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優秀的周安
在鐘霖出去吃東西的這段期間, 周安靜下心來, 專心學習。
在他心中高考的重要性占據了人生的一半,所以能夠暫時抛棄所有紛擾的情緒, 進入學習狀态。
不得不說鐘霖的灌輸方式很獨特,造成的震撼效果,周安很驚訝。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渾身有點疲倦, 但是不得不集中精神學習。
“咔嗒。”一聲,房間門突然被打開, 把學習中的周安吓了一跳, 猶如一只驚弓之鳥。
“這麽害怕?”驚恐的眼神鐘霖看見了,他倚在門邊說:“那麽還有膽子計算我?”仍然冷漠的口氣, 有一絲不可察覺的憤怒。
“……”周安握着筆, 朝着別處輕吐了一口濁氣,然後回頭看着他:“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在計算你?”
仍然紅腫的眼睛,不會比鐘霖更好受,他心裏也是煎熬的。
面對現在的種種,太複雜了。
很多時候都想抛棄一切, 不再去想,但是并不能這樣。
“其實你只是在生氣, 覺得我不夠重視你。”周安說:“那麽你呢,你重視我嗎?”他扔了筆:“你不重視我,我感覺不到,你當我是你的所有物,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鐘霖擡起下巴說:“我不想再信任你。”他擺出一副心已死,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态度。
“呵……”周安笑得比哭還難看,覺得這他媽都是什麽事:“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你,那我們還在一起幹什麽?”
他趴在桌面上,難過地說:“我想要積極一點的感情,我不想要這樣。”
“是你自己弄成這樣的。”鐘霖遠遠的看着他,聲音小得可以忽略不計,是否他自己也不确定,全部責任在于周安。
“你這個大傻逼……”周安暗暗罵道,把難過的臉轉向到另一邊,用手指抹抹眼淚。
他聽見關門的聲音,這個空間又只剩下自己一個。
當冷靜下來,脫離了那個被壓制的氛圍,就會開始思考之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鐘霖生氣無可厚非,可怕的是他決定以後都這樣嗎?
周安想起之前那樣的對待,立刻覺得心有餘悸,他不想以後都這樣。
現在的鐘霖太冷酷了,完全把他好的一面都起來,盡情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兇狠的一面。
這是一種懲罰,也是他自暴自棄的表現。
周安不是個強勢的人,抗衡不了這種冷酷,他會很傷心。
在極致的壓制下,他可能會有一段時間對自己喪失自信。不過這不是長期的,他知道自己也有優點,應該盡快計劃起來,改變目前這種令人窒息的狀态。
起身打開門,一只毛團溜了進來,是小黑炭。
之前沒有精力去照顧它,現在看起來好像已經沒有大礙。
它找到自己的貓窩就鑽了進去,似乎在睡覺。
周安想上洗手間,路經客廳,那名青年坐在餐桌邊上,端着一杯飲品,用眼睛審視着自己。
“我去洗手間。”周安嘗試用平靜溫順的口吻和他交流。
離開時仍然能感覺到,那道視線緊緊追随,令人想起了毒蛇這種黑暗生物。
周安坐在馬桶上,拿出口袋的手機上網,搜索的關鍵詞,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在洗手間的二十分鐘裏,他的心安穩了很多,因為心裏面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
“周安?”磨砂玻璃門外面,站着一個黑色的身影,是無處不在的鐘霖。
他起身沖水洗手,然後發現,其實自己的家裏,到處都是鐘霖的身影。對方瘋狂地入侵自己的生活,即便是還陽之後,也沒有任何改變。
就像人生中只剩下一件事情。
暫時從這個角色跳出去,再來看這段關系,周安有許多發現。
“你在想什麽?”鐘霖狀似随意地問了一句,但是他自己可能不知道,氣勢仍然是咄咄逼人。
而周安心裏面想的是,喜歡問這句話的人是什麽心理?
