中原中也連跳了兩級，最後跳到了三年級，和齊木楠雄第一次做了同桌。

彼時的齊木楠雄還沒有戴上後來的超能力抑制器和綠色眼鏡，略帶嬰兒肥的臉頰白嫩可口，總是能惹大人憐愛。中原中也對這個粉發小孩的初始好感度很不錯，課間上也總是會主動跟他搭話。

只可惜那時候的齊木楠雄性子比較冷，面對搭話時也只是不鹹不淡地回應一兩句，整個人散發着“人類好麻煩交友好麻煩”的氣質，結果導致他那時候幾乎沒什麽朋友。

……盡管他本人也不怎麽在意就是了。

導致他們關系升溫的契機是後來發生的一次打架事件。

小學的中原中也身高不足一米二，在一群一米三四十以上的男孩們之中格格不入。再加上他當時的外表還沒長開，精致秀氣，宛如女孩子一樣，也因此總是被班裏的男孩子們恥笑。

“哈哈哈你們看中原，好像個姑娘哦！”

“娘娘腔！娘娘腔！羞不羞！”

中原中也因為銘記着養父的叮囑“要與同學們好好相處”而一直默默忍受着，然而他的忍讓卻并不能讓那些男孩們有所收斂，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課桌上被亂塗亂畫、值日時被惡意往地板上潑水、黑板上用彩色粉筆字寫着“中原是娘娘腔”幾個大字等……種種霸淩事件屢見不鮮。

因為是天真的小孩子，所以對惡意總是缺乏正确的認知，經常會說出傷人的話語而不自知，甚至也完全不會覺得他們的行為有什麽不對，會給受害者帶來怎樣的心理創傷。

他們只會覺得這樣做很好玩，看着受害者崩潰大哭的表情而哈哈大笑。

某天中原中也看着被丢進水桶裏的課本，突然間就想通了一個道理，去他媽的忍讓是傳統美德，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于是當天放學回家的路上，中原中也挨個把那群欺負過他的小男生們都揍了一遍。

真當是我老虎不發威，你們就當我是任人搓圓捏扁的小貓咪？

然後中原中也就發現，爽，真的是爽爆了。揍人果然有助于發洩內心郁結了許久的悶氣。

“下次要是再讓老子發現你們的小動作，或者你們敢告訴家長和老師，老子就廢了你們的小雞雞，明白麽？”中原中也咧開一張猶如魔鬼的猙獰笑容，成功把那群東倒西歪躺在地上的小男生們吓得放聲大哭。

威脅完一群半大不小的小蘿蔔頭們後，中原中也拍了拍身上不小心蹭到的灰塵，提起一邊的背包準備走人的時候，突然發現拐角處站着一個粉發男孩，正是齊木楠雄。

他似乎是恰好路過這裏，表情沒有任何波瀾，不知道把剛才揍人的全過程已經看去了多少。

雖然教室裏齊木楠雄并沒有像那群男孩們一樣參與欺淩事件，可中原中也不清楚人家會不會像一般的小孩子一樣被眼前這場景吓呆，然後回去就向父母老師告密，這樣的話他就會很麻煩了。

畢竟中原中也暫時還不想讓本田菊知道他在學校裏的情況。

于是他背起背包走了過去，一手“壁咚”了人家，惡狠狠地問：“喂——剛才的事情你都看見了多少？”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與赭發男孩對視着，無機質的眼瞳映不出任何事物，令中原中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為什麽，他很讨厭這種眼神，就像是無悲無喜的神祗一樣，凡間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毫不相幹。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三十秒後，齊木楠雄總算有了反應，他——

露出了癡傻的表情。

中原中也：“…………”

于是第一次打架事件就這麽以齊木楠雄的裝傻而告終了。第二天那群被揍的小男生們看見中原中也後也只是瑟瑟發抖着遠離，全然不敢再刺激他，也不敢告訴老師和家長們。

中原中也滿意于男孩們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表現，既然他們沒有來找茬，他自然也懶得再去揍他們。

而齊木楠雄也似乎真的幫他保守住了這個秘密，沒有再告訴他人，這令中原中也對他的好感度再上漲了幾個點。

小學畢業後，他們又湊巧地上了同一所初中，還被分配到了一個班級裏，還是同桌關系。

于是自然而然地，兩人的關系也比一般同學要好很多，以至于後來還發展成了可以互相吐槽的關系。哪怕在後來無意得知了小夥伴其實擁有超能力，也沒有影響到他們之間的關系。

回憶結束，中原中也感慨着他與小夥伴之間的過去，不經意間瞟了一眼客廳上挂着的鐘表，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已經兩小時過去了，但齊木楠雄還沒有回來，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就在中原中也心裏奇怪着的時候，說曹操曹操到，主人公終于姍姍來遲。

