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九月初,林小松誕下一女,五斤三兩,取名林平安,小名平平。
劉陽開車将父女倆接回家,這是林小松新生活的開始。
孩子太小,夜裏每隔兩小時就得喂一次奶,進口奶粉,一罐120,還有尿不濕之類的開銷,他時常感到捉襟見肘。
劉陽知道他日子難捱,上網買了個烤箱回來,給他支了一招:“你不是會做甜品嘛,你就在家做,我朋友多,回頭幫你宣傳宣傳,多少能掙點。”
類似于私人烘焙坊,不需要門店和營業執照,只賣給熟客,一傳十,十傳百,然後生意就來了。
劉陽白天開車,東城開到西城,南城開到北城,有時候順路就幫他送送貨。一個月下來,除去成本,林小松還能掙個五六千。雖不多,但已足夠養活自己和孩子。
日子漸漸好起來,他很感激家裏的這個男人,只是這份感激沒持續多久,它發酵了,逐漸變得熱情而尖銳。
林小松會在深夜裏,把它幻想成是救贖和愛情。他看這個男人的眼神變了,不再有“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憐憫,那眼神裏,分明是不死的欲望和永恒的激情。
而那個遠在北市前程似錦的男人,林小松已經快不記得他的樣子了。他才二十歲,處在七情六欲滋長的年紀,夜裏會做夢,會寂寞。
這份熾熱令劉陽感到害怕,他依稀有所察覺,因要顧及對方顏面,并未點破過。
“你回家吃飯嗎?”林小松抱着孩子給劉陽打去電話,聽對方說有事,又問,“那你啥時候回來?”
劉陽正跟新談的小男朋友膩歪着,心思不在電話上,随便扯了個由頭打發掉了。
小男朋友醋意發了,眯着眼拷問:“誰啊?”
劉陽捏捏他的臉,眼神裏情欲縱橫:“跟你提過的,我那個室友。”
小男朋友撐着床坐直了,戲谑道:“什麽室友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老婆呢。”
“胡說八道什麽,人都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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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朋友冷哼了一聲,聽着像是在撒嬌。
劉陽很受用,長臂一伸,把人攬進了懷,互相又“鬧騰”了一陣。
林小松給劉陽留了飯菜,兩菜一湯,怕涼了,拿幹淨盤子一一給反扣上。
平平總是咿咿呀呀地讨奶喝,林小松抱着她念念有詞地拍着哄着,時不時地去窗戶邊看幾眼,一旦發現劉陽的車回來了,他便會抱着孩子跑到樓底下去迎那個男人。
倒挺像一家三口的。
今天一直等到十點多,那人還是不曾歸。他把孩子先哄睡了,然後收拾收拾,準備熄燈,不巧外頭傳來了鑰匙鑽孔的動靜。
林小松抿了抿因孩子抓撓而有些淩亂的頭發,按捺住內心雀躍,慢慢走出了房間。門口玄關的位置,卻站着兩個人。
劉陽和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劉陽擡眼看他,略略抱歉:“回來晚了,沒吵醒你吧。”
林小松先是盯着陌生男人看了會,然後收了視線,沖劉陽笑了笑:“沒有,我還沒睡呢。”
劉陽從鞋櫃裏拿了自己的拖鞋出來,放地上,對小男朋友說:“你穿我這雙吧。”
林小松看得出兩人的關系,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裏某個地方隐隐疼了幾秒。
小男朋友吹了聲口哨,沖林小松打招呼:“哈喽。”說着,摟過劉陽的脖子,十分親密地把臉貼上去,“我跟劉陽正處對象呢,你看我倆有沒有夫妻相?”
林小松尴尬地笑笑:“有的,你倆很配。”
兩人換好鞋進來,小男朋友直接往沙發床上一坐,上下晃晃,覺得床墊太軟了點,掀開床單一看,“不是有暖氣嘛,你掂這麽多層不熱啊。”
劉陽想也沒想,解釋說:“陽臺那邊的門有點竄風。”
小男朋友嘀咕:“誰讓你睡客廳呢。”
林小松當沒聽見,進廚房給他們切了水果,小男朋友一點不客氣,用牙簽叉着一塊塊往嘴巴裏塞,一面又跟林小松閑扯起來,“我聽劉陽說,你還會自己做糕點啊,一個月能掙不少吧。”
林小松骨子裏老實,雖然彼此關系別扭,他還是很大方地說:“我今天做了挺多蛋黃酥和流心月餅,一會兒你帶點回去嘗嘗。”
“好啊。”小男朋友笑了笑,仰頭看着劉陽,使喚他去倒水。
劉陽顯得十分殷勤,跟他平時不一樣,林小松恍惚地想:原來這才叫喜歡,他真是自作多情。
小男朋友拍拍自己旁邊空着的位置,讓林小松過來坐。
林小松坐過去,那人忽然湊近了,神神秘秘地問他:“你做那種事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啊?”
