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零二零1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人才。
謝霜雨在家教這一行幹得風生水起,隐隐要往傳奇人物發展。
上大學時他就在知名教育機構當過兼職老師,除了上課還有各種附加服務,天天微信朋友圈宣傳,天天和家長溝通感情,天天給學生做三維分析報告。
教書講題謝霜雨是個高手,可幹這些他是真頭疼,做到快畢業死活不做了,哪怕是分校的教學主任各種挽留加底薪,他也義無反顧。
這下學生不願意了。
本來謝霜雨的學生也不多,但凡是被他帶過幾次課又真心想學習的,沒有一個人願意換老師,微信裏哀鴻遍野,個個都在炮轟他快回來,更有家長找上他要他上門家教的,說得哪叫一個感人至深啊。
我家孩子沒了你就不行了!
這次數學考了120分以前都是60分,全班都驚呆了!
學校物理老師一張嘴就眼皮打架,你一講課那就跟喝了紅牛一樣!
你還沒帶我家女兒逆襲成功呢,怎麽能半途而廢?!
……
謝霜雨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一個激動沒把持住就答應了。
答應了一個,剩下的學生紛紛過來軟磨硬泡,也不能厚此薄彼,謝霜雨權衡之後收了幾個家離他這裏近一些的。
這下校長得恨死我。謝霜雨心裏這樣想,卻知道人家一個上市大公司也不會跟他真計較什麽。
況且了,這不都是為了學生嘛,把這幾個學生成績提上去就結束!
誰知道謝霜雨非常有當家教的天賦,一開始沒什麽經驗的時候講課就挺不錯,在機構鍛煉了一段時間後,講課那叫一個神,不管數物理化哪一科,淺講深講,易題難題,統統掃光!
整個六年的知識點在他腦子裏就是一張透明立體圖。
學生紛紛表示他就是提分大神,上天派來拯救學渣的天使!
他要是不當家教了,簡直就是中國萬千學生的損失。
這一開始就像開閘洩洪,收都收不住。
謝霜雨畢業後的職業就這樣定了下來,專職做家教,拯救廣大學渣。
做了一年半載,名聲隐隐在廬州教育培訓圈子裏傳開了,同行都知道有這麽個大神,深藍老師。
“就那誰誰,上課笨得跟什麽一樣,初三了三角形面積都不會求你能信?”
“他呀,我教他物理,呵呵,連重力加速度都不知道……一模總分三百多吧?”
“前幾天他學校三模考,你猜他考多少?”同行一臉吃翔的複雜表情,“六百多。”
“真的?!”這真是沒法不震驚,“他是覺醒了還是被穿越了,這漲分速度是要考八中的節奏?!”
“八中不大可能,九中是跑不掉了。我那天遇到他媽了,說是深藍老師在給補課。”
“深藍老師是誰?這麽神?”有剛入行的新人小白問。
一聽新人不知道深藍,有人趕緊科普,“他是個廬州家教圈裏的家教,學生都叫他深藍老師,據說是提分大神,學渣救星,本來以為全是吹沒想到真這麽神。”
“家教?男的女的?長得帥嗎?什麽來歷?”新人是妹子,格外關注這些八卦。
“男的,長得咋樣不清楚,他太低調了,前段時間校長想挖他過來,連微信都是聽學生們口口相傳,結果呢,據說到現在校長加他好友還沒給通過。”
衆人面面相觑。
“說起來我之前教過一個女孩,簡直就不是學習的料,據說後來也找了深藍……”
謝霜雨不知道也不關心同行背後怎麽議論他。他只是覺得自己既然選擇了家教這一行,當然要敬業盡責,讓學生得到最大的回報。
每一個學渣都做過逆襲的夢,他很樂意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推他們幾把。
時間一天複一天溜走,到了高考的那兩天,到了中考的那三天,他送走了幾個高三生,然後迎來緊張的暑假。
整整一個暑假,他不是在學生家講課就是在自己家講課,晚上還得備課,起早貪黑連軸轉。
八月底,學生紛紛開始返校,謝霜雨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結束睜眼看試卷的日子。
九月一日這天,謝霜雨睡到日上三竿,快到十一點的時候才懶懶地從床上爬起來,胡亂套了件白T恤和灰色運動褲。
洗手間洗臉時猛然從鏡子裏看自己的臉,發現一個夏天自己的頭發又長了,烏黑的頭發蓋住了耳朵,密不透風地遮着雪白的脖頸。
該剪剪了。
人閑長指甲,心閑長頭發。他這倆月就差心力交瘁了,怎麽頭發還長得這麽快?
