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什麽人啊,”周懿重重地把門合上,韓臻将東西收拾好,“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不用當着周禮的面出櫃了。”
“三年時間早晚要出櫃,早出晚出都是一樣。”
周懿這麽一開口,韓臻到把追問為什麽周禮在這件事上這麽看得開了的想法按了下去,說到這裏,反倒周二少是記起來了什麽事,那人插着腰問,“對了,韓臻你那劇本呢,別和我說上次在趙雪雪面前說那些話也是你劇本裏寫好了的。”
“人算不如天算,那一部分确實沒有想到,這叫即興發揮。”
周懿盯着韓臻,滿臉都是不相信,就算他和韓臻已經休戰了,但周懿到現在也不相信韓臻那人口中的劇本是真的存在的,可他今天難得心裏暢快,也不想繼續在這事上糾結。
他正欲動身,卻發覺韓臻心不在焉,回了辦公室後全程盯着手機不放。
“怎麽?你今天有事?那我等下送你去。”
周懿難得主動開口說是要幫韓臻做什麽,韓臻收起手機,搖搖頭,“我有事需要離開一段時間,今天下午的飛機。”
周懿頭一擡,剛想問韓臻不是才回來嗎怎麽又要走,卻又記起來韓臻工作繁重,能留在龍城折騰這麽久就差不多算是奇跡了,好歹韓臻剛剛還幫了自己一把,周二少這般一想,只覺得自己剛剛确實是太跳脫了點,韓臻急着離開還要照顧自己這點時間。
“這,”周懿不由斟酌了下用詞,“這,幾點鐘的飛機?今中午請你嘗一嘗這邊的地道菜色?”
你看這兩人,都已經結婚合作好幾個月了,唯一能夠想到的補償方式還是請客吃飯,韓臻知道自己今日确實走的匆忙,若是在這裏回絕,怕是周懿也會察覺到點什麽,韓大少将那條領帶細細收拾好。
“随便吃點,”韓臻道,“餓不着的。”
說是這麽說,周懿确實還是挑着好地方去了,這段時間周懿好好觀察了一下韓臻這人,韓大少飯量驚人,怕是一般上的少了這人還真會吃不飽,他挑來挑去選了個好地方,首次合作這麽順利,還是要好好慶祝一下。
倒是吃飯的時候韓臻放下筷子發表了點評。
“你若是真有心,下次我回來的時候專門給我做一餐?”
周二少笑了笑不說話,這人心裏清楚,還沒有到和韓臻定下這種約定的時候,再說有了約定,就會有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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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周懿最怕的就是自己又期盼了什麽。
韓臻的飛機是下午四點起飛,周懿趕在兩點半前就把人送到了機場,他到了地才察覺時間時候還有點而早,讓韓臻現在進去吧,總有那點空餘出來的時間不好打發,但是周懿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是利用這點時間送別,還是随便胡扯點什麽,還是一了百了就直接把人送進去算了。
周二少插着口袋站在機場大廳外盯着韓臻遠去的背影,無端地感到一陣莫名的局促和糾結,他低下頭盯着機場光潔無比的大理石地板沉默了半秒,最後還是轉身離去。
周懿察覺到自己的心有點亂了。
韓臻取完票後轉身一看沒看到周懿,這人一愣,立馬就找了出去。
他是在機場外的花園大廳處找到周懿的。
那人靠在機場外的欄杆上,一套貼身的黑西裝沒了領帶,領口敞開,頭發淩亂,遠遠地看上去帶着一種說不清的灑脫還有頹廢,見到那背影的第一眼,韓臻還以為周懿又在抽煙。
但是沒有。
周二少盯着飛機起落航線,手中不停,正在玩煙盒。
這家夥讀書的時候就不會轉筆,到了成年了以後也只會把個煙盒上上下下轉來轉去,韓臻走到這人身後,周懿盯着遠處天邊消失的蹤跡,頭也不回地突然對自己來了一句,這句話沒頭沒腦。
“你就不問我為什麽不走?”
“你的意思是想陪我回錦城?”
