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們兩人沿着道路旁的小道繼續走,周懿走在前面轉了幾個彎,他輕車熟路的,過了一排校園商店後就走到了龍城大學原來的老職工宿舍。
這裏安靜得出奇,斑駁發青的牆壁經受不住風雨的吹打,露出了裏面紅色的窯磚,頑強的野草順着牆縫就長出來了,許久沒有清理過的雨水槽中滿滿的都是積攢下來的落葉。
這好幾排房子都是上世紀的産物,兩人走在水泥路上,老水泥路又小又窄,一點都看不出來還是在現代化的校園裏。
每一棟房子都有自己的标示,周懿走過了前三棟,然後轉彎,角落裏那棟樓剛好建在旁邊的護坡牆邊,一樓的院子也借着那牆種了不少東西。
這塊地光照比較好,既有一塊牆做支撐,平日裏連支架都不用什麽架,地方大又好種東西,遠遠地看過來,只見滿目都是翠綠色,周懿來到院子前,喊了聲。
“外公。”
他知道秦暮畫給自己打了電話就不出去串門了,周懿示易韓臻站遠一點,這人插着口袋站在門口等了等,再喊了一聲。
“外公?”
桌椅在地面摩擦的聲音了出傳來,老式鎖發出咔噠一聲響,破舊的紗窗朦朦胧胧,一位老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周懿再喊了聲,老人聲音洪亮。
“喊什麽喊,我問你,周銘死了沒?”
“沒。”
“那你就給我滾!”秦暮畫已經七十多了,氣勢還是不減當年,老人合上內側的木門,轉身就走要走。周懿着急,再喊了一聲。
“外公!是你要我過來的。”
“你也知道是我要你過來的,過來之前你就沒想想我喊你過來幹什麽!”秦暮畫站在紗門後擡着嗓門問了句這個,周懿聽了這話立馬後退了一步,畢竟是長輩,秦暮畫知道周懿要跑了。
“跑什麽?聽說你談對象了!”
周懿小小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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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臻眉頭一挑,還以為說的是自己,他剛要上前,只聽見紗門吱呀一響,一個清瘦的老人推門而出,秦暮畫抄起放在菜園子裏的水瓢,一邊走一邊問。
“你怎麽看上那姑娘的,你喜歡她什麽?她會做飯嗎,知道疼人嗎?家裏長輩好不好,你這小身板護得住人家嗎?”
周懿一抹額頭,急躁不安,明白外公還是了解了他之前和趙雪雪訂婚的事,他只能實話實說,“趙雪雪她們家是做原材料的。”
老人氣得七竅冒煙,操起水瓢砸了過去,“你怎麽和周銘那畜生一樣只想着怎麽禍害人家小姑娘,就惦記着人家那點錢,你要那錢做什麽,做什麽!”
周懿躲閃不急,卻只見一只大手擋在自己身前,周懿毫發無損,韓臻反倒是被水淋濕了大半邊身子,周暮畫還沒往前沒走幾步,看到來了外人,腳步一僵。
“你誰?”
往日裏精明能幹的韓大少第一次正式見家長,一下子還忘了話,秦暮畫看他不說話,又一副兇狠模樣,還以為韓臻是保镖一類的角色,老頭兒更氣。
“你還帶着保镖來了,你就這麽怕我打你!”
“沒有,沒有我就是帶韓臻看看你……”
周懿說是這麽說,躲卻還真的往韓臻身後躲,外公沖進屋裏,抓起雞毛擔子又沖了出來。他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這可是真下手,一邊抽一邊罵。
“你怕什麽?你躲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那趙雪雪家是幹什麽的?你盯上人家家裏錢了你臉不臉紅,電話都打過來了,你周懿去禍害人家不懂事的小姑娘……”
“已經斷了!婚早就退了!”周懿抓住韓臻手臂伸出頭來,“哎疼!是真疼,別打了。”
“怎麽又斷了?人家是女孩子,你訂了婚再退婚,人家姑娘一輩子怎麽辦,”秦暮畫繞過韓臻,“你又不珍惜,當初何必訂!”