只是——

“……你這副模樣是怎麽回事？”中原中也一言難盡地看着面前的那只白貓。

這只白貓戴着綠色的眼鏡，脖子上扣着抑制器項圈，這兩樣與衆不同的裝扮無一不說明了這只白貓并不是普通的貓咪。

然而齊木國雄卻沒有認出這只白貓就是自家兒子變的，只當它是路過的流浪貓，撸貓之心頓時蠢蠢欲動，露出了猥瑣至極的表情，被齊木楠雄一臉嫌棄地以一記喵喵拳揍飛。

【這是我的超能力之一，只要花兩個小時，就可以随意變身成地球上的任何物種。】成功讓自己丢人的父親強制下線後，齊木楠雄才開始說起了正事，把自己變成貓的緣由通過傳心術回答。

中原中也并不驚訝小夥伴連這種能力都會，他真正奇怪的是：“不是，我是說……你為什麽要變成貓咪的模樣？”

【你看窗外。】

于是赭發少年依言打開了窗戶，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眼尖地發現了門口處有一只姜黃色的、脖子上還系着紅色領巾的虎紋貓，正蹲守着大門不知道打算幹什麽。

中原中也一眼就認出了那只黃貓：“咦，這不是上次的……”

【是啊，自那次以後不知怎麽回事，我就徹底被它纏上了，甚至還跟蹤到了我家裏來。】

白貓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但中原中也無端地還是感受到了一股心力交瘁的感覺。

【結果我那丢人的爸爸一看到那只貓就迅速被它征服了，差一點兒就要讓它成為我們家的一員，還好我媽對貓毛過敏，及時剎住了我爸的念頭。

【但是那只臭貓就和打不死的小強一樣，令人厭煩，天天蹲在我家門口，趕又趕不走，所以我就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

中原中也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所謂辦法就是你自己也變成一只貓，然後把它痛打一頓讓它知難而退嗎？”

【怎麽可能，我還不至于堕落到要和區區一只貓一般見識的地步。】齊木楠雄迅速否定，【那只黃貓有一只正在暗戀的母貓，我是打算撮合它們的，如果這事兒成了，那只臭貓應該就不會再繼續糾纏我了。】

真是不容易啊，齊木。

一直縮在懷裏的黑貓不知何時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喵了一聲。

【這是你家的貓嗎？……唔，原來如此，是遇到了這種困擾的事情啊。】白貓與小玉通過心靈感應溝通了一下後，便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我差不多明白你為什麽會來找我了，但是還是先稍微等一下吧，我得先解決那只臭貓的事情。】

于是中原中也便守在窗戶邊看起了好戲，齊木楠雄變成的白貓邁着優雅的貓步走出了門，不知道那只白貓對黃貓說了什麽，只見黃貓的神情突然變得熱烈起來，似乎在激動地說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後，那只黃貓一直暗戀着的母貓路過，黃貓整個貓就猶如失了智般沖上去——

直接騎在那只母貓身上了。

中原中也：“…………”

齊木楠雄變成的白貓：【…………】

中原中也在此刻突然深刻地理解了齊木楠雄的那番話，貓咪這種生物腦子裏還真的是除了統治世界外就只剩下了交/配這種東西。

然後中原中也就看見白貓舉起爪子輕輕地揮了揮想要把它推開，結果那只黃貓就被一陣大力撞飛在牆上了，牆壁哐地一聲出現了蜘蛛網狀的裂痕。

中原中也：“…………”

齊木楠雄：【…………】

【我忘了說明還有一點，】齊木楠雄故作冷靜的話語在中原中也的腦海裏響了起來，【變身成其他生物時，因為還不太習慣，所以力道可能就會有點無法控制……嗯。】

這番操作陰差陽錯間讓母貓對“英雄救美”的白貓好感度上漲，竟然直接紅着臉羞答答地問：“這位帥哥，你願意與我交/配……啊不，你叫什麽名字喵。”

齊木楠雄：【…………】

等等為什麽最後會變成這種發展啊？！他明明是想給那只臭貓與它暗戀的母貓當紅娘搭線的啊？？

看了一眼被當作流氓至今還被陷在牆上的黃貓，齊木楠雄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就在齊木楠雄對這種發展束手無策的時候，突然看到小玉邁着貓步從家門口走出來，仿佛一顆有一顆燈泡從頭上亮起，齊木楠雄眼睛一亮。

