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事情
下課了後，韓志軍在教室裏等了半會，沒見韓志宏來找他一起去食堂，于是上三樓去找人，發現教室裏人都走光了，一個人也沒有。在三樓找了一圈又去宿舍看了一回都不見人，出來去食堂的路上，瞥見操場上大樹角落裏有兩個人在，便走了過來，果然是韓志宏。
韓志軍見另一個是秦雯，心情不由得多了幾分欣喜，“秦雯同學你也在？”
秦雯點頭道：“你們聊吧，我先走了。”說完朝着女生宿舍去了。
“你告訴她了？”韓志軍問。
韓志宏點頭，韓志軍臉色浮起擔憂之色。
秦雯徑直到了宿舍，找到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的錢萌，笑道：“今天我媽做了糖醋排骨，上我家吃飯去。”邊說邊拉她起來。
聽見秦雯的聲音，錢萌又喜又為難，等被子掀開，看見她一臉笑意望過來，心裏頓時一暖，那些惱人的事一瞬間被壓在心底。錢萌立起身，又像平時面帶笑意挽着她的手臂，兩人說說笑笑到了秦雯家。
兩人進門時，文秀琴剛從廚房端出菜擺在小木桌上，見到錢萌溫柔笑道：“萌萌來了，你好久沒來了，阿姨怪想你的。”
聽到這柔柔的話語，錢萌的眼眶一酸，忙低着頭揉了一下眼睛，擡頭笑道：“秀琴阿姨，我也……挺想你的。”
文秀琴招呼她坐下，三人一起吃飯，期間秦雯、文秀琴一個給她添菜一，個勸她多吃，一頓飯下來，錢萌心裏那點難受漸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滿腹的感動心酸。
雖然文秀琴和秦雯不是她的血親，可待她比親人還真；可是家裏的親人，如今卻将她當外人看。
吃完飯，文秀琴收拾碗筷，沒去送飯，現今文紅紅和文寶一人在一邊，隔得又遠，給誰送都不好，不如讓他們自己在外面買點，每個月另外補貼十塊錢當作餐費。
秦雯和錢萌回到房間，兩人一時沒有說話。
“錢萌，我們是朋友嗎？”沉寂了半會的屋裏，秦雯先開了口。
錢萌心裏一突，怔怔點頭，“當然。”
“剛才韓志宏跟我說了，那天他遇見你的事，你能給我說說……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秦雯覺得自己不主動開口詢問，恐怕錢萌不會說的，不如直接問。
被朋友這麽一問，錢萌心底的難受又浮了上來，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淌了下來。
秦雯從床頭櫃子裏取出一條白色棉手絹遞給她，又拍着她的肩頭以示安撫。
錢萌越哭越傷心，秦雯也不勸她，默默在旁邊安慰，等她漸漸止住了淚水，秦雯倒了熱水在盆裏，打濕了毛巾遞給她。錢萌接了過來，往臉上胡亂擦了一把，将剛才的淚痕抹去了。
起身倒掉熱水，去廁所接了冷水，把毛巾變冷後，秦雯又将它遞給錢萌，“敷敷眼睛，待會該腫了。”
錢萌一聽，悶悶的心緒忽然好了很多，用毛巾捂着眼睛，垂着頭，低低說了起來。
原來錢萌父母從小更偏愛弟弟。小時候這種偏愛還不明顯，等他們大了就越來越鮮明。在家弟弟是不用做事的，她卻要做很多家務，媽媽經常說的話是：女孩家哪個不做家務，弟弟還小，你比他大，多做的點會少塊肉？
這些暫且算了，家裏有好吃的先緊着他來，有剩的才會想到自己。諸如此類，錢萌慢慢明白了爸媽雖然沒打罵過自己，但內心裏更喜歡弟弟，這認識讓她很難過，不過好在她天性樂觀，不怎麽放在心上。
考上高中後，爸媽雖然念叨過學費貴，女娃娃沒必要讀書的話，還是在一衆鄰居的羨慕誇獎下把她送進了高中，就沖這一點，她也很感激他們。
可是寒假回去後，爸媽态度變了很多，整天給她念叨家裏沒多少錢，奶奶病了整個冬天，花了不少錢，兼之這個學期自己考得不好，中等偏下，爸媽臉色就更不好看。
後來她聽見爸媽私下說話：說弟弟成績好，肯定能考上高中的，如果是這樣不如只供他一個人讀書就行，一來減輕家裏負擔；二來覺得錢萌成績不好，高考又特別嚴峻，看來她是不行的，就算考上又是個女娃娃，供她讀出書去，以後還不是別人家的人，何必浪費這幾年的錢，還不如直接找個人嫁人。
這樣一來，得來的彩禮一能減輕家裏負擔；二能供兒子讀完高中，且剩餘的錢可以做點小本買賣，以後掙了錢給兒子建兩間新水泥房子，将來好娶媳婦。
所以在春節期間就給她相看了幾家，最終選了隔壁鎮上一戶人家，那家條件不錯，錢萌爸媽和他家約好見過後，對方對她很滿意，于是當場定下了，第二天就将五百塊錢的彩禮送了過來。
錢萌那天哭了很久，求了她爸媽好一會，他們安慰女兒讀書苦，以她的成績又考不上大學，何必去受苦浪費時間，不如趁早結婚。