“……”
周懿不說話了,秦暮畫吼了一聲:“給我跪下!”
韓臻站在這場鬧劇中央,現在明白了龍城的懿二狐貍那麽狡詐一人,為什麽在見外公這件事上還必須帶上自己一起來了,哪怕對自己提防滿滿,在被打和被窺探隐私這一部分上,周二少選擇了後者。
“外公,”韓臻伸手擋住老人的雞毛撣子,看着吓人,其實老人揮舞裏的力道很輕,“外公聽我說一句。”
“誰是你外公!”秦暮畫瞪了一眼。
看樣子周懿那瞪眼技巧還真的是祖傳的,韓大少攔住老人,“你看我第一次上門你就別為難周懿了,看在我面子上,我韓臻,我是他丈夫。”
丈夫這個詞說出來的時候連空氣都安靜了幾秒,周懿目瞪口呆,他抓住韓臻衣角的時候以為這玩意會說個‘男朋友’,沒想到直接說了丈夫這個詞。
秦暮畫瞠目解釋,韓大少繼續。
“電子結婚證都有呢,您要不要先看一眼,第一次上門忘記帶東西了,真的不好意思,是我們小輩這邊不懂禮數,你先別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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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移注意力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個更勁爆的消息來取代之前那個。
周懿的外公其實一直都在龍城,這是位老學究,教了一輩子的書,七十幾歲了偶爾還去老年大學幫幫忙,脾氣倔強的很,當年他們一家住在哪裏,到現在了都不願意搬走,就一直留在老房子。
“是叫韓臻啊!”秦暮畫上下打量了一眼。
“對,‘蔣沈韓楊’中的韓,日臻完美的臻。”
“就以前住您旁邊那韓阿姨的姓,”怕韓臻解釋不清楚,周二少趕忙多說一句,“不是寒冷的……”
“你當我不知道?你知道蔣沈韓楊說的是什麽嗎!百家姓沒讀過啊!”
秦暮畫一開口周懿就閉嘴了,韓臻看了點樂子,他伸手拍了拍周懿的背,對方猛地一抽立馬瞪了過來,周懿用眼神上下打量示意這人的手老實點,韓臻一笑,總算明白這兩位都是什麽角色了。
老傲嬌和小傲嬌,老狐貍和小狐貍。
“茶葉不怎麽好,先頂一頂。”
秦暮畫先擺上兩個玻璃杯,韓臻眼尖,看了那綠茶的葉形就知道這茶其實不錯,秦暮畫拿起開水瓶,周懿還沒搭手呢,老人頭也不擡,“一邊去,燙着了等下你又哼哼。”
周懿就像只小狐貍般呲牙咧嘴地收回了手,就差就呲着毛蜷縮成了一團,韓臻微微往後坐了坐,不料秦暮畫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那小韓你們家是做什麽的?”
“我父母走的比較早,上面有一位親姐姐現在在錦城工作,我負責對外貿易,偶爾會出一出差,”韓臻把敏感問題回避的一幹二淨,“還有我十年前是住在周懿他們家裏的,我們就是那時候遇見的。”
“我和懿懿是他成年以後才見的面,怪不得以前沒印象,”秦暮畫盯着韓臻不放,“長姐為母,你姐姐在錦城工作,結婚了吧,對你結婚這事就沒什麽大的要求?”
周懿聽不下去了,直接起了身。
韓臻幹笑了一下,“我姐确實是為我操心的多,但是她不會插手我的家務事的,我們家不存在惡婆婆這種事的。”
“哦,”秦暮畫眯起眼,“那周懿他爸爸家的事你知道嗎,他還有個哥哥呢。”
周二少已經站在牆角揉額頭去了,韓臻來回看了看,他笑了,“周禮我也見過面,他的家人除了您我都見過了。”
“那……”秦暮畫繼續,周懿嘆了一口氣,“外公!”
