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華君公主小字桓予晴,是先帝最小的妹妹。
若說這泱泱北秦還有什麽人足夠高貴,那除了當今聖上便是當今聖上的姑姑華君大長公主。
前朝後宮都知道大長公主自十三歲起便心儀尤長風,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今都雙十之齡,仍待字閨中。
自己個兒日裏夜裏千方百計都得不到的人兒如今卻被個不知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蹦出來的公主搶了先,氣的砸了花瓶,掀了桌子,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
其丫鬟吓得一邊兒給她順氣一邊勸導:“殿下,您急什麽,陛下不是還沒答應嘛。”
哐啷啷~
又踢翻一張椅子,心頭火燒的焚盡一座高山:“沒答應也沒婉拒,這是什意思?替長風拖着?!尤長風只能是我的,誰敢觊觎他,本宮就毀了誰……”
小丫鬟最會看眼色,十分伶俐的将椅子放好,兌着桓予晴的耳朵輕聲道:“殿下何必動手對付那大英公主,尤大人是個極有責任心的好男子,若是您與他生米煮成熟飯,還怕他什麽也不做嗎?”
眸中絲絲狡猾閃爍,忽而驚濤駭浪,後又淺淺波瀾,桓予晴舒了身骨,半靠在椅子上,勾着唇笑:“玄心,替本宮去尤府向長風傳話,就說明日攬華樓,必要前來,本宮有話對他說。”
豎日,治穎長公主直達洛陽,車夫自發停在引蝶館門外,桓無霜仰頭望一望龍飛鳳舞的門匾,在偏頭往裏一瞅,酒徒茶客,喧嘩不已。
不禁感嘆她皇兄越發沒有品位。
付了車錢四下張望一番,沒想到洛陽一年比一年繁華,眼角正巧瞥見對面一座高樓,門匾上三個大字——攬華樓。
呵,這名字大氣啊,望着那隸字撰成的門匾,視線裏突然闖入一抹月牙色的衣袂,那颀長的身形,整潔的裙帶,轉個彎便進了內屋,卻在一瞬間勾住她眼睛。
真是像,像極了……
利落的收回視線,緩緩進了引蝶館。
掌櫃的是個四五十的小佬兒,兩撇胡子一襲綢緞,正托着腦袋撥算盤,嘴裏念叨:“哎,這攬華樓怎麽又開張了,天天槍我的生意,怎麽穿金戴銀的姑娘都往那裏跑,唉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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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早間來的那位姑娘,二話沒說便進了攬華樓,一見便是個大主兒,這生意都不往他這兒砸,掌櫃感到心痛難忍。
桓無霜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望了一眼館內,才道:“掌櫃,給我開一間最好的房。”
“不好意思,天字一號老早就客滿了。”小佬兒将銀子推回去。
喂,話本裏不是這麽演的吧……
桓無霜摸了摸下巴,終于意識到是自身出了問題,于是大義凜然的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重複方才的話,一字一頓的加強語調,道:“給我,開一間,‘最好’的房。”
“客官裏邊請嘞!”小佬兒眉開眼笑,一把收了金子撩進袖中,笑靥如花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桓無霜十分滿足的舒了口氣,就着他請的姿勢緩緩邁開步子往內廂走去。
這行雲流水的步子在望見滿園滿園的夾竹桃時頓了。
這引蝶館的廂房呈四合院狀,圍着一大片盛放的夾竹桃而落,此時正值早春,夾竹桃開得正好,遠遠兒望去,一片姹紫嫣紅,花朵擁簇,十分美觀。若是廂房裏的誰敞了窗,那入眼的的景色當真怡人。
擡腳便往外走,義無反尤。
掌櫃的正彎着腰跟後頭,突然瞧見那雙精致的繡花鞋調了方位,一個悶聲雷,他敏銳的感受到袖中那錠金光燦燦的金子就随這雙鞋往外走,跟後頭要哭出來:“貴人貴人,你上哪兒去?廂房在裏邊兒。”
桓無霜方向沒改,一眼便望見對面的攬華樓,慢悠悠的問他:“對面那家可有種夾竹桃?”
原來想比較比較再落住,引蝶館的小佬兒在洛陽開了這些年的館子,客人這個些個問題他自然答得比誰都順溜,紅撲撲的臉上帶了些許豪氣,十分肯定的告訴穿綢披鍛的貴人:“那攬華樓是個什麽破地方,怎會有我引蝶館這滿園春色?貴人放一百個心,住咱這兒絕對比住對面那破地方劃算。”
順手敲了敲手邊的桌子,一雙眼睛已經往攬華樓張望,掌櫃兒見她攤開的手,望着真覺得他實在不明其意,手上卻十分不情願的将袖中的那錠金子還她,試探着:“貴人您是想進去看看熟悉熟悉再給錢?”