“喵~喵~”
家裏的貓在洗手間外抓門,小指甲把門刮得刺啦直響,發現自己進不來後非常着急地喵喵直叫。
“橙子。”謝霜雨伸手拉開門,橘貓一進來立馬圍着他腿邊打轉,伸出爪子試探性地勾了勾他的褲腳,緊接着順着他的褲子往上爬。
謝霜雨擦幹淨臉,彎腰把橘貓抱起來,掂了掂,微微睜大眼睛,“橙子,你是不是又長胖了?”
橘貓瞪着圓溜溜的黃玉般的眼睛,坦然地與他對視,“喵~”
小模樣像在說——我就是胖了咋地?
低頭湊近聞聞,“該洗澡了啊,味道這麽重。”
橘貓一聽這話,立馬想從他手裏跳下來,謝霜雨手疾眼快一把抱緊,橙子發春似的慘叫起來。
謝霜雨幹脆利索地将貓塞到外出用的籠子裏,關好小門,敲敲橘貓從縫隙裏奮力往外伸的爪子,輕笑道:“跑,能跑掉嗎?飯可以不吃,澡不能不洗,一個夏天沒給你洗澡,毛都結了。”
“喵~”橙子叫得格外委屈。
這會兒已經十二點,橙子謝霜雨剛起床就喂過了,他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下了碗臊子面喂自己。
面條是超市裏最普通的幹挂面,臊子是他自己炒的牛肉醬,麻辣鮮香,裝在大玻璃瓶裏在冰箱放着,要吃的時候挖兩大勺,牛肉醬澆到熱氣騰騰的湯面上,幾片綠油油的青菜葉子和一顆荷包蛋窩在碗邊,看着就十分誘人。
橙子聞到香味,喵嗚地叫。
“剛剛不是才吃過嗎?又長胖了,別喵喵喵啊~”
謝霜雨斯條慢理地将面吃完,換了衣服,拎着橙子出門。
橙子被他擱在寵物店裏,讓店員好好給貓洗個澡做做護理什麽的。店員打開籠門,橙子死活不願出來,店員很有經驗,拿出貓薄荷朝橙子引誘,橙子立刻很沒骨氣地從籠子奔過去吃。
貓薄荷這東西別說是橘貓,就是挪威森林貓聞到也是真香預警。
“貓咪很喜歡這些小零食的,”店員解釋道,“你可以買一點給它,下次自己在家給貓做清潔的時候,用零食安撫貓咪會輕松很多。”
謝霜雨點頭出門,說到對街理發店剪個頭發,過會來接貓。
對街的美發店是這一片最大的一個,店大寬敞,裝修得很是華麗。這會正是下午,沒什麽顧客,店裏的美發師洗頭小弟全閑着,謝霜雨一跨進門,所有五顏六色的腦袋齊刷刷地轉過來。
一個紅頭發紮着小辮子的美發師下意識地朝他吹了聲口哨。
謝霜雨:“……”
謝霜雨深刻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愣了一下才問:“能理發嗎?”
“能能能!”衆人反應過來,趕緊招呼開了。
一個挺好看就是妝面太過妖豔的女美發師把他按到座椅上,剛剛吹口哨的紅頭發男生端一杯水擱他面前,“帥哥,喜歡什麽發型?”