周懿扭過頭來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帶了點笑意,對方肯定不是問的這個,但韓臻倒是站在他身後細細看了一眼。
萬裏無雲,飛機遙遙地還能看到影子。
“你想要留在哪裏是你自己的自由,我哪敢說什麽,”韓臻目光溫柔,“但你要是準備好了要離開,我那邊自然是歡迎的。”
周懿回頭深深地看了韓臻一眼。
韓臻假裝沒有察覺對方眼神中的詢問,他繼續,“回去就不去公司了,這個周末好好休息。”
“嗯。”
“呂昭钺還有周禮你就別在意了,是什麽樣就什麽樣,如果真有問題,夜路走多了他們早晚都要遇到鬼,你別擔心。”
任誰也想象不到平日裏對外人一句話都不願多說的韓少此刻會叨叨唠唠說個不停,周懿低着頭,全程也只有一個詞。
“嗯。”
周懿手裏的煙盒再轉了一圈,他剛想繼續嗯一聲,韓臻低頭,聲音平緩,“我要走了,周懿。”
那一刻,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讓周懿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了一下,手中動作一停,煙盒吧嗒一下砸在欄杆邊緣,他趕忙低下頭去撿,韓臻手一伸,率先幫他把煙盒攔截在半空中。
他們的手指相碰。
肌膚那一處簡直像是要燃燒了起來樣,周懿确實沒想到,就這麽簡簡單單一個觸碰,肌膚交彙點炙熱無比,自己居然在那一瞬間如同小女生般生出了萬般不舍和留戀。
他不想韓臻走。
他舍不得這點溫柔。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周懿很清楚,此時的不舍只不過是因為韓臻回來了以後,這人給予了自己許久以來都渴望無比的支持和理解,韓臻回來了以後他不怕了,有人撐腰了。
這哪是不舍。
這是害怕。
周二少趕忙收回來手,“那等你下次回來……”
“拿來。”韓臻沒有理會這句話。
“什麽?”
“煙。”
周懿一擡頭,撞上韓臻那漆黑的眸子,心髒在恢複搏動後再次亂了一拍,他把煙盒遞了過去,韓臻接過煙盒卻一言不發,周懿和對方對視了許久,這才記起來少了打火機,“你這是要抽煙?”周懿皺眉,“安檢不能帶打火機進去,你如果想要抽煙的話……”
“火機留在你那裏。”
“……”
兩人對視片刻,煙盒在韓臻寬大的手掌轉了一圈,“這盒煙我給你守着,打火機放在那裏是相信你。”
周懿的桃花眼裏波光潋滟,韓臻喉頭聳動兩下,千言萬語,最後變作一句話。
“飯如果沒時間給我做的話那就下次,但是煙的話等我回來你再抽。”
周懿的心髒開始不按節奏跳動了。
他的眼睛有點濕潤,不是那種酸澀的,而是一種混雜着蜜糖和酸楚,外加一點小鹿亂跳的味道,周懿本想冷笑一聲化解現在這種讓自己感到無比尴尬的氛圍,但是他的笑聲此刻卻聽着很無力。
不再冰冷,卻好像有點兒輕快。
周懿覺得說話時嘴角都開始不安分的抖動,“那你這次什麽時候回來。”
“你生日我一定到場。”
周懿的生日在月中,六月份的夜晚,空氣裏都會有花香的甜膩味,周二少低頭躲開韓臻的眼神,半分鐘後又看過來,“那按照劇本你想怎麽樣?”
周懿很想,此刻有什麽東西,比如那該死的劇本或者冰冷冷的契約讓自己明白這種心跳的錯誤和感觸的誤區,但是韓臻可能看出來了一點,飛機場廣播音大響,那一刻周懿一下子記不起韓臻最後說了什麽。
“你可以吻我了,你快要追到了。”
·
六月十二日,晚。
包名章作為龍城小紅娘,做事自然是有自己的風格的,這種愛情故事吧,包大導演第一要求:浪漫!第二要求,那就是圍觀者/見證人要多。
但又不是那種暴發戶式的,呼啦啦一個商場的人全給你上了圍觀你倆談戀愛,什麽天上掉彩花啊、紙條啊金光閃閃嘩啦啦地掉啊,這些全部都上不排面,我們要的就是那種距離、時間、光線還有氣氛剛剛好的時候。
就是那種你們小兩口談的漸入佳境,這個時候我們大部隊默默在一旁,剛剛好就圍觀到了,氛圍對了,距離好了,感情也升華,瓜也吃好了,你看這又不打擾你們,也不幹擾我們吃糖。
包名章說出這套理論的時候,闵霈罵了句,這玩意真他娘的是個人材,放在制造業那是真可惜了。
那天晚上,周懿一個人站在湖邊的草地上等韓臻過來。
四下無人,但他其實知道包名章的喜好,就在湖對面的那棟別墅裏,滿滿的都是人,韓臻說劇本已經到了這一步,周二少快要追到了。
所以見證的人要是很多的,等到韓臻一來,這邊小花園的燈會漸漸暗下去,照包名章的說法,那個時候黑燈瞎火的,韓臻大老遠從錦城趕回來,月色朦胧,暗夜浮香,周懿這一個大美人主動了,韓臻自然就拿下了。
但如果是一個月前,周懿很樂意再演一次戲。
可現在他不同了。
周懿站在一片盛開的栀子花前,盯着遠處韓臻來的身影,花香醉人,但他卻莫名其妙地就記起來了韓臻那句,‘我要的是尊嚴。’