林小松沒明白他的意思,愣了愣:“什麽?”
“裝什麽。”小男朋友搡了他一把,口氣更加直白,“你都有孩子呢,就問你,第一次啥感覺啊?”
林小松這才明白了過來,他局促地蜷了蜷手指,低頭說:“記不得了……”
那時楚毅來他們餐廳快兩個月了,林小松逮着空就去找他唠嗑,對方并不搭理,他樂此不疲,斷斷續續裏給男人講完了自己的十八年。
後來有天下班,林小松見楚毅去了廁所,他便也跟了進去,反鎖上門。
洗手鏡前,他熱烈而奔放地盯着男人看,一點不遮掩:“他們說你以前是當醫生的,那你一定見多識廣咯。”
楚毅沒甩他,洗完手,準備出去。
林小松撒腿擋在了門口,暗自組織了幾下語言,擡頭一板一眼地說:“我喜歡你,希望你也一樣。”
楚毅被他逗笑了,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小子叫什麽名字,“你誰啊?”
林小松并不氣餒,厚着臉皮說:“我叫林小松,樹林的林,大小的小,松就是松樹的松。”
“小屁孩。”楚毅沒當一回事,“讓開。”
林小松偏不讓,蠻橫霸道地擋着路,嘴巴裏大聲嚷嚷:“你記住沒,我叫林小松。”
楚毅依然沒甩他,反正對方小胳膊小腿,他費不了多大勁兒就能把這個叫林小松的拎旁邊去,就跟拎小雞似的。
“哎?你這個人怎麽不說話啊。”林小松嘟哝,倒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毅用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心情貌似還不錯:“你想要我說什麽。”
林小松咽了咽口水,死馬當作活馬醫,踮起腳摟着男人的脖子吻上去,淡淡的薄荷氣息暈開來,他臉頰緋紅,輕輕附上男人的耳:“我剛才特地吃了一顆薄荷糖。”
楚毅被他撩了一把,舔了舔嘴唇,聲音低啞:“你住哪兒?”
林小松的臉還紅着,心髒撲通撲通地跳:“我現在住職工宿舍。”
“一會跟我走,怕不怕?”
“不怕。”
林小松有一瞬間的愣神,小男朋友在他眼睛前晃了幾晃,拔高音量:“喂,你發什麽呆啊。”
“沒什麽。”林小松搖搖頭沖散思緒,站了起身,“我去找個袋子,給你裝點小點心,你先拿着,我怕一會兒我給忘了。”
劉陽正好端了杯水過來,給他小男朋友擱在了茶幾上,囑咐道:“廚房裏沒熱水了,現燒的,等涼了再喝。”
林小松從劉陽身邊錯開身去。
房間裏,林小松聽見了外頭兩人的對話,也聽清了,劉陽一再再的提醒,“你小點聲,人又不是聾子。”
“我可管不着這些。”小男朋友理直氣壯,“你趕緊把這房子退了,要不攆他走,咱倆正好同居啊。”
劉陽壓制着怒氣:“你又發哪門子瘋?”
“真是個榆木疙瘩。”小男朋友急了,“你看不出來啊,你室友喜歡你。”
林小松蹲在床邊,親了親自己女兒的小肉手,像是在自說自話:“寶寶,你怎麽這麽小啊。”
女兒睡得正香,像小天使,夢裏面伸伸胳膊,踢踢腿,偶爾還砸吧幾下嘴。
房間角落裏擺了一大箱子今天剛做好的點心,留着明天快遞給客戶,他從裏頭各拿了十個出來,裝成一袋,走了出去。
“給你放這兒了。”林小松擱在了那杯熱水旁邊,“你一會兒走的時候,別忘了拿,這裏頭沒加防腐劑,放不了幾天,得趕緊吃了。”
小男朋友眨眨眼:“我今天不走了。”
林小松知道他的心思,故意順着他說:“那你倆好好聚聚,我去睡了。”
回了房間,林小松躺到女兒身邊,一下一下地拍着哄着,再有一個小時,小丫頭又該哇哇讨奶喝了。
此時距離他離開北市差不多有一年了,平平快滿六個月,他很滿足現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