好，就決定是你了！

……

“所以，”幾小時後，中原中也坐在齊木楠雄家的客廳中，已經恢複成了人的齊木楠雄坐在他的對面，看天看地就是不直視他的眼睛。

氣氛充滿了死一般的寂靜，中原中也深呼吸了幾口，才把話語繼續了下去。

“……這就是你撮合我家小玉和那只母貓的理由嗎？！”

【抱歉，當時的情況真的是萬不得已。】齊木楠雄的語氣難得帶上了幾分愧疚，【我畢竟本質上是個普通人類，要是有母貓愛上了我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中原中也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完全沒想到他只是來一趟齊木楠雄家尋求解決方法而已，卻會遇到這種混亂的事情。

是的，那時候齊木楠雄僞裝的白貓看見剛好從門口出來的小玉後，就心生一計，裝作自己很兇惡的樣子吓唬母貓，讓小玉被做了一回英雄。于是母貓的愛慕對象就從白貓身上換成了小玉。

而且，小玉那麽柔弱的樣子，更容易激發它的母愛。

于是，面對突然對它展開了猛烈戀愛攻勢的母貓，生性內向的小玉自然被吓得瑟瑟發抖，快速逃回了屋內中原中也的懷裏，于是就有了上面中原中也質問齊木楠雄的一幕。

【……抱歉。】齊木楠雄真誠地道了歉。

那只母貓還在門外嗷嗷叫呼喚小玉，不知何時從牆上被摳下來的黃貓則全身炸起毛來，憤怒地想要找那只扇了它一巴掌的白貓算賬，完全無心追求旁邊的母貓。

……越搞越糟呢，齊木。

【……不管了，反正只要我不說它們就不知道白貓是我。】齊木楠雄很快就将這場鬧劇抛之了腦後，開始說起了中原中也的正事，【你是因為半夜有人偷窺你的事而來的？】

中原中也聽到這事，臉色也嚴肅了下來。

“是的，要不是小玉說了這件事，我完全沒有發覺還有這種事情。我能拜托你與小玉交流一下，了解一下事情的詳情嗎？”

【……不行啊，它現在受到了驚吓，完全聽不進我的任何話。】

中原中也：“…………記得賠給它一罐金槍魚罐頭啊。”

現在的小玉只顧一頭埋進中原中也的懷裏，誰也不見。于是中原中也就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明天再說吧，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今天的話，應該也不會發生意外事件……吧？

從齊木楠雄家離開的中原中也并不會知道，在當晚他洗漱完畢上床睡着以後，齊木楠雄用瞬間移動的能力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他家。

偌大的家裏除了一貓一狗外就只有中原中也一人，本田菊通宵加班，至今未歸。

目前處于隐身狀态的齊木楠雄站在角落裏，綠色鏡片後的眼睛十分冷靜地觀察着房間的狀況。

中原中也是他的朋友，還是少數知道他的超能力真相的人。既然朋友遇上了這種困擾的事情，齊木楠雄自然就不可能會坐視不管。

今天，就讓他好好看看吧，是哪個變态敢偷窺他的朋友。

齊木楠雄觀察了一會兒後，眼神突然一凜。他移動到床邊，彎下腰，準确地從床底下摸出了一枚黑色圓片。

是竊聽器。

……居然連這招都搬出來了麽。

看着床上中原中也毫無所知的安靜睡顏，齊木楠雄心下微微一嘆。

罷了，這次就順便幫這個小夥伴把這種事解決掉吧。

于是半小時後，齊木楠雄看着擺在地面上搜出來的成果，開始陷入了沉默。

十三個針孔攝像頭，還是目前頂級技術高科技産品的那種，保證能全方位無死角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控這個房間。

三十八個竊聽器與發信器，而且都分布在不易發現的位置上，從新舊程度上來看顯然已經被安裝了有些時日了。

這還只是在這個房間裏搜出來的，不包括房間外的客廳、廚房等範圍……不過考慮到中原中也目前的監護人的真實身份，外面大概率是沒有安裝那些東西的。

這回一言難盡的人變成了齊木楠雄。

作為經常被監控竊聽的人員之一，齊木楠雄十分能理解中原中也目前的處境。

他的哥哥齊木空助就是這樣的人。這個科學怪人從幼兒園就堅持不懈挑戰他，屢次被碾壓後就自暴自棄跳級出國去了劍橋。盡管如此，齊木空助卻還是沒有放棄要戰勝他的想法，這一年惹出來的騷操作更是牽連到了他的平靜日常生活，讓齊木楠雄十分頭疼卻無可奈何。

