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唐心臉上的笑容直到進了包廂都沒停過。
柚柚看她笑得一臉春光燦爛,忍不住腦洞大開道：“你上洗間的時候撿到錢了？還是被哪個霸道總裁看上了？”
唐心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就是出來的時候碰見周了。”
柚柚一聽“周”這個字就習慣性反胃，所以就更不明白唐心的笑點究竟是什麽了：“……不是，你碰見周你至于高興成這樣麽？”
“我就是突然覺得她這人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不是,我說認真的。”柚柚看着她，一字一頓慢慢說道,“你真的不打算找個時間去看看眼科嗎？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眼科專家,專治睜眼瞎那種。”
“……”
唐心簡單把剛才跟周的交鋒和柚柚說了下,柚柚聽後也忍不住笑了，笑完突然問唐心：“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當霍太太呀？”
唐心吓得裏剛夾起來的蟹黃豆腐都掉了：“……當什麽霍太太,別瞎說。我那就是故意說出來氣周的。”
“我看你不是想氣周，是想氣死霍盛。你別告訴我你真沒想過嫁給霍盛……”
唐心認真看着她,表情嚴肅：“真沒想過。”
柚柚不解：“為什麽啊？其實我真的覺得霍盛這人挺好的，你看啊，首先他長得好看，其次他特別有錢,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他還跟你一樣是個睜眼瞎。”
唐心：“……”
“這年頭想找個有錢又長得帥的男人就已經挺不容易的了,想找個有錢長得帥還特麽眼瞎的男人，那可真是難上加難。所以你聽我的,別跟他玩什麽角色扮演splay了，直接把人拖去民政局鋼印一戳就完事兒了。”
“……”
唐心嘆口氣：“鋼印一戳,然後呢？”
柚柚被她問得一愣：“……什麽然後？然後當然就是甜甜蜜蜜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啊！”
唐心微笑起來：“那是童話故事才有的結局,現實的婚姻是什麽樣子的你又不是沒見過。運氣好一點的,像我爸媽那樣，看似甜蜜恩愛了幾十年，但到頭來不過是一片虛假繁榮；運氣不好的，像你姐姐跟你姐夫那樣，鬧得雞飛狗跳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甚至還因為誰都不肯要孩子的撫養權打起了官司……”
都是身邊活生生的例子，柚柚戳着碗裏的肉丸子也無話可說。
唐心伸出塗着大紅色指甲油的指輕輕扣了扣面前的紅木餐桌，總結陳詞：“所以啊，結婚幹什麽？不婚不育多快活。”
當然了，不婚不育的人也不總是那麽快活。比如不婚不育的人，馬上就要面臨一個人過年的窘境了。
其實之前在國外唐心也是一個人過年，這麽些年下來她原本以為自己都已經差不多習慣了。但現在才意識到國外的過年氣氛跟國內的真是沒法比。
不說別的，就連超市的年味都要比國外的年味濃厚得多。
唐心跟柚柚一人推着一輛小推車從超市二樓逛到一樓，柚柚的小推車裏還空空蕩蕩，唐心的小推車裏已經堆得快滿出來了。
柚柚無語的上前翻了翻唐心的推車，随口清點道：“核桃、開心果、瓜子、蜜桔、酸奶、面包……不是，你這怎麽買的全都是零食啊？這些東西你媽媽那邊應該早就準備好了吧？哪裏還用得着你去買。”
唐心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柚柚問過她今年除夕怎麽過，她當時随口提了一嘴說今年會去她媽媽家裏過年。她自己都快忘了這個謊言，沒想到柚柚倒是一直記得。
她怕柚柚知道她一個人過年會擔心，于是含含糊糊道：“備着點呗，反正都是能放的東西，再說也不值幾個錢。”
柚柚雖然略微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她四處看了看，随從貨架上拎下一箱補品和一箱酒塞進唐心的購物車裏：“這是我的一點兒小心意，你幫我送給叔叔阿姨，祝他們新年快樂。”
唐心其實壓根就沒打算去王碧琴跟莊傑那兒，但柚柚這麽說她也不好說什麽，于是只好收下的這兩份燙山芋。同時也挑了幾分價格相當的年貨讓柚柚帶回家去。
算是禮尚往來。
出來吃飯的時候是空着來的，回去的時候倒是大包小包，幸好是自己開車，所以回去倒也方便。唐心先把柚柚送到家，然後才往自己住的小區開去。
想起後備箱裏的那一箱酒和一箱補品，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給王碧琴打了個電話。
