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半趴在地一身狼狽的唐昱看到申屠坤回來頓時放松緊繃的神經,加上背上傷口疼得恨不得昏厥過去, 一下沒能聽出他話裏的冷意。
他只聽到申屠坤斥責他偷東西, 有些懵:“偷?偷什麽?你在說我?”緊接着他一臉後怕地抱怨,“重點難道不是陣法嗎?你這陣法竟然只防外邊!搞得我不知不覺跑出去。差點害死我了……”
想起那生死一瞬的恐懼, 他聲音還帶着顫。
“本尊設下的陣法,不管裏外, 沒有得到本尊允許,天下間沒有幾人能自由進出。”申屠坤傲然。至于眼前這位成功走出陣法的唐昱……
他眯眼。
“不如你來說說, 你是如何走出本尊設下的陣法的?”
他一直以為是唐昱年紀小,心裏想什麽不懂遮掩, 故而他以往能輕易看透唐昱的小心思,也就一直不曾往這方面想上一想。
今日唐昱遇險受傷, 倆人心緒、身體上的感應卻是再明顯不過。
他眼神掃過唐昱肩背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時, 手指不自覺顫了顫,臉上卻是凜冽如霜——他魂魄受傷多時,就等着這殘魂歸位。只是, 如今這狀況……
傷口過大導致的失血過多讓唐昱開始頭暈目弦, 可這不影響他的理解力。
所以剛才, 這家夥是真的在說他偷東西?
他用未受傷的手臂艱難地撐着坐起來,不敢置信地望向申屠坤:“你懷疑我?”懷疑一個連五行功法都還沒學會的築基弟子?這家夥是不是腦袋被砸了?“你懷疑我有問題?你覺得我偷了你的東西, 所以才能破你陣法?”
唐昱覺得心裏很煩躁,他這平白無故被扔到後山受傷的人都沒說話呢, 這家夥還懷疑他?
他現在煩躁得想殺人!
不對, 好像還有丢了什麽重要東西的焦灼。
不對, 好像還想要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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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晃了晃腦袋。
他這是失血過多傻掉了吧……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
申屠坤眯眼看唐昱。不管是心理還是面上,都确實看不出他有撒謊的跡象。那他是怎麽得到……難道是另有隐情?
申屠坤掐了掐眉心,擡手試圖演算一番,眼角掃過唐昱血淋淋的背——他低咒一聲,洩憤般一甩寬袖,大跨步走向唐昱。
唐昱愣愣地看着他袖風過處地面留下的一道深達數尺的裂縫——這,這要是沖着自己來……他不寒而栗,驚恐擡眼看向申屠坤。
申屠坤沒管他,徑自走到他身邊,單膝跪下,避開傷口放輕力道按着他未受傷的肩,讓他伏趴到自己跪着的左腿。
“忍着。”扔下一句話,申屠坤就開始處理他的傷勢。
指尖在傷口上方繞行一圈,生生用靈力把跟血肉黏在一起的布料切割下來,再小心揭開。
唐昱忍不住嘶了一聲。
申屠坤手一顫,繼而定神,一鼓作氣快速撕下剩下的布料。
唐昱咬着牙忍住呻吟的欲望。
申屠坤聚起水流輕柔沖洗傷口,再取出一塊素色帕子,慢慢擦幹傷口周邊混着血的水漬。
然後拿出一小樽天青色青花游魚瓷瓶,在傷口上均勻灑下藥粉。
期間唐昱一直顫抖不已。
接着,申屠坤翻出一件幹淨的素衫,‘刺啦’幾聲撕下幾塊布,把傷口包紮好。
然後他伸手掰過唐昱的臉,扔了一粒藥進他嘴裏:“咽下去。”
唐昱下意識閉嘴,咕嘟一聲把那粒澀不拉幾卻入口即化的藥丸子生咽了下去。
最後,申屠坤掌心貼着他胸腹,送了一股靈力進去助他化開藥力。
如此這般下來,唐昱雖然臉色依然蒼白,卻終于不再頭暈眼花了。
申屠坤也冷靜了下來。再通過倆人的聯系,他明白唐昱應當是沒有說謊,如此,他自然不會再遷怒于他,更何況他現在還傷着……
唐昱扶着他的膝蓋坐起來,望了眼幾步外那道可怖的裂縫,再看面無表情的申屠坤。
他回憶了一番剛才的對話,猶自不敢相信,小心翼翼開口:“老祖,您的陣法真的是不能自主出入的嗎?”雖态度小心,他心裏卻不知為何并無甚害怕之感,仿佛心裏篤定這家夥并不會傷他。
或許是因為……剛才他如斯憤怒,卻還是先給他處理傷口?