迄今為止，他在自己家中搜出來的哥哥安裝的監控器與竊聽器不下千種，後來實在是難以根絕，拆掉一個舊的隔天就會出現兩個新的，就只好無奈地随他而去了。

有的人似乎天生不知道什麽叫隐私權，總是熱衷于将某個人的一切動向掌控在手心裏。

……真是麻煩啊。

齊木楠雄極為難得地對一無所知的中原中也産生出了微妙的同情心。

有時候，真的是無知是福啊。

齊木楠雄摘下了一直裹在手上的那層透明的薄膜，開始觸摸搜索出來的那些東西。

心靈占蔔，是他的超能力之一，只要通過用手碰觸就可以解讀物體上附着的人的思想還有記憶的碎片。而如果碰到的是不斷散發着嶄新思念的人，就能夠直接感受到那個人所感受到的一切事物。

因為心靈占蔔屬于被動能力之一，無法直接控制，而且功能相當雞肋，所以齊木楠雄一直覺得這是“史上最爛的狗屎超能力”，平時一直都是戴着透明手套封印着這種能力。

如今，沒想到這個能力馬上就要派上用場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就在齊木楠雄剛碰到地面上的那堆東西時，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齊木楠雄是靠自己的個人直覺察覺出不對的，幾乎是在那個人影在他身後站定的時候就警惕地用瞬間移動瞬移到了較遠的位置。

房間的主人中原中也仍在沉睡中，對發生在房間裏的一切變動一無所知。

哪怕是黑暗中也并不能影響齊木楠雄的視力，他很快就看清了陌生人影的模樣——他的身形很高，穿着一身漆黑的鬥篷，微卷的黑發垂在臉側，臉上左眼的位置纏着白色繃帶，唯一露出的那只右眼沒有展露出絲毫溫度。

他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突然瞬移至房間對角線位置上的粉發少年。

齊木楠雄明明是處于隐身的狀态，可對方卻好像能直接看到他。

——這些并不是讓齊木楠雄感到警惕的主要因素。他真正驚訝的是，他居然完完全全聽不到來自那個人的心聲！

他的超能力心靈感應屬于被動技能，兩百米範圍內只要有人就一定會被他聽到心聲，無法屏蔽。而不會被他聽到心聲的人，只有兩種。

要麽是像他的同學燃堂力那種白癡一樣，大腦裏什麽都沒想；要麽……就是像他的哥哥齊木空助一樣，戴上了心靈感應屏蔽器。

而眼前這個人影沒有佩戴任何類似心靈感應屏蔽器的東西，看他的神情也不像是燃堂力那種大腦裏啥都沒想的白癡。但齊木楠雄卻聽不到他的心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且——

齊木楠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裏卻已經開始分析了這種異常的情況。

他剛剛已經觸摸到了竊聽器，這東西過去被什麽人碰過、又是怎麽不知不覺安裝在中原中也的房間裏的，統統都被他通過心靈占蔔感知到了。

——正是眼前那個人安裝的。

這個人有什麽目的？為什麽要這樣做？他與中原中也有什麽關系？

若心靈感應有效的話，齊木楠雄本應可以輕易知道答案的。然而這一切都因為無法讀取那個人的心聲而變得棘手起來。

不知僵持的氣氛持續了多久，最終，先有所行動的人是那個鬥篷青年。他緩緩地擡起了纏着繃帶的手臂，不聲不響地打了一個手勢。

這是指要去外面談談的意思。齊木楠雄看懂了這手勢的意思，倒也沒有反對的意見。畢竟他們都還在房間裏，萬一出了什麽意外而不小心吵醒了房間的主人就不好了。

于是下一秒，兩人依次離開了這個房間。

站在空無一人的外面，鬥篷青年先開口了，聲音帶着一股輕柔：“晚上好，齊木楠雄君。”

對于自己被本應是初次見面的人準确地叫出了名字這件事，齊木楠雄并沒有多大的驚訝。既然會在中原中也家做出安裝攝像頭與竊聽器這種事，就代表那個人一定會提前調查中原中也的人際關系。

甚至……最壞的可能性是，自己擁有超能力這件事極有可能已經被對方知曉了。

“我并不是有意要調查你的。”仿佛看出粉發少年的心中所想，鬥篷青年補充了一句，“我只是恰巧認識你的哥哥并且關系不錯罷了。”

