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輕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不清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是當鄭號錫意識到自己愛上闵玧其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秋日的下午，闵玧其帶了一條黑色的圍巾，把他的皮膚襯托的越發白皙。

陽光很好，兩旁的梧桐樹葉被染上金黃顏色，當風吹過的時候，幾片樹葉就會打着旋兒的落下來。

陽光，樹葉，秋風，還有身邊的他，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夢境。

鄭號錫在他身邊慢慢走着，曾經熟悉的道路那一天走起來卻如此特別，滿懷激動和期待，心髒不安的跳動着，呼吸也亂了節拍。

“闵玧其。”鄭號錫輕聲叫了他一聲。那時候的自己還不愛用一句“玧其哥”，讓自己明白兩人的界限。

“嗯？”闵玧其懶洋洋的回答，側過頭來看他一眼，黑色的雙眸像是蓄了一片清澈的湖，讓鄭號錫有些微微失神。

急忙收回會洩漏自己心思的目光，裝作不經意般落在路旁停住的一輛銀色轎車上。

“你最近有看那部電影吧？《王的男人》，聽說很賣座呢。”

“沒看。講什麽的？”闵玧其随便問問，沒有在上面投入多少認真。

“一個王愛上戲子的故事。不過那個戲子是男的。”鄭號錫用餘光瞥了闵玧其一樣，想看清他的反應。

“哦。”闵玧其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顯然對這個電影題材也沒有什麽興趣。

“你覺得……”鄭號錫在心裏反反複複，徘徊練習了不下千遍，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去要一個答案的時候，卻還是猶豫。

闵玧其沒有催他，等着他把話說完。

說出來啊！說出來啊！自己不就是想要一個答案嗎？馬上就可以知道了，你倒是說出來啊！

鄭號錫在心裏不斷逼迫催促着自己，鄙視着沒出息的自己。

鄭號錫偷偷地深呼吸一口空氣，沒有讓闵玧其發現。

“你覺得同性戀怎樣？”鄭號錫一口說完，竟有種如釋負重後的虛脫。

“嗯？”闵玧其顯然沒想到鄭號錫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愣了一下，但還是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啊~ 無所謂，只要不是自己就行，感覺挺惡心的。”

一陣夾雜涼意的秋風吹過，樹葉紛紛掉落下來。

偷偷掉落的眼淚劃出淚痕，頓時變得變得冰涼。

“不是自己就行，感覺挺惡心的。”闵玧其的話就像是甩不掉的夢魇，壓抑的痛苦。

“鄭號錫，鄭號錫。”鄭號錫睜開眼睛，一滴眼淚匆匆劃過。

被鄭號錫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怎麽了？哭了嗎？”

鄭號錫突然很想抱一下闵玧其，但忍住了。

闵玧其幫鄭號錫擦掉眼淚，“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不要再這樣了！不要對我這樣好！

“我沒事。”避開闵玧其溫柔的手，鄭號錫站起身來，進入洗手間洗漱。

回去的路上，闵玧其開着車，鄭號錫望着車窗外倒退的風景一路沉默。

其實他本來并不是一個多麽活潑的人，真正的他安靜，理性，努力，目标清晰堅定，這些年來，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前行，從未對自己有過失望，卻栽倒了對闵玧其的感情上。

從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清楚的明白他和闵玧其未來的走向，結果他還是變成了一個嗜甜上瘾的廢物。無論闵玧其做什麽，說什麽，他就像是磁場一樣，緊緊地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他對自己好一點，溫柔一點，自己就會陷得更深，自己就會變得更絕望，自己就會變得更難放手。

自己小時候特別想吃的一種雪米餅，可是父母總是用各種借口，都給拒絕了。

為此自己大吵大鬧過，軟磨硬泡過，苦苦哀求過，但一直到最後，還是沒有如願以償。

後來也在不知不覺中，對它的念想也就漸漸消失了。

他曾經以為是自己長大了，成熟了，不應該在對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兒表現出什麽這麽狂熱的表情。或者說因為久而不得，終于累了，不想要了。

可後來，他才意識到，他只是不喜歡了，就算那種便宜的小玩意他可以買上一整箱，讓自己随意吃個夠，可他已經不想再去碰一下。

因為他已經徹底不喜歡了。

他以為自己對闵玧其單方面的感情會像這樣，總會慢慢變質，然後削弱，最後徹底消失。終于等到某一天，闵玧其會從那個不能說的秘密變成普通好朋友，再也不會在自己的心中占據如此特殊的位置。

闵玧其一手開車，一只手抵在唇邊，不時地望向沉默的鄭號錫。已經兩個小時了，鄭號錫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他怎麽了？早上起來就不太對勁，餓了嗎？

闵玧其在高速公路上的一個休息站停了下來。

“先去吃點東西吧。”闵玧其下車。

鄭號錫只要了一小碗的湯，看上去明顯沒有胃口。兩人随便吃了點，離開的時候發現休息站有一個小型的游戲廳。

闵玧其平時不喜歡這些玩意兒，但還是指着賽車游戲問了問旁邊的鄭號錫：“要玩嗎？”

鄭號錫不屑的“切”了一聲，又開始吹牛：“你有信心贏我嗎？”

闵玧其被鄭號錫的表情逗笑：“你還挺嚣張的啊！”

第一局，闵玧其輕輕松松就贏了鄭號錫。

“這也太沒有懸念了。”闵玧其贏得容易，覺得沒什麽意思。站起來剛想離開，卻被鄭號錫一把拽住，“再玩一局！”

鄭號錫一臉不甘，終于不再向剛才那般沉悶。

“算了，都是小孩子的游戲。”

可鄭號錫根本沒有聽進去，已經把游戲幣投了進去，專心致志的選車。“再玩一局！”

闵玧其看了鄭號錫一眼，嘴角微微笑笑，又坐了回去。“那再玩最後一局。”

這時的他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坐就是八個小時。

在接下來的一天中，闵玧其被鄭號錫用各種死皮賴臉和胡攪蠻纏下，硬生生的留在了這個游戲廳中，在兩人滴水未沾，滴米未進的情況下，一直玩到天黑。

投籃機，抓娃娃，賽車，街霸，射擊，這家小小游戲廳的每個項目，兩人都來來回回的玩了不下10遍。

鄭號錫一整天都在用着高分貝的嗓門在自己旁邊聒噪着，興奮起來，還會朝着自己的胳膊用力打上兩下，等結束的時候，闵玧其只覺得自己右胳膊有些隐隐發痛。

當鄭號錫抱着五六個娃娃上車後，還在興奮的胡言亂語着。可車走上高速沒多久，他就靠着座位睡去了，臉上還凝固着剛剛的微笑。

闵玧其無奈的搖搖頭，白色的SUV載着他們在黑夜中安靜的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