申屠坤就着手上殘餘的血跡嗅了嗅,又舔了舔,完了皺緊眉頭引水洗去手上血跡。此刻聽到唐昱問話,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
唐昱沒看到他前面的一系列動作,指了指自己鼻子,再指了指他,怪叫道:“就因為這,您就懷疑我偷了您的什麽法寶嗎?憑我這個修為,您覺得可能嗎?”這抗議,因為聲音的有氣無力,聽着倒像是充滿委屈。
申屠坤沒有回他。他伸出恢複幹爽的手掌,一手攙着唐昱未受傷的臂,一手摟住他的腰,輕緩地扶着他站起來。
等唐昱站起來,只松開他的臂膀。
緊接着腳下風起,倆人瞬間騰空。
這态度……
說生氣又不像,說不生氣,又板着臉?
所以這究竟是什麽情況?是給他定罪了還是沒有?再說,偷什麽東西,你倒是說啊……唐昱惴惴不安,開始拼命翻前身的記憶,生怕真有其事導致自己被連累。
申屠坤察覺到了他的忐忑,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他腦袋:“回去搞清楚再說,別胡思亂想。”雖然他心裏現在也是亂的很。
唐昱偷眼看他,見他神色雖淡淡,卻實在不像要跟他算賬的樣子,遂略松了口氣。然後他發現這次飛行竟然沒有風……
不,還是有的,是柔和的微風。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是該為來時申屠坤故意作弄而惱怒,還是為此刻他的體貼而……
一路無話。
臨近宗門,申屠坤揮手扔出一個訊符。
靠在他身上的唐昱聽見了,是給掌門的傳訊。
不多會兒,停雲峰到了。
申屠坤直接在一個小園子裏落下。
奇怪,這是哪裏?這地方趙師兄沒帶他來過。唐昱還在打量周圍環境,腰上的大掌傳來力道,接着他就被推到旁邊根雕茶幾邊坐下。
根雕茶幾兩邊各放着兩張雕了花草的樹墩凳。
申屠坤在他身邊落座。
唐昱吓了一跳,扶着茶幾就要站起來。
“坐着。瞎動什麽?”申屠坤不悅皺眉。
唔,老祖發話,這裏沒有別人,他又受傷了,坐坐不礙事吧?唐昱想着,就沒挪屁股了。
“師伯,找我有什麽急事?”人未至,聲先到。不是巫懷致是哪個。
得,還是得站起來行禮。唐昱再次扶住茶幾——
“坐着!”申屠坤低斥,還伸手按住他未受傷的肩膀不讓他起來。
唐昱皺眉:“弟子得給掌門行禮。”就是在現代,見了客人也得起來打招呼啊,哪有坐着不動的道理。
申屠坤見這小家夥臉色蒼白成那個鬼樣子,動一動就皺眉還不聽話要起來,氣不打一處來:“本尊說話不管用是嗎?”