這回齊木楠雄确确實實是真的感到訝異了，齊木空助這個人是什麽德行，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齊木空助這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從他高中考上世界一流大學以及過去發明的那些高科技就足以可見一斑。他甚至還在國外有了一座屬于自己的實驗室，專門用來搞那些常人無法想象的實驗。

自己頭上戴着的抑制器就是托了齊木空助的福，否則僅憑自己日益增長且無法控制的強大超能力，只怕過不了多長時間地球就要被動毀滅了。

而這也造成了在齊木空助眼裏，除了自己擁有超能力的弟弟外，其他全人類不過是低智商的猴子罷了。

這樣的天才是不會屑于與被他稱作猴子的普通人類有所來往的。

這個人必然是有什麽過人之處，才能讓齊木空助與他關系不錯。

難道說，齊木空助已經研究出了什麽隐形式的心靈感應屏蔽器并給那個人使用了，所以才會讓齊木楠雄聽不到他的心聲又沒找到屏蔽器的跡象？

“沒有哦。”鬥篷青年在黑夜中顯得俊美蒼白的臉上若有若無地勾起了一絲弧度，“我猜猜……你大概是在奇怪為什麽聽不到我的心聲吧？但是我沒有戴屏蔽器那種東西哦，要說為什麽的話……”

——“大概是因為我的異能力是将一切能力無效化的緣故吧？”

居然還有那種能力嗎？齊木楠雄暗忖，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但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自己的心靈感應确實對他不起任何作用，也難怪對方能看到隐身狀态下的自己。

不止是心靈感應和隐身這兩種，恐怕他的其他超能力比如傳心術、意念控制等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我畢竟不像你的天才哥哥一樣，只看你的表情就能知道你的心裏想法并回應你。”鬥篷青年露出了純良無辜的笑容，“要想準确猜出你的想法對我來說還是比較費勁的，所以……吶，能麻煩你開口說話嗎，齊木君？”

齊木楠雄目光沉沉地盯着對方許久，最終，他似是放棄般地松了一口氣，緩慢地張嘴，說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

——“你是誰？”

……

中原中也很懵逼，因為一大早去學校的時候，他的小夥伴跟他說所謂的半夜有人偷窺這件事其實都是錯覺。

【是你家的貓當時正在做夢，一時把夢境和現實搞混了。現實沒有這種回事，放寬心吧。】當時齊木楠雄是這麽跟他說的。

……怎麽還是感覺有哪裏不太對的樣子？

中原中也托腮沉思了好一會兒後，最後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反正他現在也是吃嘛嘛香睡眠質量也極佳，全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既然齊木楠雄都這麽說了，那這種事就讓它翻篇吧。

而眼下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本田菊終于要結束這一階段的加班社畜生活了，他的上司大發慈悲給了他三天的假期。今天早上，本田菊跟中原中也說過今天會有一位客人要來拜訪。

他沒有說那位客人的具體身份，但中原中也直覺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因此放學後，中原中也早早就回家了，沒有答應同學們去新開業的KTV裏通宵唱歌的邀約。但小夥伴齊木楠雄就不一樣了，他一開始還十分不情願，但一聽說那家KTV裏面有限量供應的豪華版咖啡果凍後就一秒答應了。

齊木楠雄：為咖啡果凍勢力低頭.jpg。

回到家後，中原中也發現本田菊已經坐在客廳裏了，他的對面坐着的正是今日拜訪的客人。

那位客人是一個穿着長版風衣、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頭發被分成了奇特的黃白黑三種顏色，讓中原中也想起了貓的一個品種——三花貓。

“歡迎回來。”本田菊率先出聲，在中原中也從玄關處換好鞋時才介紹起了對面的陌生客人，“他叫夏目漱石，是我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

“您好，夏目先生。”中原中也從善如流地問好，得到了中年男人爽朗的笑聲：“老夫聽貴志說過你哦，貴志很喜歡你呢。”

貴志？中原中也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而後才想了起來：“夏目貴志？難道說您是……”

“啊，是的。老夫是他的舅公，貴志以後也要多拜托你關照了哦。”