“怎麽,你結個婚又不是地下工作!”見兩個人又要開始,韓臻趕忙站了起來,“外公,外公聽我說,今天還有時間,什麽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談,電話裏說不清當面談就好了,但是快中午了……”
“我才不和你們出去吃!”
“不是,周懿會做飯呢,他會……”
韓臻卡了一下,“我和他給您做一餐飯怎麽樣,第一次見面空手上門确實對不住,就當用這個彌補您,消消氣,周懿也大了,老吵他面子也下不來,您也是,他好不容易來一次,周懿和我說了,他一直想給泥你露一手呢!”
秦暮畫還想繼續,但是龍城這邊新上門的女婿是大客,第一次又不能趕人,老人看了一眼自己外孫。
“他還會做飯?”
“會會會會,做得可好呢,”韓臻一邊安撫老人一邊朝暴怒的周懿擠眼睛,“我們家他主外我主內,這件事聽我的,聽我的。”
這種大學裏的老房子有一種好處,就是買東西方便,不少學生情侶都選擇在校內租房,租金便宜又方便,自己開火還節省夥食費,秦暮畫和韓臻才走不遠,一排小商鋪就出現在眼簾中。
“小韓是外地人,想吃什麽自己挑,”秦暮畫明顯是不相信周懿會做飯這一點的,韓臻怕他們兩個一起出去又會吵,只能陪老人過來買菜,先做做這邊工作。
“您看您想吃什麽,”韓臻看了一眼時間,确實還早,秦暮畫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老人一個皺眉,“可他之前找的是個姑娘!”
“那是他家裏給安排的,周懿他爸爸進了醫院那邊就退婚了,不是周懿,”這件事韓臻清楚。
“電話裏可不是這麽說的,”秦暮畫背着手,看樣子今天電話裏被氣得不清,“人,人家小姑娘哭哭滴滴的,都找我這裏來了,她,她……”老人一想起以前的事情,舌頭都打哆嗦,“周懿說什麽都不能和他爸爸一個模樣。”
“兩家婚事都取消整整快兩個月了,之前沒聽見響聲,之後也沒有,兩個月後反應過來了,您說這是什麽事。再說了,現在是我和周懿過日子,她不找周懿也不找我,電話直接來了您這兒。”
韓臻倒是清醒,“這可是不是被傷了心,這是來找麻煩了。”
聽了這話秦暮畫一個哆嗦,可算看出了點門道,周懿現在最親近的人除了這個結了婚的叫韓臻的外那就是自己了,柿子挑軟地下手,自己果真是被下套了。
秦暮畫又往前走了一步,臉上泛起悔意,韓少看人勸過來了不由松了一口氣,他笑着問,“那中午……”
“吃火鍋。”
這五月份的天,吃什麽火鍋,韓臻四下看了看,秦暮畫轉過身來,“周懿那孩子身子寒,又不會補,買只雞回去讓他炖湯喝。”
韓臻其實對周懿的手藝不那麽自信。
至少沒有剛剛那話裏表達的那麽自信,才進門這人拎着菜就進了廚房,這才發覺周懿已經把他外公菜地裏的蔬菜禍害了一把了,韓大少輕咳一聲,“外公說吃火鍋。”
“誰外公?”周懿瞪了他一眼,示易菜放砧板旁邊,“我外公,又不是你的。”
韓臻表示什麽都成,只要你能做的好就行,只見周懿把洗好的小菜就分成了兩撥,那人挑了個籃子開始瀝水,韓臻不放心地問了句,“留一半是怕?”
“不是要吃火鍋嗎?沒了小菜你們拿什麽下,”周懿開始趕人了,廚房裏不留閑人。
成成成,韓臻站在門外,都吃雞,都傲嬌,都是狐貍。
都聽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