“我發個信息問問,我媽什麽時候回來。”一種是控制欲爆表的心理,一種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心理:“要是她不回來,你明天再回去吧。”
周安給自己留下時間,表面上像在挽留他。
“可以。”鐘霖說,伸手搭着周安的肩膀,把他禁锢在自己身邊。
自然狀态下都是這種控制的舉動,周安心裏嘆了口氣:“冰箱好像沒有食物了,你去買一點回來,我繼續看書。”
不出意料地看到鐘霖懷疑的眼神:“你在打什麽鬼主意?”他挑眉警告道:“別對我耍心眼。”
“沒有。”周安迎上他的視線:“去吧,我回去學習。”
試探性地伸手,掙開他的禁锢。
看到對方湊近的臉孔,周安反射性地閉上眼睛:“……”但是親吻沒有如期落下。
鐘霖只是凝視了一會兒,就放開了他:“乖乖待着,不要耍心眼。”
“我知道了。”周安吶吶說,慢慢回了房間。
他不知道鐘霖什麽時候會出去,他拿出一本嶄新的A3速寫本,一把尺子,在上面畫表格。
二十分鐘後,周安抿了抿嘴,眼睛瞟着桌面上的手機,心裏面猶豫不決。
躊躇了三四秒鐘,他拿起來,撥打鐘霖的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第一句話問:“周安?什麽事?”
周安仔細辯聽,刻意沉默了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周安?”鐘霖喊道,聲音比之前更低了一些:“說話。”
果然是跟想象中的反應一樣的,周安暗暗給自己打氣,然後說:“你在哪裏?超市還是市場,這麽久還沒回來?”
遠在超市的鐘霖,下意識地擡手看時間,距離自己出來才過了十多分鐘,他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沒法這麽快回去。
“你确定過了很久?”他跟着周安的思路走了。
“嗯。”周安在那邊說:“快點回來,我要見到你。”
沒有制定時間規定,只是表達了意願,看他怎麽做。
放下手機,周安的心髒砰砰地跳動,渾身血液都在逆流。但是又有一種興奮的感覺,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等鐘霖在十五分鐘之內回到家,他基本确定,自己對鐘霖,影響力不亞于鐘霖對自己。
青年進來看了他一會兒,得到一個消息:“我媽今晚不回來。”
“嗯。”他關上門,把空間留給周安。
周安假設他現在正在廚房,高挑的身影站在冰箱面前,把買來的物品一一放進裏面。也許他在中途解開袖扣,把襯衫的袖子挽起來,露出一雙比別人白皙的手臂。
水龍頭打開,水柱灌進鍋膽,米粒在他手指之間來回淘洗。
“……”周安輕呼了一口氣,繼續制定表格。
十分鐘後,他中斷自己手頭的工作,離開卧室。
他來到廚房門口,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斷鐘霖的舉動,他現在正在做什麽。
也要讓鐘霖知道,自己正在獲取他的行為信息。
“什麽事?”鐘霖微微蹙着眉頭問道,正在做的事情也因此中斷。
周安從他的反應判斷出,在他眼中現在雙方仍然是敏感時期,自己的一舉一動,只字片語,其實都能引起強烈的反應,這也是是一種影響。
而他會覺得敏感的緣故。
用腦子想一想,就會很好理解。
“我看看你在做什麽。”眼光掠過廚房中的所有,包括他:“你要做土豆泥嗎?我喜歡吃不太糯的。”
晚餐就可以驗收成果。
周安得到了一盤沒有完全碾碎的土豆泥,鹹淡适中,口感很好。
他沒有用語言反饋什麽,只是全部吃光,表現出一副胃口好,心情也不錯的模樣。
制造出和對方相處愉快的模樣,進而讓氣氛跟着這份愉快走,同時也讓鐘霖跟着自己的情緒走。
說實話,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忐忑,不是那麽自信,周安太習慣被動。
把場子扔給他控場,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
可是天賦黨們有着讓人嫉妒的領悟能力,他從迫不得已地學習控場,到發現控場的甜頭,現在幹勁滿滿。
“吃飽了。”他放下手中的餐具,抽出紙巾抹嘴。
那道突然掀起眼皮的注視,傾注了自己的意識,在對面那名青年的臉上游走。
不敢注視別人的人,要麽是自卑,要麽是內向。
周安沒有那麽自卑,但他弱小是事實,才十八歲,自我的意識像一根幼苗,稚嫩得無法和社會抗衡。
也還完全不懂生存法則,以及人際交往。
假如他戰勝了鐘霖,那麽以後面對誰,肯定都是所向披靡的姿态,令人跌破眼鏡那種。
也許會覺得這是被迫改變,但是每個人都向往強者,想成為強者。
弱者的心理就是:每當遇到強大的對象,只會猜測對方怎麽壓迫自己,而自己如何如何凄慘。
強者或者強者潛力股:我要怎麽在他手底下生存,學習他的一切,成為比他更強的人?
