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浴室驚魂
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周安的臉色漸漸顯得發白,他現在手腳冰涼,在水裏動了動……然後撐起顫巍巍的身體,從浴缸裏面爬出來。
也許只是自己夢游呢,他心想。
神情恍惚的周安,一個不注意,趴到了雪白光滑的地面上。膝蓋磕碰了一下,疼得他皺起眉頭,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他低頭看到自己趴着的地方,積着越來越多的水跡……這太奇怪了。
回頭,看見水從浴缸裏面溢出來,一點一點蔓延到自己身下。
周安張大嘴巴,終于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連爬帶滾地向前逃,差一點手就碰到了門框,可是肩膀被什麽東西摁住了——他一咬牙,用手抓住放在門邊拖把。
“唔!”翻過身來用力向後擲,只看見拖把穿透空氣,落在浴缸裏。
周安認命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他看到仍然有水不停地從浴缸裏面溢出來……
呼吸間都是那些恐怖的味道,就好像回到了那個陰涼的水庫。
“額……”腳尖毫無預兆地蜷縮起來,周安感覺有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腳踝,
這只是一個開始,他恍惚而無力地癱軟在地面上,感受着越來越多的觸碰。
從頭到尾,周安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就像猶在夢中,失重、無力。
可是神智很清醒,周安眼角流着生理淚水,倒是希望自己失去了意識。他清晰地感受到,一切一切,被未知的東西帶入不受控制的狀态中。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經歷,荒謬而羞恥,冰冷而滾燙。
整個過程很慢,就算沒有看着時間,周安也知道過去了很久。
因為身上已經傳來了超負荷的信號,他用手掌蓋住憔悴不堪的雙眼,另一只手抓住頂頭上的門框,指關節發白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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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難以言喻的嗚咽,他隐藏在喉嚨裏,化成短促的抽氣。
一次急過一次,周安差點以為自己的嗓子會壞掉,可是沒有,它仍然在不休不止地反應着身體的感受。
這太……荒謬了,他羞恥而憤怒,地抽泣着。
然後又一次回落人間,提高喉嚨裏溢出來的那一聲短促聲音。
害怕的情緒在這時候被其他東西掩蓋,周安無法動用腦子去思考,他用力地閉着眼睛,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很扭曲。
那應該是醜陋的。
就跟他想象中一樣,這些東西只有某些人才會視為享受和福利。
而平時談及有顏色的話題,段子,或者看見暧昧的圖片,周安的反應是不參與,不探究,隐隐有些抗拒。
那是丢人低俗的東西,他內心深處認為。
所以現在的自己是醜陋的,就像一件被弄髒的東西,這才是周安情緒激動,不能接受的緣故。
而害怕的情緒在之後才找回來,和羞恥一起蔓延了他全身。
淚水從眼角一直流下來,周安捂着自己難看的眼睛,抽泣聲在浴室內回響。
身上有一塊幹爽的浴巾覆蓋,他抱着粘膩的身體,在地上哭了一會兒。
然後撐起身體來,挪動着幾乎使不出力氣的下半身——這一切都很難讓人接受,很恐懼慌張。
周安平複不了心情,只要身體上還餘留強烈的感覺,他就忘不了剛才那些羞恥的經歷。
像個充氣娃娃一樣被迫地接受那樣的對待,還廉不知恥地給予反應,周安的心情崩潰到無以複加,羞憤不足以表達他現在的感受。
擡手把頸間的金項鏈扯下來,周安挪到馬桶邊,打開馬桶蓋扔下去,然後一掰沖水閥。
眼睜睜看着金項鏈沖下去,周安的心卻沒有得到半點放松,他頭皮發麻地往後退……退進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那雙無形的手替他戴上一根鏈子,然後抱着他。
周安抖着肩膀哭泣,抱住自己的雙膝,哽咽不已:“求求你……不要再纏着我,不要……”搖晃着腦袋,腰身卻不能動,那個東西從後面抱着他。
滑膩冰涼的觸感,周安一點都不陌生,他被迫地适應了很久。
那身皮膚就像在水裏的時候,一摸上去能摸到一手的水跡……
他應該是在水裏死的,或者是意外,或者是自殺。可是無論是哪一種,周安覺得,這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他沒有任何理由去被對方纏着。
就算是無意中撿了對方的遺物,可是也急時歸還并且道歉了!
“你為什麽要纏着我?”周安試圖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是不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他喃喃地說:“那你告訴我吧,要是我能幫忙……我肯定會幫忙,然後你就別再纏着我了,行嗎?”
屋子裏頭沒有任何回應,只有腰腹間的禁锢,告訴周安那個誰還在。
“你是鐘霖對嗎?”他終于輕聲問道。
腰腹的雙臂收緊,周安的心尖一顫,這是對方給出的第一個反應,因為名字。
“你是不是……在水裏淹死的?”周安說:“你的遺體還在水裏嗎?”對方不回答任何問題,他只能靠瞎蒙,按照正常情況去猜測:“你想找回遺體,還是怎麽樣呢?”
