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天周懿和包名章走的早,聽周懿那人的意思,平日裏估計還要去鄰省盯着工地,等那兩人一消失,闵霈嘴角的笑意可掩蓋不住了。
“來來來,讓我再看看那視頻。”
柳茗嘆了口氣,“你就不怕林哥發現了,到時候在辦公室哭的可不是我。”
“我這又不是小視頻,他看到了只會分析的更加清楚,”闵霈舉起手機,畫面上赫然出現的就是周懿和韓臻在酒吧裏那場對手戲,那天韓臻身邊本來坐的要是闵霈的,可惜路上堵了遲到了點。
可沒想到,闵霈他一進場就看了一場好戲。
這家夥可是站在角落裏全程都錄了像的。
“好看嗎?”
“好看。”
闵霈這麽一說,擡頭一看韓臻就站在自己身後,大半條命都快吓沒了,“你呀,明明在剛剛怎麽不出來?”
“有事,”韓臻倒是沒說自己什麽事,闵霈是知道他這位老弟的性格的,韓臻沉默寡言他倒是習慣了,但是這般安靜還是第一次見。
人稱龍城闵二哈的闵大少眼睛一轉,震驚了片刻。
“你不是真被周懿那美人兒勾去了魂吧,你今天這又出力又賣力的,又是找我又是請客的,但我看這場子周懿那小狐貍一句話都沒提到你啊?”
韓臻沒有說話。
闵霈一拍大腿,“完了,韓臻你這不是在效仿什麽癡情前輩,在暗地裏做什麽默默奉獻的事情吧?”
韓臻聽了這話輕笑一聲,他擡了擡眉毛,眼部的傷痕随之動了一動,“我怕我出來今天的事就談不成了。”
他也不說是為什麽,闵霈看了眼視頻又看了過來,“對了,節能環保那件事你可別騙我,小試還可以,我媽最近在和林瑜置氣呢,別出了岔子讓她把谕谕弄回錦城去。”
Advertisement
“剛還在勸人結婚,現在又擔心婆媳關系了,”韓臻看了一眼手上的紙條,又看向闵大少,“對了,你們家那是婆媳關系嗎?”
“我管你什麽關系,我結婚了總比你個默默奉獻倒貼的強,我說你這些年怎麽這麽不長進了,”闵霈把腦袋往這邊一伸,“這是啥?情書?”
“賬單。”
周懿是沒有韓臻那樣寫什麽文绉绉信件的情趣的,那天送來的紙條一條一條上面寫得仔細,但全都是記的賬,闵霈瞟了一眼,只看到了【帝王蟹五只】這樣的東西。
“周氏果然落寞了啊,”韓臻把紙條細細收起,折疊好放入口袋,“從酒店拿的一次性牙刷都開始算錢了。”
“啥?”外人聽得一頭霧水,闵霈遲疑,“你張口閉口都是周懿、周氏的,不是真的陷進去了吧?”
韓臻回頭深深看了自己這位從小玩到大的哥哥一眼,他嘀咕了聲,“按照劇本上,應該要到了。”
感謝闵霈無形中提點的那一句。
【最近錦城一開大會,那些工廠要關的關,要走的走,說不定哪天……】
為什麽周老爺子一定要先在隔壁省份推熱固溶,為什麽不在龍城自己眼皮底下,為什麽不用成熟一些的水溶法,為什麽要這麽快這麽急?
周懿在介紹自己的産品的時候都不這麽帶着底氣,他知道熱固溶的産品好,但又确實知道這項技術的不足點在哪兒,周懿為人太過謹慎,像這種專業事情他可不會開口胡亂吹噓的。
這種東西,越是懂行的人越不會輕易開口。
周懿開車開的快,才上高速抵達鄰省第一個高速路口,那裏的歡迎口號标語赫然就是,【恭賀第十屆全球XXX高峰會議即将在我省隆重舉行!】
一路高速下去,幾個标語都有不同,但都是大紅色打底,金色加粗字體,內容寫的一致,等周二少到了鄰省老肖工地上時,那邊的橫幅挂着的內容是‘用心用力,做好當下,認真做好XXX高峰會議前期準備。’
周懿站在路邊盯着那橫幅不放,等了許久才等到老肖那人從工間裏轉出來,對方熱得一頭大汗。
“周老弟啊,來啦!虧得你還記得哥哥我,時常過來,上次這項目黃了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沒用沒幫你把場子守住。”
“哪裏哪裏,這事說過了,不是老哥你的錯。”
兩人都清楚,之前逢年過節的周二少沒少送東西過來,事情黃了老肖怎麽說臉上都是挂不住的,對方順着周懿的目光看了看。
“嘿,這事還早着呢,明年開會,今年就大張旗鼓的都知道了,折騰着呢。”
“你怎麽知道明年開會現在就開始折騰了?”周懿笑着問了句,老肖抹了把汗,“聽說開會那幾天,市中心所有人發錢出去旅游,只要不在市區鬧騰,你說這不是折騰嘛。”
周懿心中小小咯噔一下。
老肖不查,他帶着二少往裏走,“天氣熱了,不好施工,不過弟弟啊,我看你們家老爺子心心念念地想上這熱固溶新技術,結果我跟到現在這一個月下來,這新舊工藝怎麽沒什麽區別?”