唐昱:……你大,你說了算。
飄然落地,搖着一把青山綠水紙扇,自诩風度翩翩的巫懷致一來到就這麽被撂到一邊。他很是無語。這倆人怎麽回事,好歹搭理一下他這個掌門啊。
“咳咳。別客套了,都坐都坐。”
唐昱迫于某人yin威,有幾分尴尬地拱手俯身:“弟子,”嘶——扯到肩上傷口了,疼死了——“拜見掌門。弟子因傷在身,失禮之處,請掌門萬勿責怪。”
巫懷致收到怒目一瞪,連忙開口:“無妨。”啧啧,這是心疼上了?演算結果實不欺他,不枉他把人送過來。
唐昱龇牙咧嘴直起身。
申屠坤冷斥:“知道疼了吧。”
唐昱撇嘴。
巫懷致無奈收扇,一屁股坐到倆人對面:“我說師伯,您急匆匆把我叫過來,就是看您教訓小朋友嗎?”
申屠坤這才正眼看向他:“之前讓你查的事,結果如何?”
巫懷致眨眼:“師伯,前兒不是說了嗎?這事兒,我沒法說,只能您自己演算。”
申屠坤左手往茶幾上一擱,不耐煩地敲了兩下,直接開口:“是不是跟唐昱有關?”
恩?唐昱疑惑。什麽事?跟他有什麽關系?
巫懷致猶自裝不解:“這話問的,他是咱宗門弟子,肯定有關啊。”
申屠坤面無表情:“別裝模作樣的,說,是不是如本尊所想?”
巫懷致抓着扇柄敲了敲手心,看了眼唐昱不解又好奇的神情,想了想承認般開口:“我這邊只算出此事跟他相關,且您恢複一事,結果系在他身上。”
申屠坤啞口,皺着凜冽的劍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唐昱心裏抓肝撓肺。這倆人是在打什麽啞謎,聽這話,他也是當事人,能不能好好說話啊?
巫懷致也不催他,直接掏出瑩白鑲金線的華麗茶具,行雲流水地泡了一壺茶,然後依次給申屠坤和自己倒上一盞。
完了他再掏出一小籃子草莓大小的青色果子,推到唐昱面前,笑嘻嘻道:“小唐昱,你的修為還喝不了掌門我這一壺好茶,吶,吃果子。”
這是哄小孩呢?唐昱黑線:“謝掌門。”不然能說啥?
巫懷致見他對果子不以為然:“這是清砂果,雖是下品靈果,卻能補氣血,受傷之人多吃好得快。”
哦哦。難怪……唐昱連忙再次道謝:“多謝掌門厚愛,弟子不勝榮幸。”見他還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只得伸手捏了一枚果子送到嘴邊。
一咬——唔?青棗?
唐昱連忙拿到眼前仔細打量。雖只有草莓大小,确實是青棗無誤——這裏竟然叫清砂果,還補氣血。
兩個世界,如此巧合,卻又如此不同。
巫懷致看他開吃,掃過他肩上用極品冰蠶絲錦包紮的傷口一眼,好奇問道:“适才我就想問了,你好端端的,怎麽在峰上受傷了?”
老祖雖多次發怒揍人,卻從不用劍,更不會用爪,不是用拳就是用掌——否則這段日子,按老祖發怒的頻次,這停雲峰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了——由此,唐昱這般見血的傷口,應當不是老祖的傑作。
那這位只有築基修為的小弟子,是怎麽在全宗門最安全的地方受傷的?
提起這個,唐昱就郁悶:“今日老祖帶我去後山歷練,不小心被一只妖獸抓傷的……”
巫懷致詫異:“不可能吧,老祖在你還能受傷——不對,”他怪叫,“你這剛築基的小朋友,跑去後山歷什麽練?”去給妖獸送菜嗎?
明白人啊!唐昱點頭:“就是——”
申屠坤回神,聽到他這話,再看唐昱一臉認同,不耐煩了:“築基怎麽就不能去歷練了?修行修行,只修不行,不與旁人妖獸對戰,如何能有進益?”
所以這歷練一事,是申屠坤的意思?巫懷致撇嘴:“得了,小唐昱知道什麽,您就是欺負人吧?”
