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找到了。
申屠坤雙手迅速打出一連串法訣,低喝:“歸!”
無形的法力悄無聲息朝着一個方向掠去——
還沒來得及飛出停雲峰,法力卻突然停下,只在原地團團打轉。
申屠坤臉色一變,揮袖散開法力,掐指一算,登時臉如黑鍋。
遠遠退到門邊的巫懷致心裏一個咯噔,腳底抹油就想跑。
可惜,晚了。
申屠坤擡手,一抓一拽,下一秒,站出去能讓修真界抖三抖的煉虛初期大能、碧海長空門堂堂掌門——巫懷致就被狠狠摔在地上。
“祖宗啊,又怎麽了?!”他捶地哀嚎。
申屠坤指節捏得咯噠響:“宗門裏面放了什麽東西?為什麽本尊的殘魄不見了?”
不,不見了?
巫懷致詫異擡頭:“怎麽會?咱宗門裏有什麽我還能不清楚嗎?怎麽可能有這些吸魂匿魄的玩意兒?跟這沾邊的東西都好好兒在玲珑閣裏呆着呢。”他撇嘴,“再說,天下間哪有什麽法寶敢挨你那魂魄一點?不怕被反噬了嗎?”
申屠坤一腳踹向一邊的桌子,傳聞中堅硬無比的黑鱗金石桌瞬間被他腳上靈力震成粉塵。
他鐵青着臉看向巫懷致:“本尊找了好幾年的殘魄,好不容易把它弄到附近,眼看就要成功,到了跟前卻功虧一篑!”他一腳踹過去,“是不是你搞了什麽亂七八糟的陣法?”
“祖宗!師伯!”巫懷致被踹得氣血翻騰,連忙告饒,“這宗門大陣都是您弄出來的,陣法裏面有個啥的您不是最清楚嗎?”
“現在本尊的殘魄就是不見了!”申屠坤拽住他的衣袍,把他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命令,“趕緊去找!翻遍宗門每一寸地方,都得給本尊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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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開巫懷致,渾身妖氣激蕩,一副恨不能大肆殺戮一番,卻又生生憋着的模樣。
可不是憋着。不管對那絲殘破的收回如何急切,他都不能以現在的情緒離開停雲峰。
想他申屠坤自打修煉大成以來,哪裏受過這等憋屈勁!
巫懷致自然知道他不能下山的原因——
申屠坤這幾年在停雲峰給自己加了層層疊疊的陣法,若是有個什麽意外,好歹能攔他一攔。若是下了山,發生什麽事可就束手無策了。
就算申屠坤不出宗門——也不看看宗門裏多少低修為的妖修,要是這位壓不住妖氣的祖宗跑下去,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想到這裏,他忙不疊爬起來:“知道了知道了,稍安勿躁,我這就去找。”至于老祖的魂魄他能不能感知……
管他呢,先跑了再說啊!
他可不想留下挨揍!
申屠坤脖子、手背青筋暴起,半晌才堪堪忍下滿懷的暴虐情緒。
他眯着眼睛看向自己那一魄消失的方向,從空間手镯抓出一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大手一揮開始認真演算起來。
不對,怎麽算不出來?
他不過是跟魔界尊主打了一架傷了魂丢了一魄,拖拖拉拉這麽久弄不回來就算了,如今他連自己魂魄的行蹤都算不出來?
申屠坤煩躁得把邊上的赤金翔龍九足焚香鼎拍成粉塵。
唐昱仿佛被什麽東西扯着飄蕩了很久,久得他幾乎要忘記一切……
突然那東西似乎看到什麽,帶着隐隐驚喜,直直把他拽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後,他的腦子裏突然湧入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腦袋霎時劇痛。
他忍不住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
“無事。”王管事松開按在唐昱風池穴上的手,站起來拍拍衣擺,沉着臉看向在場幾人,“不過是小小口角,就如此大動幹戈、同門相鬥。所幸無事,倘若出了事,你們幾個都可回家去了,還修勞什子的仙?”
衆人皆噤聲低頭。
唐昱忍着頭疼,一手撐地坐起來,借着起來的動作快速地打量眼前的場景。
剛給自己檢查身體的瘦高個叫王管事,他還在聲色俱厲地訓斥。
扶着自己自己一臉擔心的人,叫範承平。
對面低頭裝鹌鹑的是跟自己,不,是跟原身打架的叫柯晚賢。
其他幾個是一起在這貝闕峰輪值的外門弟子。
所有人,無一例外皆是窄袖及膝長袍加寬褲。
差別只在于,他們都是藍布衫黑褲子,而王管事穿的是質地看着更好一些的灰色袍子,衣擺還帶着些許繡紋。
再翻了翻記憶,腦海裏那千奇百怪的東西讓他的頭更痛了。
“……氣量如此狹小,如何能走這漫漫仙途?你們好好想想吧。”王管事掃視衆人一圈,見大家都面有愧色才作罷。
完了他指着前方一間飛檐鬥拱、莊嚴肅穆的小樓,看向柯晚賢唐昱倆人:“你們兩個既然犯錯就得受罰。今日,你們得把這屋裏各處打掃幹淨才許吃飯。”
“是!”柯晚賢肅手應下。
扶着範承平的手站起來的唐昱跟着低聲應聲,然後,他就眼睜睜看着王管事袍子一甩,淩空一躍、腳不沾地飄走了……
飄走了……
走了……
了……
這……這……
仔細回想剛才王管事說的話,再翻翻記憶,唐昱忍不住掐了掐眉心低咒了句——這特麽竟然是個修仙世界?