“正常剪短就行。”
“來來來,大帥哥,你看看這個。”女美發師把圖冊在他面前翻開,指着上面的各色各式發型,“看看喜歡哪個,其實我看你現在這個發型挺适合你,但黑色有點顯過時了。”
她說着就伸手抓了抓謝霜雨的頭發,把他臉頰的頭發往旁邊撥開,盯着他瓷白的臉頰,忍不住贊美:“帥哥,你長得跟明星似的,多文藝多有氣質啊,我幫你把頭發稍微修修,染成亞麻棕,絕對帥炸了,甩那些小鮮肉十條街。”
稍微修修,染成亞麻棕?謝霜雨盯着鏡子裏自己微長的黑發,腦補了一下,立刻搖頭拒絕。
“不用,簡單地剪短,比板寸長一點,三四厘米左右。”
他本來長得就不是很硬氣,再弄個那樣的發型,不是顯得更娘炮了嗎?
“什麽?三四厘米長?那樣的短發不适合你。”
謝霜雨很堅定,“剪短,不染不燙,能不能剪?不能我就去別家——”
“能。”理發師一臉暴殄天物的心疼表情,“先去洗個頭。”
一個多小時後,謝霜雨頂着幹淨清爽的新發型,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仿佛一個暑假的疲憊都跟着剪掉的頭發消失了。
“這人之前肯定沒來過。”理發師隔着玻璃牆壁盯着謝霜雨的身影,留戀不舍,“咱們這條街上就沒長得這麽帥的人,真是帥的人什麽發型都帥,哪個頂着光頭都帥。”
謝霜雨推開街角小商店的門,從冰櫃裏拿瓶農夫山泉,剛要結賬時被人插隊。
那人是個瘦得幹巴巴的少年,瘦削微黑的臉,五官分明,輪廓很深。
他絲毫沒有插隊的羞愧感,像沒看到旁邊站着個大活人似的,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玻璃櫃下面的香煙,“老板,一包中華。”
老板擡眼看了看少年,拉開玻璃櫃。這時謝霜雨開口了。
“不是說不準賣香煙給未成年人嗎?”
老板的動作頓住,少年這才轉過臉,黝黑的眸子沒什麽情緒,聲音卻惡狠狠地,“關你屁事?”
“沒事,我就問問。”謝霜雨說,“而且,這位同學你插隊了。”
少年死死地盯着他,神情中透露出不好相與的陰郁,像只小狼崽子似的。
這要是擱普通人肯定就不多管閑事了,但謝霜雨卻不能忍着不吱聲。
這小孩他有印象,就住在他家小區後面的城中村筒子樓裏,單親家庭,媽媽是個掃大街的清潔工,一個人拉扯他長大很不容易。
少年和他的兩個學生一個初中,曾聽學生提過些只言片語。
這小孩哪來的錢買煙?還買中華?今天是開學的日子,逃學?怎麽不上天呢?
少年見他不為所動,握着的拳頭突地狠砸一下玻璃櫃,冷冷道:“你想打架?”
謝霜雨覺得好笑,他老大不小,跟初中生打架?他笑眯眯地将少年往旁邊推推,少年吃驚地發現這人的力氣比想象中大很多。
謝霜雨把礦泉水放櫃子上,“老板結賬。”
少年急着買煙,也不想多糾纏,只冷哼一聲就推門出去了。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被謝霜雨放在心上。
他去寵物店接橙子,橙子已經變得幹幹淨淨香香軟軟,蓬松柔軟的毛一摸上去就讓人舍不得撒手,它本來窩在店員懷裏吃零食,一見到謝霜雨推門進來,蹭地跳出來,像一團球似的跑到謝霜雨腿邊要抱抱。
“還吃還吃。”謝霜雨抱着它講道理,“你再這麽胖下去就找不到女朋友了,懂?”