唐昱拼命點頭。
申屠坤冷哼:“本尊自有打算。”他話鋒一轉,“當務之急,要先确定唐昱身上是否有本尊的東西。”
巫懷致詫異:“唐昱身上?唐昱還有這等法寶?”他懷疑地看向唐昱,“不可能啊,若有此等法寶……”
唐昱拼命搖頭:“弟子真的沒有。”他都不知道老祖丢了啥,怎麽可能有。
申屠坤冷聲:“本尊什麽時候說過唐昱身上有法寶?”
巫懷致、唐昱異口同聲:“您剛才就是這個意思。”
唐昱緊接着又補了一句:“在後山的時候,您就說我偷東西了。”不說他沒有偷東西,他翻過記憶了,原身也沒有。這具身體,從頭到尾就是窮光蛋一個!
申屠坤沒好氣:“此偷非彼偷。”他轉而看向巫懷致,“本尊要設搜魂陣,你且在旁掠陣。”
搜魂陣?巫懷致這次是真的受到驚吓了,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唐昱:“您,您是說……唐昱他,他……在他的體內?”
申屠坤點頭:“如無意外,應當是。”
這倆人在打什麽啞謎?唐昱心虛又驚懼。什麽搜魂陣?是他以為的搜魂二字嗎?為什麽搜魂?搜誰的魂?他的嗎?為什麽會說在他體內?
他們,發現他是穿越者了?不,不像。肯定跟那個什麽殘魄有關。
但是搜魂……雖非他所願,可在這個修仙世界,他這樣的,确實是叫奪舍。萬一被查出來……
他這邊正惶恐不安,就聽巫懷致倒吸一口涼氣:“不可能!”
唐昱連忙回神。
巫懷致接着往下說:“神魂相斥,一身哪裏能容二魂?就算您那只是殘魄,那也是一魄,唐昱體內已有三魂七魄,如何能再納一魄?就算勉強容進去,他的靈魂必定也會受到損傷。再說,您的神魂力量得天獨厚,區區凡人怎麽可能——不對!”他突然想起一事,一敲扇柄,陷入沉思。
申屠坤輕敲指節靜靜等着。
唐昱也秉着呼吸瞪着他。
巫懷致想罷擡頭,上下打量唐昱:“小唐昱啊,你祖上是不是有妖族血脈?”
“啊?”唐昱茫然。這話題怎麽又轉了?
申屠坤張口欲言,想了想,又停下來等巫懷致把話說完。
“既然說開了,我就說說為什麽當初要把剛築基的他送過來吧。”巫懷致敲着扇骨,慢條斯理跟申屠坤解釋,“您放在玲珑閣的一滴血,被小唐昱融合了。他原本只有煉氣期,不知道怎的,那滴血珠跑出您設置的結界與他融合,讓他瞬間築基。”
又是結界。申屠坤皺眉。
唐昱則是大吃一驚。那粒神秘的黑紅血珠是老祖的?結界也是老祖設下的?跟今天狀況一樣?這,這是怎麽回事?
“……我當時以為他身上帶有高階妖族血脈,就順便推敲演算一番,發現……”巫懷致咽下後半截話,“總而言之,當時就算出他跟您的殘魄及恢複有幾分關聯,我幹脆就把他送過來了。如果真如您所說,殘魄跑到唐昱身上了,那唐昱估計身上血脈跟您有些淵源也說不定。”
唐昱見他倆都看向自己,吶吶不敢言。
巫懷致催他:“快說啊,你祖上是不是有妖族血脈?”
唐昱仔細回想了一番,确定道:“倘若我家人不曾隐瞞的話,并沒有。”
“不可能!若是沒有,你是怎麽融合老祖的血的?”巫懷致不敢置信,“總不能是老祖的血看上你了吧?”
唐昱:……他也不知道啊……
“本尊給他包紮的時候查過了,确實沒有。”申屠坤擰眉,“而且,不管如何,搜魂陣皆是要擺。”
巫懷致想了想,點頭:“好吧,探究血脈于事無補。先确定一番也好。總要看看它躲在哪兒,好想法子取出來。繼續放下去,于唐昱有害無益。”
申屠坤心裏暗嘆。以他跟唐昱之間的聯系來看,這魄怕是不好取……
唐昱則是暗自心驚膽戰。
還是要搜魂?這殘魄究竟是老祖的什麽玩意這麽重要!難道真的是魂魄的魄?