韓臻那,浪漫無比為了愛情的尊嚴。
感情這種東西就是不能深究,每深究一分,就會錯失一分理智,就連龍城的懿二狐貍都已經陷入了這個陷阱,現在他占了上風,韓臻幫了自己,公司裏總算上了正軌,這場外人眼裏的愛情故事他隐隐地馬上就要贏上那麽一局。
但周懿意識到自己是虧欠了韓臻的。
他太聰明了,用一顆玲珑剔透的心來算計這場契約,他每利用一次,就是當着韓臻的面踐踏那虛無缥缈而又浪漫的尊嚴一次,韓臻用這種方式來維護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周懿卻偏偏又知道了自己每贏一次就是對韓臻的不尊重。
韓臻已經走近了。
燈光滿滿的暗了下去,湖對面的那棟小別墅也熄了燈,就他們倆之間的路燈還亮着,漫天星鬥,栀子花沿着湖畔燦爛的盛開,光線不大不小,柔柔的,白色的熒光就在他們倆之間落下。
這就是個小小的舞臺。
韓臻停了下來,這人剛下飛機,明顯是沒想到周懿他們會玩這一出,韓大少還以為會是什麽熱鬧場合,沒想到就周懿和他兩人。
他擡起頭,周懿今天穿了一身白色小西裝,紅色的玫瑰在胸口綻放,那人挑着桃花眼看了自己一眼,又躲開,韓臻難得有點緊張了,他還沒開口,周懿走了過來。
以一個湖的距離,別墅落地窗戶邊所有人都舉着相機,當周二少踮起腳湊近韓少時,不少人口中發出贊嘆聲,朱丹巧捂住心髒差點暈過去,“包胖子,啊,包胖子幫我喊個救護車我快不行了。”
說是這麽說,她手裏的手機鏡頭是沒離開那兩人的。
包名章臉都快貼到玻璃上去了,“自己喊,死不了,這就不行了那等結婚鬧洞房時我還不得給你把急救隊當場備上。”
在所有人圍觀、拍攝的角度裏,周懿都已經親上了韓臻,那個場景如此唯美和浪漫,就像是預定好了的手機封面壁紙般不真實,就連今天沒有到場的周禮都在家裏第一時間刷到了消息,這人手指不穩,吧嗒一聲巨響,巨大的手機液晶屏幕直接花了。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周禮一直不願意去想,但是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人面色蒼白,坐在原處喃喃自語,他心中亂成一團——周懿什麽時候能和男人在一起了?
他又是什麽時候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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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回到湖的那一邊。
夜色朦胧,周懿距離韓臻極近。
星光在對方眼中流轉,燦若星辰,韓臻不由晃神片刻,他剛下低下頭去,周懿微微踮起腳來,對方的唇卻沒有落在自己的上。
那個吻錯開了。
韓臻訝異片刻,香氣在鼻尖萦繞,耳鬓厮磨,兩人看似極其親密,實則帶着一段禮貌的疏離,周懿在自己耳邊輕輕道了一聲,“謝謝,”韓臻一愣,側過臉來和周懿對上了目光,對方的舉止禮貌而又帶着尊重,韓臻訝異,沒想到在最關鍵的一秒,周懿的良知讓這人後退了。
在這場虛假的、浪漫而又可笑的布景中,他們倆攜手演了一場戲,韓臻早已無所謂什麽東西,而周二少用一點點視覺差錯構成了這個幕戲劇。
周懿知道自己不能吻,因為這不是真心的,但韓臻要的就是真心。
他不能給對方一個假的。
韓臻眼中帶着點震驚,周懿笑了,他躲在燈光投下的陰影裏偷笑了那麽短短的一秒,就像一只偷吃到雞的小狐貍,小虎牙露出來點,一如十年前狡詐而又可愛,周懿給了韓臻一個小小的擁抱,然後他退遠了一點,“還有,這是為了你浪漫的尊嚴。”
就是這麽這一秒,在周懿放棄這場戰争的勝負的這一秒,韓臻聽見心底某個東西破裂的聲音。
像是嫩芽重新抽了枝。
像是冬雪終于承受不住重壓。
像是寒封已久的冰面嘎吱一聲裂開了縫。
那一刻韓臻站在這場栀子花香彌漫的人造舞臺中央,他知道此刻一切的夢幻皆是虛幻,就連這點美景也皆是過影,但就在這個時空,韓臻盯着周懿的背影,一如十年前。
他還在,曾經那個周懿,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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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三戰,韓臻對周懿。】
【賽事将盡之際,周懿使出——以退為進。】
【韓臻瞬間掉血120%】
【周懿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