人一生中會因為很多事情而興奮,曾經讓周安興奮的是學習目标,每當完成一個階段性目标,他就興奮不已,自信地準備下一次突破。
現在又有了另外一種,成長的渴望:不浪費一分一秒,好好思考反省,審視,生而為人的自己,要怎麽努力去實現目标,要站在多高的位置上去享受人生。
周安知道,一個人有沒有分量,不是看他的體重和身家多少,而是精神層面,是豐富還是貧乏。
每個人最大的籌碼就是自己,好好利用自己。
望着收拾碗筷去了廚房的青年,周安長呼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暫時放松了精神。
但是腦袋仍然轉個不停。
盡管這樣,他也沒忘記走到廚房門口,看一看鐘霖在做什麽。
或者說,明知道他在做什麽,但是要确認一遍。而且要讓對方知道,他在獲取信息。
這一次,鐘霖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有再問什麽事這種問題。
晃一圈巡視完畢,周安就去洗澡。
他找出一套對方能夠穿下的睡衣,在自己洗完澡之後放到浴室:“你該洗澡了。”盡量用肯定句去表述,而不是你要洗澡嗎?
鐘霖點了點頭,眼神有點狐疑,但是今天下午到晚上這段時間,他出奇地沉默。
有一種在觀望的态度,不确定的态度。
周安以前從來不會去想,對方的言行舉止代表着什麽東西,反饋着什麽東西,現在他開始關注。
“過來這裏。”他也終于對鐘霖用上了這句話,聲音差點沒有穩住。
“你在耍什麽把戲?”身上濕氣濃重的青年說:“你做什麽都沒用,我勸你不要白費力氣。”
周安沒說話,繼續等着他。
鐘霖和他對峙半晌,最後還是依照周安的要求走過去,然後被塞了一張表格。
那少年說:“這是手寫版本的,我填一張給你,以後每天給你發電子版。”
讀取了兩行表格中的內容,鐘霖眯起眼睛,繼續默讀下去,看得出來他喜歡看。
“這裏有一張空白的,看完你也給我填一張。”周安把另外一張空表格放到他面前:“空白電子表格我一會兒發在你手機上。”
“為什麽這樣做?”鐘霖捏着那張周安的表格詢問道。
“不想看,那還給我。”周安伸手去搶。
“住手!”鐘霖轉身避開他,把表格仔細護着,不讓他搶:“好,每天給我發一張。”
“你也給我發一張。”周安停下搶奪的動作,說:“仔細認真地寫,不可以虛假,否則你就別想看到真實內容。”
“嗯。”鐘霖回答得爽快,繼續閱讀周安給自己寫的長篇大論,其實是流水賬。
這是一張什麽樣的表格?
其實是一張簡單粗暴的日記,某時某分在做什麽,想什麽,當下是什麽心情,等等,事無巨細。
所以鐘霖不會再問周安為什麽,第二天他自己會寫報告,如果沒寫出來,就是沒誠意,不真實。
“看完就快點填。”周安取了一只中性筆,交給他。
鐘霖拉開椅子坐下,握着他拿筆的手腕,面對面直勾勾地注視:“你保證真實?不欺騙我?”
“我保證。”周安說:“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對你撒謊。”
對視了足足幾分鐘之久,多疑的青年點點頭,抽出周安手中的筆,伏案書寫。
“你要是敢耍花樣,我會讓你後悔。”他不忘擱狠話吓唬人。
那種可怕的書寫速度,周安看得一愣一愣,他完全不用思考,就可以記起來自己什麽時候在想什麽做什麽,事無巨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可怕。
至于鐘霖的真實性,周安倒是不懷疑,對方自負到不想說任何假話,因為沒必要。
不過他肯填寫這份表格,周安還是很震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