老祖的魄怎麽會跑出來?又為什麽這麽篤定在他身上?
搜魂究竟能不能查出他靈魂穿越的事實?
而且,他甚至不知道原身的靈魂還在不在,萬一,萬一還在……
他們會殺了他嗎?
能感知他幾分心緒的申屠坤皺眉看着他:“你慌什麽?”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巫懷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唐昱。
唐昱苦着臉:“老祖,真的要搜魂嗎?我真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嗯。”申屠坤應了一聲,“知道你不知道。”
唐昱手有些抖,心裏怕得不得了:“為什麽篤定那什麽就在我身上?說不定你們搞錯了呢?我,弟子一點兒也沒察覺自己身體有什麽問題。”
申屠坤眼神奇異地看着他:“你沒察覺?”他想了想,自言自語般,“是了,痛的是……所以沒察覺……嗎?”
唐昱見他走神,抱着一線希望問道:“要不,你們說說是什麽東西,要是弟子知道,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拍了拍胸脯,想作出信誓旦旦的樣子,不料卻扯到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申屠坤無語:“知道疼就別亂動。”完了他很是無奈,“只是搜魂,結果如何還未定,你怕什麽?”
能不怕嗎?唐昱手腳都是冰的好嘛。
不說他穿越的事,單說魂魄。那是魂魄,魂魄啊!!不是電腦查病毒,鼠标點兩下就結束了!
搜魂!聽聽,聽聽,這詞兒就讓人瘆得慌!電視上不都這麽演麽?搜記憶什麽的就能把人整成傻子白癡,何況是搜魂。
他還想在這個修仙世界開開眼界,不想當白癡……
“哎喲。”唐昱捂着腦門低呼。
申屠坤收回手,沒好氣道:“胡思亂想什麽?”雖然感應不到他具體在想些什麽,可那一籮筐的緊張恐慌都快擺到臉上了。
唐昱哭喪着臉:“老祖,弟子不想變傻子……”試試打同情牌。他總有種錯覺,這位老祖其實對他很是縱容……
申屠坤錯愕:“什麽傻子?”
一直暗暗觀察他倆的巫懷致也一臉茫然。怎麽突然說傻子?
唐昱一臉絕望:“你們要在我魂魄裏倒騰,我不得變傻子嗎?”
申屠坤:……
巫懷致:……
“噗哈哈哈哈哈。”巫懷致笑得前俯後仰,“小唐昱你真會聯想。”
申屠坤很是無奈地在他頭上撲騰兩下:“你啊……該想多的時候不想多。”
诶?什麽意思?唐昱一下振奮起來:“意思是,搜魂不會傷及靈魂?”
“當然。”巫懷致擦擦笑出來的眼淚,肯定地回答道。
唐昱輕呼口氣。那好歹減少了一個隐患。至于另一個……“那搜魂能查出什麽?”
申屠坤眯眼:“你想說什麽?”頓了頓,“你有什麽秘密不想讓我們知道?”
唐昱賠笑:“那什麽,誰沒個小秘密不想讓別人知道呢,是吧?”
“誰知道。”申屠坤輕哼,“放心,搜魂陣,只是探測附魂之物是否有魂主的魂魄。”
“附魂之物?”唐昱呆呆地重複一句,他遲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巫懷致笑眯眯:“我們說了這麽久,你沒聽明白?”
“所以魂主跟殘魄是……?”唐昱看向申屠坤。
巫懷致點頭:“是的,魂主就是你家老祖、我家師伯。他之前跟魔界老大打了一架,魂魄受傷,丢了一魄。”他聳聳肩,“所以,急着找回來。”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唐昱驚嘆,“老祖丢了一魄竟然沒瘋沒傻?”