可是無論後來說什麽,鐘霖都沒有給出反應。
周安抹了抹紅腫酸澀的雙眼,覺得很疲憊:“……我想睡覺了。”他啞着嗓音低聲說,透着連自己都覺得羞恥的央求。
可是真的很累,周安多麽想直接上床睡覺。哪怕身上很粘膩,也不敢再碰到水這種可怕的東西。
當看見浴缸的水停止蔓延,從消水口離去,空氣中的水鏽味一掃而空,周安知道他走了。
按住狂跳的心口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的身體終于慢慢放松——
周安拖着如同散架的身體,撲倒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伸出手,找到枕頭下面的手機,朝屏幕看了一眼。
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半,從浴室裏醒來到結束,至少過去了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周安永生難忘。
經過一夜的沉睡,醒來之後身上粘膩得不行,周安躺在床上精神恍惚的發着呆。
好多事情湧現在腦海裏,他立刻閉上了眼睛,停止回想。
因為忍受不了自己身上還殘留着那些痕跡,周安又怕又慌地洗了個澡……然後覺得,外面這麽大的太陽,那種東西應該不會出現的。
撫摸着自己身上紅一塊青一塊的痕跡,周安握緊拳頭,在猶豫要不要把項鏈扯下來。
可是昨天因為把項鏈扔回去了,就被折磨了一晚。
這條連馬桶都沖不走的項鏈,真的有那麽容易離開自己的脖子嗎?
去到學校,已經遲到了兩節課,所以外面的太陽很大。周安騎今天自行車的時候,表情羞恥而扭曲,他渾身都不舒服,很難受。
這種事情太難以啓齒,他遲到的理由是:昨晚生病了。
何老師看他臉色蒼白,一點都不懷疑他的話:“去看醫生了嗎?身體是大事,可不要大意。”反而關心地說。
騙了自己很尊重的老師,周安心裏很過意不去,搖頭說沒有看醫生,打算下午放學再去。
“老師……”他猶豫不決,眼神不安地閃爍着。
“怎麽了?”何老師溫和看着自己十分喜歡的學生。
“沒有。”周安再想了想,搖搖頭:“沒有什麽了。”
可是他慘白的臉色以及恍惚的精神狀态,讓何老師很擔心:“要不你回家休息嗎?等身體好了再來上課。”
“不用的。”周安連忙說,其實現在,他巴不得待在人多熱鬧的地方。
回到家裏就會有種恐懼,他低下頭,不敢讓何老師看見自己眼中的懼意。
“好吧,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時說出來。”何老師說:“快上課了,你回教室吧,今天的請假條,下節課下課再過來補。”
“嗯,謝謝老師。”周安勉強微笑,背着書包轉身走出辦公室。
鈴聲馬上就響起來,同學們呼啦啦都趕回教室上課。
王爍坐在周安背後,看見周安終于來上學了,驚訝地用筆頭戳他:“我靠,你居然曠課半天,怎麽回事?”
“生病了。”周安把書包放下來,放在腳下,因為抽屜裏面也有很多書,都放不下去了。
“什麽病?”王爍探頭過來看他:“現在好了嗎?”
“好了啊。”周安摸摸臉,生怕被王爍看出異樣:“你快坐好吧,別盯着我看。”
“怎麽了這是?”王爍特別奇怪,依然看着他:“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的,難道你這病生得很羞恥?痔瘡?”
他的聲音又大又粗犷,周圍的人恐怕都聽見了,周安恨不得一圓規戳死他,說道:“你快閉嘴吧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說完老師就來了,王爍不情不願地坐回去。
周安松了一口氣,他特別在意昨晚的經歷會不會被人知道,包括從小一起長大的王爍也不行。
“卧槽!”剛安下心來就聽見背後傳來王爍的一聲國罵:“這節課是數學課啊,昨天的數學作業你做了沒有?”
他們這個學期的數學老師特別嚴厲,還讀高二的時候就聽說過這位老師的大名,據說沒有完成作業會被弄死。
“做完了。”周安慶幸自己做完作業才睡覺的,否則今天就完蛋了。
“靠,快借給我抄!”王爍火急火燎地說道。
“你真是心大……”周安把作業翻出來給他,順便規勸:“咱們不是說好要一起上D大的嗎?你要是再這麽吊兒郎當下去,怎麽考大學?”
“行了行了,我這不是正在努力麽?”王爍說。
他的懶散勁兒,周安也拿他沒辦法。不過王爍的家庭環境很好,父母都是生意人,家裏自有公司。不像周安的媽媽,雖然有一份很不錯的工作,可是很辛苦。
想到這個,周安忽然想起來,那天何老師跟自己說,鐘家的家境也不錯,鐘霖的父母生前也是做生意的,後來父母不幸去世,鐘霖也失蹤,那些生意就由鐘霖的大伯繼承。
數學課結束後,周安去辦公室找何老師寫請假條。
“老師……”寫完擱下筆,他說:“您還記得鐘霖家的地址嗎?”可能那個地方早已不是鐘霖的家,可是他還是問了。
“怎麽了?你好像很關注他?”何老師說:“這麽久沒有消息,現在想找他真的有點難。”地址是還有的,因為都是鄰鄰近近的居民,何老師記憶力也很好,說出一串地址:“不過我很久沒有去那邊,不知道現在怎麽樣。”
也許房子已經賣了也說不定。
才走了三四年,也許還留着呢,周安是這麽想的,也許鐘霖的執念是想回家。
那就帶他去那裏看看會不會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