他不過是跟往常一樣熬夜加班回家倒頭就睡,怎麽醒來就到了這裏呢?
現在也不知道原身是死了還是怎麽的,更不知道原來世界裏自己的身體如何了……
“唐昱?你沒事吧?”範承平擔心地看着他。
唐昱放下手,順勢拂開他的攙扶:“我沒事。”初醒來時的頭痛欲裂已逐步緩解,現在只剩下一陣一陣的刺疼,尚在可忍受的範圍內。
“裝什麽病秧子!”柯晚賢朝他吐了口唾沫,“不過是推了你一把,好意思躺半天。現在好了吧,今天太陽下山都別指望能吃上飯了!”
範承平微惱:“是不是裝暈你不知道嗎?剛才唐昱可是連呼吸都停了一息的。”
柯晚賢哼道:“就那麽一小會時間,随便憋一憋就忽悠過去了。快要步入元嬰期的王管事可是親自查過了,一點毛病都沒有。”
“王管事可不是藥師醫師,說不準是沒查出來——”
“得得得,我才不管你怎麽想。”柯晚賢打斷他,改瞪向唐昱,“別事不關己的,還不趕緊去打掃?在這裝模作樣的可不能填飽肚子。你不想吃飯,我還不想挨餓呢。”說完,他恨恨抓起掃帚抹布扭頭就往那邊屋子走。
那個王管事的本事看來确實不行。畢竟他這具身體,連芯子都換了。
按照這身子的記憶,他跟柯晚賢的沖突确實不大,他身上連皮外傷都不見——那剛才的可怖頭疼是怎麽回事?
“唐昱?”
唐昱回過神迎上範承平疑惑擔心的眼神,他極力自然地回道:“沒事,我先去打掃了。”如今狀況詭異,得換個清淨的地方好好理理。
想到這裏,唐昱無視旁人的竊竊私語,朝範承平點點頭,抓起手邊的打掃工具,徑自走向柯晚賢所在的閣樓。
這裏是碧海長空門的貝闕峰,上設玲珑閣。雖然是叫閣,卻包括了連綿附近幾座山頭的建築。這玲珑閣專門放置各種珍寶,除各種高階法器法寶外,還有妖獸皮毛指甲、靈植、玉石等。
他們打掃的這幾排屋子裏放置的材料,用法術打掃會影響材料的靈力或屬性,霸道一些的材料甚至還會對施法者反擊,故而只得讓他們這些修為低下的外門弟子過來,用最原始的方式打掃了。
唐昱一手提着小桶、一手拎着掃帚進了屋子。
這是一幢回字形的二層小樓。進去就是一個門廳,左右開門,前後通達。中間的庭院四角栽種着幾株不知名的樹木,看着大氣清爽。
唐昱聽見左邊傳來的動靜,頓了頓,選擇走進右邊門洞。
他打算從裏往外打掃。走過一路各種奇形怪狀的、五顏六色的東西,剛走上二樓,沒注意樓梯口就有一個小臺子,他手上的掃帚不小心磕上去。
咚地一聲輕響。
他吓了一跳,連忙看向那個臺子,生怕磕壞了什麽珍貴的材料。
擺着一根羽毛的青石臺子閃過一道流光就恢複原樣。
唐昱呼了口氣。他忘了,這裏的東西都分別設了陣法防護的。雖說只是基本的防護陣法,并不能隔絕氣味——所以修為低下的妖修沒法靠近這處閣樓——不過足夠了,起碼他不怕弄壞了什麽賠不起。
唐昱回過神來繼續上樓,徑自走向最裏頭——如今他初來乍到,得先找個角落坐下來好好捋捋。
剛越過最後一個圓洞門走到最裏間,唐昱就被驚到了。
別的屋子都是兩邊擺滿大大小小的櫃子石臺,把各種寶貴材料堆得跟雜貨鋪似的,這間屋子卻不一樣。
空蕩蕩的屋子裏擺着一塊四方的黑石臺子。距離臺面半掌高的地方,懸浮着一粒發着黑紅色光暈的珠子,似石似玉,偶爾閃過金光,看起來就……
不便宜!!
從小接受科學教育的唐昱腦海裏只閃過這個念頭。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下意識放輕腳步靠近。
赫!
這哪裏是珠子,這分明是一滴……血?
唐昱屏住呼吸俯身細細查看這不足指甲蓋大小的、漂亮得如同高等玉石一般的血珠。
随着他的靠近,懸浮的血珠似乎察覺到有人的靠近,緩慢轉動的動作一頓,顫巍巍地向着他這邊移動。
唐昱唬了一跳,忙停住動作。再一想,這些東西都有陣法加持,他怕什麽?
遂繼續低頭。
隐隐流光的血珠散發着黑紅的光暈,配着黑色的石臺更顯神秘。
看了就讓人心生喜愛。
也不知道是什麽生物的血……
唐昱仿佛被吸引般情不自禁地伸手,完全忘了陣法,心裏只想着摸摸那粒血珠。
血珠也如同有靈性般緩緩朝着他挪動。
當指尖傳來絲絲涼意,唐昱才驚覺自己不知為何……竟穿過了陣法?!
下一瞬,原本顫顫巍巍、慢慢挪動的血珠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唰地一下就飛到近前。
還愣着的唐昱只覺指尖一痛,那血珠已順着他的手指鑽進他的皮膚。
然後是突如其來的全身劇痛。
再然後,他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