王碧琴正在家裏打掃衛生，唐心一聽說她在家，便說自己馬上過去一趟，給她送點兒東西過去。王碧琴的語氣也聽不出到底是個什麽情緒，反正不像是高興的樣子。不過唐心也沒管，方向盤一打便朝王碧琴家裏開去。
到的時候家裏只有王碧琴一個人在，估計莊傑帶着點點出去了。唐心也沒多問，直接把柚柚買的補品和酒放下，然後把下車之前在車上準備的一個紅包遞給王碧琴：“酒和補品是柚柚送你們的，我也不知道買什麽，就給你準備了個紅包，你有喜歡的就自己看着買點兒吧！行了，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王碧琴叫住她：“別急着走啊，上次跟你提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唐心愣了一下：“……什麽事？”
“就是相親的事情啊！上次吃飯的時候不是跟你提過嗎？”
唐心沒想到王碧琴竟然還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她以為上次兩人鬧得那麽不愉快，王碧琴早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哦。”
“年前估計是來不及了，你看看你年後什麽時候有時間吧，到時候把人約出來見一面。我問過你張阿姨了，對方年紀跟你一般大，是做銷售的，南城本地人，有車有房，照片上看着人長得挺周正的……”
唐心站在門口，漫不經心地盯着上的紅痕看。是剛才拎着酒和補品一路上樓勒出來的，不深，就一點淡紅色。但因為她皮膚白，所以還挺顯眼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唐心的心不在焉，王碧琴不耐煩的提高了一點音量：“你聽到我說什麽了嗎？”
“聽到了。見面我沒意見，只要對方能接受我不婚不育就行。”
“……”
唐心後來是被王碧琴趕出來的，連着一塊被扔出來的還有她帶來的紅包。她把紅包撿起來塞回自己口袋，然後心情絲毫不受影響的回了家。
除夕前兩天她基本上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裏待着，吃吃喝喝順便刷刷劇，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除夕包括整個正月她可能都要這麽度過了。
頂多到時候家裏東西吃完了再去逛趟超市。
除夕前一晚接到霍盛的電話，問她今年過年的安排。
唐心還是那句謊話：“應該會去我媽家裏過年吧！”
“應該？”
唐心立刻改口：“不是應該，是肯定會去。”
唐心家裏的事情很少跟霍盛聊，霍盛也只知道唐心爸爸在她大學的時候就去世了，然後媽媽很快有了新的生活。至于唐心跟媽媽之間的感情如何他并不知情。
所以聽到唐心說要去媽媽家裏過年他也沒多想，畢竟唐心這麽多年都沒回國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想跟媽媽多團聚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霍盛：“我還想着你要是一個人過年，可以來我家。”
唐心随口拿霍盛之前說過的話堵他：“去你家幹什麽？我上|門|服|務的話，收費可是很貴的。”
霍盛：“……大過年的，提錢多傷感情。來，我們來談談情。”
唐心：“不了，談情傷錢。”
霍盛：“……”
能言善辯的霍律師生平第一次被堵得啞口無言。
唐心給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除夕當天不出門，就在家裏自己弄個自助小火鍋吃。本來一開始順順利利的，小火鍋也比想象的要美味，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到晚上點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向來準時的經期竟然提前了，而家裏常備着衛生棉的那個抽屜卻只剩下最後一片。
沒辦法，只能簡單收拾收拾出了門。
這個點，幾乎家家戶戶都窩在家裏吃着年夜飯準備看春晚，所以別說唐心住的小區，就連大街上都空空如也。因為超市就在馬路對面，所以唐心也沒開車，就雙插在兜裏慢慢往超市方向晃過去。早在她剛回國的時候就一直盼着南城下雪，但從聖誕盼到除夕夜，老天爺依然沒給她這個面子。
今天溫度都已經零下五六度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下雪呢？
這麽想着，唐心忍不住停下腳步往天上看去。
霍盛開着車子出現在唐心家小區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唐心傻乎乎的一個人站在小區門口盯着烏漆墨黑的天空猛瞧的樣子。