申屠坤:……
……這是關注重點嗎?巫懷致無語:“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問誰輸誰贏嗎?”
唐昱眨眨眼:“還用問嗎?當然是老祖贏了。”這場架,可謂是驚天動地,作為碧海長天門的一員,原身可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是日日聽這段戰事八卦,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唔,所以他的态度就有些敷衍了。
申屠坤莫名的就覺得不愉:“好了,別說些有的沒的。”他緩緩擡手,“去。”一道黑光順着他的手飛了出去,至前方空地停下,懸浮不動。
唐昱定睛一看。
是一把古樸厚重的黑色大劍。
申屠坤雙手掐訣,速度快得只看見一串影子。
“起陣!”
申屠坤緩緩收勢,輕吐出一口氣,側頭看向唐昱,示意他過去。
唐昱咽了口口水,慢騰騰地扶着桌子站起來,雖盡量小心了,卻還是扯到肩背傷口,頓時疼得龇牙咧嘴。
申屠坤眉一皺,手一揮。
唐昱直覺身周一股柔和力量傳來,半扶半托推着他往前走。
他登時吓了一跳,欲要掙紮。
“別動。”申屠坤輕斥。
唐昱連忙停下動作,放任自己被挪動。
旁觀的巫懷致瞠目結舌——這,這般體貼?這還是他認識的師伯嗎?
雖然看不到搜魂陣的範圍,可這小院子統共就沒多大,唐昱晃晃悠悠的,就到了黑劍底下。
他靜靜站好。
既來之則安之。以他的實力,他除了接受,還能咋樣?希望如他們所說,這搜魂只是搜,并不能看出他的穿越本質。
看幾步外的申屠坤再次掐訣,巫懷致在邊上戒備,唐昱幹脆不管他們,擡頭打量那把黑劍。
劍很大。
比之普通劍,這把劍寬了一倍有餘。
通體烏黑無澤。
劍柄覆蓋鱗狀紋路,劍身有翎羽刻痕。兩種紋路迥異,卻又分外和諧,從劍尖到劍柄,墨色冷光,渾然一體。
不像是殺人利器,像是擺設品。
唐昱正看得入迷,黑劍咻地一下飛走了。
“诶?”唐昱跟着轉身,就看到申屠坤一臉凝重地放下手。旁邊的巫懷致臉色也不好看。
唐昱下意識後退一步,肩上疼痛瞬間讓他回神。不,他跑不過眼前兩人,還不知道結果呢。不能露怯,不能露餡。
他暗吸一口氣,忍着傷痛往回走,剛邁出一步,那股柔和的力量又出現了。
唐昱愣住,看向申屠坤。
申屠坤正擰眉沉思,發現他沒了動靜,擡眼看他:“怎麽了?過來。”
一如既往的語氣。
唐昱突然就松了口氣,擡腿繼續往前走。
到倆人跟前,唐昱剛想停下來,柔和力道繼續推着他往前,他不解卻順從地跟着前行,直到他剛才坐着的樹墩。
唐昱心裏一顫,緩緩落座,眼神卻不自覺放到申屠坤身上。
巫懷致輕咳一聲,跟着坐回原位:“這事看來棘手,坐下慢慢聊。”
申屠坤輕“嗯”了一聲,長腿一跨,兩步回到唐昱身邊,落座。
唐昱來回觀察他倆神色,然後小心翼翼開口詢問:“如何?那一魄,确定在弟子身上嗎?”
巫懷致啧啧兩聲:“何止。還跟你的靈魂融合得如膠似漆、難舍難分呢。”竟然是融魂。難怪會有這樣的演算結果,也難怪師伯的結界擋不住他。
唐昱怔住。
那就是沒有發現他是穿越過來的?
呼……吓死了……
然後呢?那老祖的一魄怎麽辦?想到這,他連忙追問:“那怎麽辦?不是要取出來嗎?”
“沒辦法,如今,也只能,”巫懷致擡手在脖子上一劃拉,笑得不懷好意,“殺人取魄!”