“怎麽會沒區別,”周懿笑了,“不是排污和毒性都小了嘛。”
“沒沒沒,不是這個,我說的是産品性能。”
五月了,廠區溫度高,是個人走一圈都會被熱出一身汗來,老肖和周氏打了好幾年交道了,為人也是放心的過,但就是有一點。
哪怕周懿已經回答了,這人熱得喘氣不贏還是要問。
“你說到底是我才疏學淺還是老爺子留了一手,你讀的書多,給我說一說這原理?為什麽你的産品要加熱,老的不用,那為什麽老産品要用溶劑,你那新的又不用了?”
對,就是這一點。
肖龔起這人什麽都好,對人也熱情厚道,唯一一點不足就是喜歡刨根問底,特別是這種新工藝的事情,他一定就是要弄清楚個緣由來。
你說老工藝要被淘汰了,要被新工藝取代了,至少有個淘汰和取代的理由吧。
“這,”周二少才一來就被問倒了。
因為其實周懿他自己還真的是門外漢,這幾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字字都說到了點子上,直接問到了熱固溶技術的核心。
“說句實在話,肖總,”周懿也看得開,這種專業的事情他本來就不願意用外行話來糊弄別人,“我确實出去學了三年,但這三年就相當于汽車流水線,你清楚吧。”
周懿一開始讀書的時候選擇的就不是化工這個方向,再加上還是中途出師去學的熱固溶,怎麽可能學得精通。
“那三年我就相當于在流水線上走了一圈,你要我問熱固溶是什麽,我說得上來,怎麽用的,我也知道,但你要問我發動機原理,火花塞的制備,還有那些真正核心中的核心,我是一改不知道的。”
老肖臉色一變,“你們周氏做防護層起家,我問你,都是防護層,”他皺着臉,“你那熱固溶就那麽精貴?這技術就這麽難?”
當然金貴,技術當然難,你看呂昭钺只把手住了一個老工廠的原材料車間就能把周氏上上下下吃的死死的,可見這新工藝利害性只會更大。
“不和你說這個了哥哥,”周懿帶着笑,他今天下來是來問別的的,“你們搞那會議,上面沒下環保要求?”
“下啦下啦,”老肖一臉不屑,“糊弄糊弄就過去了,怕什麽,還有一年呢。”
“就真不慌?”
“真不慌,我在這一行多少年了,來來回回就是些套路,上面來了人塞幾包煙吃個飯就好……”老肖嘴巴多,一想起自己是說多了,他擺手,“再說了,還沒輪到我操心呢。”
“你啊,還是想辦法把我那東西用起來,一部分也是好的。”
周懿得了信,終于在這迷霧般的事件裏看得清楚了點,他還是提點了句,“畢竟是新産品,再說以前用的是毒性強的溶劑,肖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熱固溶一點毒性都沒有,你用起來不放心些。”
“算了,認識你們家這麽多年了,周老爺子也是,都喜歡搞些浪費錢的新鮮玩意,我和你說,你那玩意不上也好,燒錢!”
說到這裏,周懿卻是第一次不認同這個觀點的。
要說周懿和自己父親不和,這兩人确實是看不對眼,但如果問周懿佩不佩服自家這位,他是真佩服。
十年前周氏只是一個資産不過千萬的小廠,但就在這十年時間裏,周銘幾個重大決策都沒有失誤過,這人先是放棄了最賺錢的低檔商品防護轉而去做高檔防護品,又再此基礎上把注意力從輕防腐一次性全部轉移到了重防腐上。
恰逢國內幾次行業大洗牌,化工行業從沿海往內部走,重型機械那些大單全部下放到中部,周氏一口一口穩紮穩打,最後硬生生地走到了國內防護層生産廠家中一個極高的位置。
這才十年,自家的發展不可謂不讓懿二狐貍佩服。
如果他沒猜錯,在鄰省用熱固溶這件事,是周氏飛黃騰達的下一個跳板。
只可惜黃了。
老肖看周二少沒了動靜,怕自己剛剛說的過了,他趕忙問了句,“二少,不要緊吧二少?哎我和你說,你那東西其實也……”
“沒事,”周懿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上唇,他眯起眼回看了老肖的工廠一眼,此時夕陽西下,半邊天的火燒雲,整個場景如夢如幻。
“不過,肖總啊,”周二少主動摟住了老肖的肩膀,把對方吓了一跳,周懿嘴角上揚,眼中波光潋滟,“我爸以前和你玩的不錯,他當初為什麽要選你們這地?透露點天機,讓我聽聽?”
老肖老臉一紅,“這個嘛,還不是看我們有加熱設備和車間,人又好說話,你這新技術……”
他一下子結巴了,周懿接上,“最主要是我這新技術得要有像肖總這樣成熟老練的工作人員才能用的好!”
“哪裏哪裏,”老肖被誇獎得臉都紅了,周懿再看了老肖那工地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什麽,下一秒,等到老肖再看過來時,身邊依舊還是原來那個周二少。
周懿拍了拍老肖的肩膀,“青山常在綠水長流,等着吧,我這生意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