他本來想摁喇叭，但想了想還是把車給停在了稍遠一點的地方，然後拿上下了車。
唐心夜觀星象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今晚到底會不會下雪。她郁郁的吐出一口氣，正準備繼續往前走，就響了起來。她一看是霍盛，想也沒想就直接給挂斷了。
就跟在她身後的霍律師：“……”
不死心的繼續撥過去。
這次終于接了。
霍盛柔聲問道：“你在哪呢？吃過飯了嗎？”
唐心：“啊，在我媽家呢，吃了。”
霍盛：“吃的什麽呀？”
唐心一邊穿過馬路往超市裏鑽，一邊信口胡謅道：“不就普通家常菜麽，什麽雞鴨魚肉之類的，哦，還有一道糖醋排骨。”
編，接着編！
霍盛捂住聽筒跟在唐心身後進了超市，然後倚着貨架專心致志的看着唐心挑衛生棉。
唐心挑得差不多了才意識到霍盛一直沒說話，忍不住沖着“喂”了一聲。
霍盛：“在呢！”
“那你怎麽不說話？還有事兒沒有啊？沒事的話我挂了，我這正忙着呢！”
“有事。”
“什麽？”
霍盛勾唇角，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把給阿姨，我跟阿姨拜個年。”
“……？？？”
安安靜靜的超市裏，只有幾個營業員在穿梭忙碌。
唐心把裏的衛生棉放進購物車，才開口拒絕道：“不用了，不合适，我媽都不知道你是誰。”
霍盛：“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又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向阿姨拜年，就以你朋友的身份祝她新年快樂而已。”
“那也不合适。而且我現在在外面呢，沒跟我媽在一塊。”
霍盛：“哦，在外面啊！在哪個外面啊？剛不還說在你媽家裏的嗎？這麽快就跑到外面去了？”
唐心忍無可忍：“哎呀你這個人怎麽……”
抱怨的話說到一半就卡了殼，因為幾步之外，身穿黑色大衣的霍盛一舉着沖她笑。笑容在超市明亮的燈光下看着有些刺眼。
唐心閉了閉眼睛，這一刻倒是忍不住期待自己真的是個睜眼瞎了。至少這樣她就可以不用面對眼下的這一切。
等她再次睜開眼，霍盛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他微微低下頭看着她，略微有點長的劉海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幾分額頭，漆黑眉眼含着意味深長的笑容，語氣欠扁的味道：“在你媽媽家？吃的普通家常菜，還有一道糖醋排骨？”
唐心：“……”
結賬的時候是霍盛付的錢，唐心本來想搶，接觸到霍盛的眼神又默默的把錢包給收了回去。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跟霍盛出去的時候向來都是霍盛付錢的，最初的時候唐心搶着付過幾次，每次都惹得大少爺很不快。後來她就學乖了。霍盛請吃飯她就請看電影，霍盛付打車的錢她就付奶茶錢……
不過現在霍盛給她買了幾包化妝棉，唐心把放進羽絨服外套口袋裏掏了掏，然後對霍盛說：“。”
霍盛默默的張開，下一秒，上多了一把開心果。
唐心讪讪道：“我兜裏只有這個。”
霍盛忍不住笑起來，笑完把開心果塞回衣兜裏：“挺好的，我喜歡吃開心果。”
唐心以為按照霍盛的性格，會不依不饒的繼續問她除夕夜的事情，問她為什麽明明說好了要去她媽媽家裏吃年夜飯卻又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問她為什麽要撒謊……但霍盛一句話都沒問，就一路安靜的走在她身邊。
兩人的腳步聲交錯着響起，把原本就靜谧的街道渲染得越發寂靜空曠。有一瞬間唐心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好似這天地之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一直走到小區門口，霍盛的腳步都沒停。唐心遲疑着看他一眼，問道：“你這是？”
霍盛：“我先陪你回去放東西，然後帶你去個地方。”
唐心：“去哪啊？”
霍盛還挺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這還是霍盛第一次來唐心住的地方。怎麽說呢，跟他住的地方比起來小歸小，不過布置得倒是挺溫馨挺舒适的。客廳沒放什麽東西，就一個天藍色的雙人沙發靠牆擱着，沙發旁邊還擺了個層書架，上面堆着一堆亂八糟的書和雜志，還有一瓶花。
霍盛一開始還以為是新鮮的花，後來湊近看了一眼才發現是假花。
可見唐心對自己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畢竟是連仙人掌都能養死的女人，養花都直接養假花。