中原中也恍然。夏目貴志确實所言不虛，他的舅公看起來相當沉穩可靠，又有見識多廣的滄桑感，但也并不能掩蓋住他身上與生俱來帶有的親和感。

小玉就趴在夏目漱石的懷裏，享受着撸毛服務。這很難得，因為小玉是個極其怕生的貓，除了本田菊和中原中也以外從來不輕易讓其他人接近。

“那我就不打擾您們了。”禮貌地打完招呼後，中原中也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等到赭發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客廳中後，原本一臉笑意的中年男人嚴肅起來，他手上仍在撫摸着小玉的皮毛，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那個孩子給我的感覺，确實和港口黑手黨那邊的重力操縱使一模一樣，但是世界上怎麽會同時存在兩個相同的人？”

“很遺憾，我也不太清楚，金之助君。”本田菊的語氣也不大輕松，“我七年前在青森縣第一次見到了他，那時候……他的體內裏荒霸吐的力量正肆虐，不得已，我只好請了某位精通封印的朋友來幫忙封印了他體內的力量，還讓官方出面壓下了所有相關消息，所以知道‘中原中也有兩個’這件事的，不超過十人。”

“荒霸吐……唔，我記得那是青森縣人民信仰的一種神明吧？”夏目漱石若有所思。

“是的，青森縣同時也是太宰治的故鄉，不知道這之間有沒有某種微妙的聯系。”

“太宰治？”夏目漱石為這熟悉的名字驚訝地挑起了眉毛。

他知道太宰治，因為過去他變身成貓時經常待在一家酒吧裏，太宰治就是那家酒吧的常客之一。那個穿着黑西裝的黑發少年經常會笑嘻嘻地稱他為“老師”，還對朋友說“你們難道不覺得那只貓很通人性麽？”。

但夏目漱石這時候也知道，本田菊口中的太宰治和他所知的太宰治并不是同一個人。

“……我曾經和他有過一段交情。”本田菊輕聲道，“就在芥川龍之介過世之後，我和治才真正熟識起來。但是，說實話，我那時候并未能看透那個男人……至今也沒有。”

夏目漱石在聽到“芥川龍之介過世”的時候就垂下了眼簾，抿緊了嘴唇，不發一言。

“不過治那時候對龍之介的仰慕可真是讓我大吃一驚，不僅拍照都要模仿他的動作，連筆記本也要寫滿他的名字，甚至後來連頻繁自殺也是受到了他的影響……”

夏目漱石笑了幾聲：“那可真想象不出來。聽說在這裏四年前太宰叛逃港口黑手黨的時候，芥川那孩子幾乎把整個橫濱都翻了個底朝天就為了找到他的蹤跡。”

然而笑過之後便是長久而心照不宣的沉默，小玉趴在夏目漱石的懷裏已經打起了盹，還發出了可愛的輕微鼾聲。

他們仿佛是在悼念着什麽某種不為人知的過去，眼中盡是傷感懷念之色。

最後打破了這份沉默的是本田菊。他說：“我有東西要給你，金之助君。”

那是一本精裝書，封皮簡單素雅，扉頁上用書法字題了一句話「君看雙眼色，不語似無愁」。雖然書頁因年代久遠而顯得泛黃，但無論是從封面還是裝訂都足以看出設計這本書的人投入了多大的心血。

夏目漱石摩挲着卷頭上「獻于夏目漱石先生靈前」的一行文字，珍而重之地把這本書收了起來。

“十分感謝您，本田先生。”夏目漱石認認真真地對年輕的黑發青年行了一個大禮，“這是極其貴重的書，我會将其好好珍藏起來。”

“倒也不必，我只是做了點微小的工作而已。”本田菊微微一笑，“《羅生門》是龍之介出版的第一部 作品集，不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十分具有紀念意義，你作為他的恩師自然比我更值得擁有它，況且……”

——“那是芥川龍之介送給你的禮物啊。”

……

撇開客廳裏正在聊天談話的長輩們不管，中原中也在解決完學校布置的作業後，再次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登錄了「無間奈落」。

他發現自己對那個網站越來越感興趣了。這個網站雖然标榜自己是自殺性質的網站，可實際上除了固定的那群怪人經常會在裏面插科打诨互相嘲諷以外，其他人都是上線沒多久就會匆匆下線，就像過路人一樣。

總之，還是挺有趣的。

——【末黑野】加入聊天室——

【棉花糖與棉花糖與棉花糖】：開賭了開賭了開賭了！上司幾太今天自殺成功了嗎？我賭他今天會入水，但肯定又雙叒叕失敗了。一日元！

【甘樂】：我倒是希望他會自殺成功哦？兩日元。

【貓狗雙全的人生贏家小白】：你們這樣不太好吧……三日元，可能會選擇跳樓自殺。

【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熱心冬菇】：ヌフフフ……我和棉花糖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