唐昱眼皮一跳。
申屠坤掐了掐眉心:“別吓唬他。本來就膽小,再吓一吓就該哭了。”
唐昱:……他從何而來的膽小?
巫懷致聳聳肩:“開個玩笑嘛。”接着他好笑地看向唐昱,“你當真了?”
唐昱垂眸不語。
巫懷致哈哈大笑:“咱們碧海長空門的人,雖然不喜歡什麽狗屁正人君子,可也不是那等為了一己之私就殺人的門派。”
唐昱看看他,再看申屠坤。這兩人,都是動動手指,就能讓他悄無聲息消失在世間的人……他突然覺得這個宗門挺好的。
申屠坤若有所覺,擡手揉了揉他發頂:“胡思亂想什麽?”
唐昱抿唇:“那現在這樣怎麽辦?您的殘魄要是取不回來的話,豈不是、豈不是……”
申屠坤輕嗤:“取不回來就取不回來。找回殘魄不過是最快的途徑。”他傲然,“本尊還不至于被區區一魄限制。”
巫懷致擺擺手,毫不客氣落他面子:“得了師伯,是誰因為這個躲在山上足不出戶——嘿!”他淩空一躍躲開申屠坤的掌風,“還不給說實話了?!”
放松下來的唐昱看到倆人如斯對話,登時失笑。老祖這是惱羞成怒了?
申屠坤收勢,掃了眼偷笑的唐昱,手指輕敲桌面:“如此,接下來找些于魂魄有益的靈藥,慢慢調理、慢慢蘊養就是了。待緩下來後,再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方子根治。”他勾唇,“左不過本尊的時間有的是。”
唐昱皺眉。缺失了這一魄,老祖會有什麽問題?為什麽不能出去?這幾日他不是跟自己出去了兩回了嗎?
“那确實。我之前演算的結果也是好的。未來可期,無須過慮。”巫懷致翻身坐回墩子,給自己灌了一杯靈茶,“反正啊,只要您不炸平停雲峰,凡事好說。”
申屠坤冷眼看他:“就算本尊炸平了停雲峰,依然可以再移一座停雲峰過來。”
“得得得,知道您厲害了。”巫懷致再看一眼唐昱,想到适才所疑惑的狀況,他笑眯眯八卦,“師伯,您這一魄跟小唐昱的融在一起,可有何特殊之處?”
申屠坤伸出的手一頓,接着繼續動作,端起茶盞低頭抿了一口,漫不經心般道:“于你何幹?”
巫懷致興致勃勃:“我就想知道你們的情況,是不是跟古籍上說的相仿,抑或是,一樣?”
融魂有什麽問題?你倒是說啊!唐昱眼巴巴盯着巫懷致。
申屠坤瞟了唐昱一眼,轉而斜睨巫懷致:“如果你跟本尊看的是同一本古籍,那應當就是真的。”
這話一出,巫懷致登時雙眼放光,來回打量對面倆人。不知道想到什麽,他笑得意味深長:“師伯,寫出那本古籍的前輩,最後可是……所以,您這是打算……嘿嘿嘿。”
這回申屠坤不搭理他的問話,徑自垂眸茗茶。他自然知道古籍中融魂的兩位前輩結局如何……他對唐昱……他得好好想想……
反正小家夥還小,不急。
旁邊的唐昱抓肝撓肺。心裏真是對這倆人無語了。話說半截有什麽意思?他也很想知道啊!
巫懷致突然想到什麽,摸摸下巴猜測:“師伯,小唐昱在您身邊的時候,您的情緒會不會穩一點?最近兩回見您,小唐昱都在場,您看着像是平和一些。”
申屠坤一怔,扭頭愣愣地看着唐昱。
唐昱茫然回視他,還有些許嬰兒肥臉顯得格外呆傻。
申屠坤緩下臉,拍拍他腦袋,轉回來道:“這個日後再求證。”
反正,他目前是不會讓小家夥離開自己身邊的。當然,倘若确定了自己心思,以後也是不會——想到這裏,他愣了一瞬。
原來他……
唐昱內心掀桌:……什麽情緒不穩?什麽平和?老是打啞謎!打你妹的啞謎啊!還有,不要動不動拍他腦袋,當他是狗嗎?!