怕霍盛久等，唐心就進去洗了個換了個衛生棉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霍盛站在書架邊慢條斯理的翻着一本書，她本來沒怎麽在意，不過等再凝神細看，整個人立刻炸了。因為那是一本h啊。
唐心幾步跑過去，迅速把書從霍盛裏搶了下來，然後故作兇狠的控訴道：“你幹嘛亂翻我東西啊？知不知道什麽叫**權？”
“抱歉。”霍盛沒什麽誠意的道了歉，然後若有所思的看了唐心一眼，“原來你喜歡這個調調的，我下次知道該怎麽做了。”
“……”不是，霍律師你聽我解釋！
霍盛只說要帶唐心去一個地方，但又不說清楚具體去哪。唐心本來以為霍盛會帶她去湊個熱鬧，畢竟跨年嘛，南城應該還是有很多跨年活動的。
結果沒想到霍盛一路把車往沒人的郊外開去。
眼看着越開越遠都快要開出南城了，霍盛終于停下車子說道：“好了，到了。”
唐心拉上羽絨服的拉鏈，又非常慫的系上了圍巾扣上了帽子，才推開車門下車。順着車燈燈光能發現他們這是到了一個湖邊，但這會除了被車燈照到的地方，其他地方都黑燈瞎火的，所以也看不出來具體景致如何。
唐心跺跺腳，問霍盛：“我們來這兒幹什麽呀？”
“放煙花。”
唐心有點無語：“……放煙花不能随便找個廣場嗎？”
雖說南城這幾年禁止煙花爆竹，但管得比較嚴格的還是市區裏面，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都沒人管，就算有城管看到也大多數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教訓兩句就過去了。
霍盛一言不發的走到後備箱，從裏面一箱一箱的往外搬煙花。等搬到不知道第多少箱的時候，唐心終于決定收回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畢竟就霍盛這個把煙花店都搬回來了的架勢，随便找個廣場可能還真不行。
煙花全部搬出來之後，霍盛也沒急着點，而是蹲在地上一箱一箱的拆，邊拆邊對唐心說道：“你去車上等着，我弄好了叫你。”
唐心想了想，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不過把車窗搖了下來，就那麽隔着車窗趴在那兒看霍盛拆煙花。
把所有的煙花都拆好擺成圈之後，霍盛從兜裏摸出一根煙咬在嘴裏，微微低下頭點燃。猩紅的火星在夜色格外紮眼，唐心看着他微微擡起下颌輕吐煙圈，喉結滑動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點癢，想去摸一摸他的下巴和喉結。
不過她忍住了，沒動。
只是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去看第二眼。
這麽一眼一眼的，霍盛自然發現了，不過也沒去管她。自己的女人麽，想看那還不是随便看。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唐心不喜歡煙味，自己也不抽煙，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喜歡抽煙的男人。
但現在看霍盛抽煙的模樣，才發現自己不是不喜歡抽煙的男人，她只是不喜歡長得不好看的男人抽煙。唉，果然長得醜有時候就是原罪。吸煙讨人嫌，不吸煙也讨人嫌。
哪像帥哥啊，幹什麽都占便宜。
霍盛抽了兩口，便把煙夾在上，沖唐心招：“過來。”
唐心走過去，在霍盛身邊蹲下。
霍盛把裏的煙遞給她，問：“怕不怕？”
唐心老老實實道：“有點，不過我想試試。”
霍盛沖她笑了笑，夜色，他的輪廓被光影描摹得越發英俊立體，那雙原本就漂亮的眼睛更是湛亮而分明，像夜空最亮的星星。
他伸輕輕拍了拍唐心的頭頂，輕聲說道：“不要怕，我陪着你。”
說完便握着她的，點燃了離兩人最近的一箱子煙花。煙花咻的一下從兩人眼前劃過，砰的一下炸響在兩人頭頂。
雖然已經提前在心裏做好了準備，但煙花砰的一下炸響的瞬間，唐心還是下意識的往霍盛那邊躲了一下。
霍盛也不知道是沒蹲穩還是故意的，唐心一撞過去，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順把唐心拖過去抱進懷裏，随後才繼續握住她的去點剩下的那幾箱煙花。
唐心就聽到頭頂上的煙花接二連的砰砰響個不停。
像她此刻的心跳。
唐心仰起頭，看向這火樹銀花不夜天。
霍盛陪着她看了一會，等焰火的喧嚣漸漸微弱下來，才貼向她耳畔笑着說道：“唐心，新年快樂，許個願吧！”
許願？
唐心把視線從夜空收回來，靜靜看了霍盛一眼。
只一眼，便迅速低下了頭。
然後無聲在心裏說道——願霍先生永遠不被時光辜負，無病無災到白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