“我求了他們好久，才答應讓我上完這個學期，我周末就不想回去，回去那個男的就來我家看我，我不喜歡他。”說出埋在心裏話，錢萌好過多了，胸口也不悶了，覺得有人分擔憂愁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秦雯只問：“那個男的有沒有欺負你？”
錢萌臉一紅，連忙搖頭道：“沒有，那天是第一次來學校找我，說請我去吃飯，我不想去，他就拉拉扯扯的，正好被韓志宏他們看見。”
兩人靜了片刻。
“你是怎麽想的？想繼續讀書，還是服從你爸媽的安排？”秦雯要知道錢萌對自己未來是怎麽想的。
“不，我不要和個陌生男人結婚，雖然我的成績不好，不一定能考上大學，但是……但是我想念完高中。”她不願像部分農村姑娘一樣，初中辍學不讀，在家種幾年地，到了年齡找個差不多的人結婚，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雖然只上了半個學期的書，但接觸到的遠遠比從前想的多得多，外面的世界很大，她為什麽不能去看看？
“你的想法我知道了，雖然高考競争嚴峻，可是努力一點還是能考上的。”秦雯安慰道。
錢萌搖着頭。她知道自己的情形：學習雖然刻苦，可不如別人聰明，資質一般，能考上大學的都是全國人群中的佼佼者。
“就算不上大學，你可以考師專，那也是不錯的。”秦雯見她信心不足，提出道。
錢萌聽了眼睛一亮，她怎麽沒想到，大學考不上，可以去考師專，以後就能當老師了。想到這剛才沮喪的情緒為之一震。
“師專也是不好考的，所以你還是要努力，不能這樣喪氣下去。”秦雯道。
錢萌連連點頭，不過……
“可是，我爸媽已經收了人家的彩禮……”
“別擔心，這事呢，韓志宏說過要幫忙的，到時候我去找他，我們一同想個辦法，至于你的學費生活費，要是你爸媽不給，周末暑假你也不要回家了，和韓志宏留下來一起到鋪子幫忙。”
錢萌看着秦雯道：“謝謝你，雯雯。”有了韓志宏的先例，她倒不覺得這是件丢人的事。
“我現在幫你，以後我有困難了，你還不得幫我？”秦雯笑道。
兩人相視一笑。這一笑讓壓在錢萌心上的陰霾通通散去了。敷了半天冷毛巾，錢萌眼睛不腫，她重新在秦雯的鏡子前梳了頭，确定臉上沒有異樣，才和秦雯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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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秦雯拉着她回家吃飯，晚了就住在那裏。到了周末，錢萌便不回家，按秦雯說的和文紅紅看鋪子，而秦雯則把韓志宏從文寶鋪子裏叫了出來，恰好這個韓志軍每回家，來看看韓志宏的情形，于是三人一路走一路說。
“上次你不是提過，要幫忙話盡管跟你說嘛？今天你出頭的好機會來了。”秦雯對韓志宏道。
韓志宏預感秦雯不會有什麽好事找上她，猶猶豫豫問：“什麽好機會？”
韓志軍也望着她。秦雯笑笑，先讓韓志宏在街上随便買了點禮品，然後三個人坐車去了柳樹鎮。
這鎮子就在梨花鎮幾十裏外，秦雯按照錢萌跟她說的地址，找到那男人家的位置，站在斜對面看了一會，然後對韓志宏說：“你去，想辦法把他叫到剛才那小河邊來，我和你哥在那等着你。”說着把禮品交給他，“我幫你想個法子，就說上次你打了他，心裏愧疚，今天來道歉的。”
拿着這兩三樣禮品，韓志宏覺得就是燙手山芋，險些拿不住，臉上有些不情願道：“那個……我去他會不會打我一頓？”
“這就要看你怎麽說了，你要是會說話，就算看在禮物的份上他也不會打你的。”秦雯道。
韓志軍哭喪着臉。
“快點去啊，你信誓旦旦要幫忙的，這才剛開始呢。”秦雯催促道。
“還是我去吧。”韓志軍見弟弟不情願，從他手裏将東西拿了過來。
“哥……”韓志宏忙道：“還是我去吧。”
“我去吧，你容易沖動。”韓志軍對秦雯道：“你們先去小河邊，我一會就帶他過來。”說完就提着禮物徑直向那家人走了過去。
秦雯轉身走到鎮外的小河邊，靠在一棵大樹幹上，韓志宏跟在旁邊。這個時候是午後，狹窄的河水涓涓流動，熾烈的陽光照射下來，晃得人眼睛睜不開。等了半會不見人來，韓志宏有些焦急地踩着地面走來走去，見秦雯閉着眼不說話，忍不住問道：
“你讓我們把他騙出來，想做什麽？”
“讓他主動退婚啊。”秦雯眼也不睜的回道。雖然此事由錢萌爸媽所起，但她不會試圖去說服他們退婚，因為這樣的人思想根深蒂固，很難改變，與他們講道理純粹浪費唇舌，不如直接找當事人。只要這人退了婚，錢萌的爸媽也沒有辦法。
就算将來他們再一次為錢萌訂婚，她也有辦法讓男方主動退卻。她就不相信了，次數一多，還有人敢答應錢萌的爸媽。
“你要怎麽說服他？他會乖乖聽你的？”韓志宏不确定問。
“等人來了你自然就會知道。”正說着，遠遠見韓志軍帶着一個人慢慢走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