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

第25章

醫院是Loki最讨厭的地方，厭惡程度幾乎趕得上Odin那間金碧輝煌的辦公室。每次走進醫院準沒好事，他混亂的腦子不受控制，反複播放着預約堕胎時護士冷淡的回複，冰涼的外國口音像一把刀在他的肚子裏用力攪動。

說起刀子……幾個小時前，Loki Odinson把一枚飛镖的尖角送進了他同姓的哥哥——同時也是他的标記者——的下腹部。Thor拔出了飛镖，神啊，他還不如不這麽幹，魯莽的蠢牛。

Fandral沉痛地複述醫生的診斷，“……移植手術很複雜，而我們卻沒有腎源。器官移植相當複雜，有錢也無法解決。”

Loki捂住了胃。麻煩精意識到大禍臨頭，安靜極了。他為什麽要用飛镖招呼Thor？即便他是來索要撫養權，他也不該遭到如此對待。少一個顆腎髒之後，Thor再也不能玩他心愛的猩猩游戲了，Loki推開病房沉重的門，白色被單下那個健壯的身體輪廓讓他差點哭出來。

上回在醫院裏跟Thor見面，還是八年前。那是個五月末的傍晚，Loki覺得自己被扔到車輪裏碾壓了半個世紀，以為必死無疑，突然一下失去了意識。昏過去之前他不斷地向Thor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他竭力蠕動嘴唇，而他養兄弟哭得不能自已，握着他的指尖不斷向神和祖先祈禱。Loki再度睜開眼睛時周圍一片昏暗，他疼的快要裂開了，仿佛身處地獄。

“希望的星星在夜空裏飛掠過，”Thor低聲嘟囔着，“她是從我胸膛之中飛了出去。”

無聊的北歐人，他那個只看漫畫的哥哥竟然能夠背誦十三世紀的經典，雖然文不對題，一點也不吉利。Thor跪在窗口，虔誠地握着雙手，“我們務必傾心聆聽上帝的聖谕，遵循上帝聖谕來行事和處世。無所不能的上帝仁慈又寬厚，他創造出的世界還有大地海洋……”

随着嗡嗡的祈禱——姑且稱為祈禱，Thor從不進教堂，他只相信拳頭和肌肉——五月的太陽緩緩升起，清澈的陽光透過窗簾，從黃金般的頭發到寬厚的肩膀，聖光傾瀉而下。Loki眼睛發酸，沒過多久他睡着了，等他再度睜開眼睛，Thor懷裏抱着白色的襁褓，笨拙的姿勢仿佛抱了個大號的玉米或者卷餅之類的東西。

“哦，Loki，我的弟弟，”Thor含着淚花，“看看，這是個奇跡。”

Einmyria的小臉露了出來，她有一頭淡金色的胎發與翠綠的眼睛，“她确實是個奇跡。”Loki發自內心地贊美道。

……

“說點什麽。”Fandral低語，“別光顧着哭。”

門靜悄悄地合上了，Loki站在床邊搖搖欲墜。天哪，曾幾何時他竟然有過成為醫生的志願！Thor的金發了無生氣地攤在枕畔，雙目緊閉。這個可憐人肚子裏有大量的淤血，腎也被捅了個窟窿。天曉得孩子們用飛镖玩過什麽游戲——扔進泥巴地裏，戳死老鼠和癞蛤蟆，削鉛筆！細菌會感染Thor的腹腔，說不定會引發敗血症。Loki小腿發軟，比他發現懷孕時更加膽戰心驚。他半張着嘴巴，過了十幾秒，才幹巴巴地壓着嗓子發出聲破碎的動靜，聽上去像個滑稽的酒嗝。

“Thor，”Loki抖着兩條腿，“哦，對不起。”

被單下的身體仿佛感受到了召喚，動了一下，Loki立刻撲上去握住那只出現蘇醒跡象的手，“Thor，對不起，我太魯莽了，我向你道歉——”但緊接着他就發現了不對勁。被單一個勁兒簌簌顫抖，他正在疑惑，Thor自己掀開蒙在臉上的被單，翻身坐了起來。

“Loki！Loki，”Thor充滿歉意，“不行，我快憋死了。Fandral捂住了我的鼻子和嘴，他想要謀殺我……”盡管臉色有點蒼白，金發淩亂，但他看着完好無損，根本不是“重症患者”該有的模樣，“Loki，”Thor一把将Loki的兩只手腕籠在掌心，“我、我親愛的，”他局促地扭動結實的肩膀，“抱歉，我騙了你。你不要生氣，我錯了。”

“我他媽以為你要死了！”Loki想甩開Thor的桎梏，但可悲地失敗了。Alpha的信息素撫慰了麻煩精的躁動，令他只想鑽進這個白癡懷裏，伸着脖子請他再來幾個濕漉漉的吻。“了不起，Thor，我低估了你。你不但學會撒謊，還學會了演戲。Odin真該為你感到驕傲。”

“我是快死了，”Thor真誠地說，“我到處找不到你，Loki，我找不到你了。我天天想你，幾乎就要死了。Eisa給我打電話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幾乎飛起來了……”

“你現在也可以飛，從二十層跳下去，保證飛得又快又穩。”Loki尖刻地說，“放開我。”

“我不會放開你，親愛的Loki。”Thor的藍眼睛溫柔地盯着他，像平靜的海。小時候的暑假，Odin和Frigga曾帶他們回過幾次歐洲，太陽高高挂在頭頂，仿佛永不墜落。“這兒适合劃船，”Loki牽着Thor的衣角，“可惜沒有銀河。”

“風太大了。”Thor一本正經地挺起胸脯，“海浪能把小船掀翻。不過無需害怕，我來保護你，親愛的弟弟。”

如今，Thor眼中平靜的海洋幾乎要将Loki掀翻了，“你來幹什麽？”他哆哆嗦嗦地問，平日裏那個冷靜、戲谑、愛搞惡作劇的Loki沉入海底，留下一個脆弱的Loki在洶湧的波浪中掙紮，“你打算搶走Eisa嗎？你盡可以去法院起訴。我不會把她讓給你——”

“你承認她是我的女兒了，是不是？”Thor苦笑，“我是個大傻瓜，你幹嘛不告訴我呢？Eisa流着我的血……嗨，別哭。你還記得咱們帶她去游樂園那次嗎？幫忙拍照的工作人員說她是我的女兒，可我居然沒反應過來。我可真笨，Loki，我真是蠢透了。”他俯身抱住Loki，讓他靠着自己的胸口，“你真會撒謊，弟弟，你一直很會撒謊。”

出于本能，Loki掙紮着想要逃開，他已經逃了很多年，并且擅長逃避。但Thor這回打定主意，決不能放過他。于是兩人糾纏在一起，忽然Thor捂着肚子，慢慢彎下腰——Loki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雖說那是個小創口，只有一厘米寬，“流血了，”Thor按住Loki的脖子，“行行好，待在這裏……咱們談談行嗎？我想說，我不知道怎麽開口，”他猶豫着，“幹脆實話實說吧，怎麽樣？”

“Odinson家就沒有實話實說的基因。”Loki咬牙切齒，他不敢動彈，血讓他頭腦發暈。

“Loki，”Thor胸口一起一伏，“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