話是這麽說,但謝霜雨還是口嫌體正直地給橙子買了幾種愛吃的小零食。
結完賬剛要把橙子塞回籠子的時候,橙子不知道怎麽了,非常不配合地在店裏亂竄,恰巧門被客人推開,橙子一個靈活地轉彎飛竄,刷地從客人腳邊竄出門去。
這下謝霜雨連籠子都顧不得拿,趕忙追出去。
“橙子!橙子!”謝霜雨呼喊,“快回來!再不回來我生氣了!”
橙子跳到一排自行車上,稍一停頓回頭看他,看謝霜雨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撲來,咻地一下又竄到馬路中間。
馬路上車來車往,謝霜雨吓得心髒都快停了。
就這眨眼的功夫,橙子已經從馬路跑到對面街上,正好趕上綠燈,謝霜雨飛奔過馬路去抓,一陣雞飛狗跳電光石火間,橙子慌不擇路撞到路人身上。
“什麽東西?”路人反應極快,一把抓住橙子脖子,“貓?”
橙子拼命掙紮,“喵~喵嗚~”
“抱歉,抱歉。”謝霜雨及時趕到,定睛一看又是一愣,“是你?”
這路人正是剛才他遇到的插隊少年。
少年一見是他,表情頓時變了,本來就是陰雲密布現在霎時狂風暴雨,“這貓是你的?”
謝霜雨連忙點頭,“是是是,能把它——”
“不能。”
少年飛快打斷他,改抓為抱把大橘貓死死鎖在懷裏,當下就跑,快得跟風一樣,一溜煙就轉過街角不見了。
卧槽!
謝霜雨拔腿就追,好在他經常鍛煉跑起來速度也不慢,轉過街老遠就聽見橙子的慘叫聲。可那少年跑得更快,在人來人往中機靈得像條泥鳅,不一會別說人影,連貓叫聲都聽不見了。
你個死小孩!
搶別人貓算怎麽回事?神經病嗎?
謝霜雨扶着柱子順順氣,想着還好知道那小破孩住哪,不然他家寶貝橙子就這麽給人搶了,估計報警警察都不一定管,到時候真是哭都沒地哭去。
對了,那小孩叫張還是章——章什麽來着?
謝霜雨走着走着,進了城中村一片七拐八拐的小巷子裏,轉了好幾圈才找到疑似章同學家住的筒子樓。
這樓也不高,就五層,看起來很破落,灰白發黃的牆壁外面貼滿了小廣告,一個墨跡淋漓的大字格外顯眼——“拆。”
這一片說拆說了好幾年了,到現在還沒拆。
謝霜雨不太确定這棟樓就是章同學住的地方,這邊好幾棟樓長得都一樣。
而且這才一會會,那小孩多半沒回來。謝霜雨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快五點了,離晚飯還有一會兒,謝霜雨決定在樓前堵人,可惜這樓附近也沒個飲料奶茶店坐坐,只能站着幹等。
等到日落西山,天色漸漸變黑,這棟樓裏的居民漸漸都回來了。
這棟樓裏住着的不是幹苦力活的窮苦人家就是些沒人管的單身地痞流氓,見到謝霜雨這樣标致幹淨的小夥多半是在電視上,現實中乍一見到,十分新奇,路過他邊上的每一個人都要看好幾眼。
但敢來搭讪的人真沒有,也就倆小年輕朝他吹了吹口哨,喊聲帥哥等誰呢?
謝霜雨沒搭理,低着頭看手機,微信裏問和小孩一個學校的學生陳文軒關于對方的事。
深藍:陳文軒,上次你們說的那個人,就住我家附近、媽媽是做清潔工的那個同學,叫章什麽來着?
消息發出去過了五分鐘,陳文軒才回複。
“我在做題,久等。他啊,他不姓章,姓張,張雪崖。深藍老師,你問他幹什麽?”
深藍:找他有點事,跟我說說他的情況。
陳文軒:他不是好人,深藍老師你最好別和他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