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失憶的帽子君

第3章 山羊第二

太宰治似乎是與中島敦達成了什麽約定，自那以後，中原中也沒有再見過白色死神那家夥。

命運的齒輪咔嚓咔嚓轉動着，将所有人的命運牽引至未知的地方裏，無可避免也無法逃離。

太宰治開始頻繁外出，但他從來不讓中原中也跟随，命令他留在港黑大廈裏處理他不在期間産生的一切公務。

于是中原中也就只能一邊暗自咒罵太宰治，一邊高效率地處理公務。尾崎紅葉曾中途找過他好幾次，但這個化着精致妝容的和風女子每次都只是望着他欲言而止，最終輕輕嘆息着，說中也，不久的以後港口黑手黨也許還會再發生一次異變，要及早做好應對準備。

當時他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什麽啊……紅葉大姐你還不相信首領的能力嗎？他的心機比誰都多，沒問題的啦。”

然而尾崎紅葉只是微微苦笑着說，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

事後想來，當時的尾崎紅葉作為港口黑手黨五大幹部裏唯一的女性，也許她隐約覺察出了一些隐藏在平靜表面裏洪波暗湧的真實情況。然而在當時，誰都沒能料到那所謂的命運齒輪轉動的未來。

一天夜晚裏，中原中也原本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加班加點處理文件，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工作。

中原中也有兩部手機，分為工作專用和私人專用。響的是私人手機，他拿起來一看，極為難得，上面顯示的備注名是“青鲭”。

中原中也望着這個備注名有些發愣。太宰治找他一般都會撥打他的工作電話，而他也會在工作手機上中規中矩地給太宰治備注為“首領”。但——這一次卻會打他的私人手機，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他按下了接聽鍵：“喂——首領？”

“我記得我打的是你的私人手機啊。”對方有些失真的聲音自手機裏傳來，似乎帶着一絲不甚明顯的笑意，“所以首領什麽的就不必叫了——來我辦公室一趟吧，有事找你，蛞蝓。”

“誰是蛞蝓啊，您這混蛋青鲭。”中原中也語氣平靜地罵道。既然對方說不用以首領之禮相待，那他也就不客氣了。

會繼續用敬語是因為那樣能惡心到太宰治。

只要太宰治因為被惡心到而不高興，那他就高興了。

說實話，面對着太宰治那張可惡的臉，他實在是很難産生出任何尊敬的心理。

中原中也把文件歸類整理好放到一邊，随後從自己的辦公室裏出來，到達了走廊盡頭的電梯處。

太宰治的首領辦公室位于港黑大廈的最頂層，只有五大幹部以及他信任的人才有權限通過電梯直達頂樓。中原中也先按下了自己的指紋解鎖權限，再按下最頂樓的按鈕。

電梯悄無聲息地上升着，中原中也原本湛藍的眼瞳因染上了電梯裏昏黃的燈光而顯得柔和。太宰治曾評價過中原中也的眼睛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顏色，比世界上一切寶石都要珍貴。

而中原中也只是搓着自己的雙臂抖抖一身的雞皮疙瘩，毫不留情地嘲諷道：“請您不要那麽肉麻，惡心死了。”

中原中也深藏在心底裏沒說的是，其實他也覺得太宰治的鳶色眼眸十分美麗，尤其是當他專注地看着某件東西時。只可惜太宰治常年用繃帶遮住了一只眼睛，曾經讓中原中也有點小遺憾。

電梯到達頂樓發出了輕微的叮咚響聲，中原中也踏出電梯門口，一路走到首領辦公室門前，擡手敲了幾下。

太宰治依舊穿着那套材質昂貴的西裝與外套，酒紅色長圍巾圍在肩頭上。他正站在萬年沒打開過一次的落地窗前，俯視着橫濱市的夜景。摩天大樓發出四射的光芒，道路上數輛打着車燈的車輛緩慢行進着，猶如一條流光溢彩的長帶。

“看哪，這是橫濱。”太宰治張開了雙臂，做出了一個擁抱的動作。他出生在青森縣的某個村，卻一直生活在神奈川縣的橫濱市。雖然生性涼薄，但對于自己生長了近二十年的地區，總歸還是有點感情的。

何況，太宰治一直在為這座城市鞠躬盡瘁，只為創造一個和平安穩的地方，讓他在乎的唯一朋友有個地方能夠安心寫小說，實現自己的夢想。

只可惜，他也許不會看到了。

“确實很美。但是，您叫我到這兒來是有什麽事嗎？”中原中也合上門，雙手插兜，來到了落地窗面前一同俯視着橫濱的夜景。

“望着這樣的夜景，中也難道不會有想要跳下去的沖動嗎？”太宰治的眼神有些亮晶晶地看着身旁的人。沒了平日裏作為首領刻意維持的威嚴，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熱衷于追求理想的青年。

“……如果您只是為了和我說這個的話，那我現在就回去了。”中原中也一臉冷漠，轉身欲走，被太宰治眼疾手快拉住了手腕。

“別這樣，我是認真的。”太宰治扯出一絲笑容，聲音充滿了平日裏不可能會有的歡快，“要不要和我一起殉情？”

“……”中原中也無語了一瞬，随後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抽回自己原本被握着的手，“那我就敬謝不敏了，這種事您還是找別的小姑娘陪您吧。我可是一點都不愛您，更不想和您殉情。”

太宰治：“诶——好過分啊蛞蝓，明明我一直對你都是至死不渝的。”

中原中也：“您有聽說過一句話麽？”

太宰治：“什麽？”

中原中也：“太宰的嘴，騙人的鬼。”

太宰治：“…………”

頂着太宰治哀怨的眼神，中原中也繼續道：“不過……您這種家夥可不許輕易死了啊。要麽長命百歲繼續禍害人間，要麽現在就被我殺死。請您選一個吧。”

“長命百歲？好惡毒的詛咒啊，小矮子你果然是對我不安好心！”

“少啰嗦！那您現在是想死嗎，我可是一點都不介意幹掉您啊！”

“雖然對于死在小矮子手上有點心動……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太宰治突然露出了一個中原中也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帶有幾分虛幻，仿佛下一秒就會迎風破碎。

這樣的太宰治……實在是很陌生。

“中也。”太宰治開口道，此前的輕松閑聊結束，他終于進入了正題，身為首領不容違抗的威嚴與冷酷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需要你出差一趟，時間定在兩天後，地點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