申屠坤掩蓋在茶盞後的薄唇微微一勾。融魂,似乎也不錯。
***
殘魄一事就此擱置。
日子還在繼續。受了傷的唐昱還得繼續去聽講學。
不過這回他不用自己跑山路。老祖說要去趟貝闕峰,順便把他送到坐忘峰,還叮囑他等自己來接。
唐昱受寵若驚。
不過,嘿嘿,有免費的飛行法寶可以蹭,不蹭才是傻子——大不了以後多給做幾頓好吃的嘛。
一靈石難倒英雄漢啊。賺靈石迫在眉睫。
為了蹭老祖的飛行法寶,唐昱是踩着點到達坐忘峰的。
死皮賴臉地讓老祖在偏僻崖邊放下他,再很不要臉地提醒他回頭來接的時候,依然在這個地方見——老祖的臉色似乎有些奇怪?
不管了。
甩開腦中的胡思亂想,唐昱盡量快步地走進內壇。
眼尖的沈子瑾一下就看到他,連忙招手招呼。
唐昱慢吞吞挪過去,小心在沈子瑾、鐘鼎倆人邊上跪坐下來。
沈子瑾打量他肩膀明顯隆起的一塊,好奇地問道:“你這是咋啦?衣服底下墊着啥?”
唐昱跟着瞄了眼自己傷處,想了想,老實回答:“受傷了,這是裹着布巾藥粉呢。”
沈子瑾瞪大眼睛:“你才去幾天啊……停雲峰這麽可怕——唔!”
鐘鼎一把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齒道:“不要胡說八道!”掃了一眼因他們的動靜望過來的師兄弟們,他一一賠笑回去,轉回來就給沈子瑾腦門一巴掌,“長不長腦子了?”
沈子瑾自知理虧,摸摸腦袋不說話。
唐昱輕咳一聲,低聲解釋:“不是在停雲峰受傷的。”他想了想,“我是跟着師兄去後山,不注意才受的傷。”
停雲峰挺好的,他不想別人誤會。
“哇!後山!”沈子瑾詫異,“你剛築基的修為,師兄竟然讓你跟着去後山?這位師兄……”他身後的鐘鼎也皺着眉頭。
唐昱尴尬:“不賴師兄,我這是意外。”他連忙轉移話題,“對了,宗門內禁止弟子私下做買賣嗎?”
沈子瑾撓撓頭:“不禁啊。很多師兄都這麽幹呢。”他掰着手指數,“丹閣的秦師姐賣自己練的靈丹;符篆閣的左師兄賣符篆;煉器閣的歐陽師兄接定制煉器的單子;連百草園那幫家夥,都能趁着地利之便、種族天賦,自己栽靈植賣呢。”
唐昱松了口氣:“能賣便好。”
鐘鼎皺眉:“你是打算賣什麽嗎?咱們築基弟子,什麽都還沒學透,想賣什麽也不好賣,你準備之前可要仔細考量。”沈子瑾跟着點頭。
唐昱點頭:“謝謝師兄提醒,我這邊會做好周全準備的。”
恰好今日講學的孔長老到了,三人遂歇下不語。
講學過後,唐昱顧不上跟沈子瑾倆人說話,簡單道別就急匆匆往外疾走。得快點,那地方雖然少有人過去,也怕萬一……
唐昱忍痛快步走出內壇,正準備往角落走,赫然發現這幾日熟悉起來的高大身影正背手站在內壇外邊候着——卧槽,他過來這邊幹嘛?
沒錯,那身影正是申屠坤。
似乎聽到動靜,他轉回來,對上唐昱緊皺的眉,登時不悅:“我自會等你,何必走得這般急。”
唐昱已經聽到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