錢一回來便收了手往對面攬華樓走去,小佬兒急得滿頭冒汗,怎麽這樣給錢的傻妞都往攬華樓去,還沒問個原由,貴人的聲音便輕飄飄的過來:“對不住,本宮對夾竹桃花粉過敏。”
轟隆隆~
小佬兒兩腳發軟,店小二見狀忙來扶他,見他只托着額頭不說話,小二殷勤的問:“掌櫃的你怎麽了?可要吃點兒廚房新做的夾竹桃糯米糕壓壓驚?”
“我吃你奶奶個熊!”
……
一路往對面行去,随手撂下那錠金子:“掌櫃,一間最好的房。”
攬華樓的掌櫃是個十分敦厚的胖子,笑起來很和善,年紀大約而立之年,一見那錠金子便昏了頭,本就極是迷糊,也管不了那麽多:“您請往樓上走,第一間便是天字一號房。”
桓無霜趕了幾天的路程,實在是累急了,折騰不起,便也沒多問,想來也不是個有夾竹桃的地方,便一路往樓上走。
店小二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追着要攔:“姑姑、姑姑。”
桓無霜繼續往前走:“不好意思,本宮沒你這門親戚。”
“姑姑娘,天字一、一號房好好好……”口吃的店小二急的說不上來話,一手扯着正在角落裏摸金子的掌櫃,一手向她招着,甩的頭上那唯一一撮毛搖搖欲墜。送佛送到西,桓無霜想也不能
讓□□這根正苗紅的小子禿了,順過來接話:“天字一號房誠然最好,你倒伶俐。”
說完便上了樓上拐角。
小二滿頭大汗,肩上毛巾一甩,終于憋出來:“好好、好像有人!”
房中對影成雙。
桓予晴悉心打扮了許久來赴約,如花似玉的人兒叫人心生愛憐。
尤長風還是一身月牙白的衫子,腰上一條素色的麻帶,穿着與平常十分樸素卻不失高貴的風格無異。
桓予晴見尤長風正要開口說話,先擡起他面前一盞茶,雙眸璀璨,巧笑盼兮:“大人,您先飲一口茶。”
說着便将青瓷杯兌到他唇邊,尤長風眉頭擰起來,又不好推辭,,擡手拂去葇荑,自己接了茶盞呷一口,頓時眉頭蹙的更緊。
這茶這麽這樣苦?
桓予晴見他神色瞬息萬變,自然不給他機會問:“尤大人,你知道本宮對你的心意,本宮知道,北秦有明文規定,國師不得娶萬歲的直系親屬,以往先帝在時,本宮是長公主,是萬歲的親妹妹,屬直系,可如今萬歲是本宮侄子,本宮并非直系了,你怎的還是不願接受本宮?”
這話桓予晴以往只在暗地裏傳達,如今二人對面,她如此挑明,便實在不能回避,尤長風掩飾尴尬,作死的又喝了一口茶,苦的他心肝肺打顫兒:“殿下,這不是您是否直系的問題,微臣身處之位殿下也知道,忙的日日夜夜沒個消停,若是殿下随了微臣,怕是要怠慢您,殿下該尋個會疼人的男子好好過日子才是,微臣實在沒有這樣的福分,謝殿下青睐。”
尤長風這一席話說的委實殘忍。
尤家只有他一個單傳,當今陛下絕不可能撤了他國師一職,如此一來,他便打着為華君大長公主終身幸福着想的理由光明正大的拒絕她。
桓予晴怎會吃他這一套,若真能放下,老早便放下了,怎會等到如今,噙着淚匆匆走到尤長風身邊,扯着他的袖子,話音一出,豆大的淚珠便落下來:“長風,我喜歡我就是喜歡你,無論你怎麽說我還是喜歡你,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怎麽會因為你忙你不能照看我便不喜歡了?我十三歲便喜歡你,那時你說我年紀小不懂什麽是喜歡,如今我大了,真的,我知道我是喜歡你的,七年前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沒變過……”
“微臣惶恐。”尤長風連忙起身退離三尺,彎腰躬身作揖行大禮。
桓予晴再匆匆過來,口裏道着七年來女兒家的綿綿心意,手已經解了尤長風的腰帶,尤長風已經退到牆角,既不敢用力推開,也不能束手就擒,只能保守的輕微掙紮,道了無數遍的微臣惶恐,說着說着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身體裏翻江倒海,血液在急速的流淌,那種熱是從骨子裏發出來的,叫人心癢難耐。連眼睛都是眩的,什麽也望不清,掙紮的漸漸無力了。
“殿下,你快回宮吧,微臣還有要事,便……”尤長風瞬間明白過來這是什麽的前兆,萬分羞愧,不知自己怎麽會在這關頭出現這樣的反應,他扶着牆跌跌撞撞要往門外走。
桓予晴怎會放過他,微微一笑,輕而易舉的将無力的俊俏郎君拉回來,纖纖的手從他胸口一路劃下,若游龍般靈活自如。燃起一路火花:“長風這是怎麽了?嗯?”
尤長風身子微微發顫,神志不清,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口裏只得一遍遍重複那句微臣惶恐,
是方才那苦茶!
怎麽辦……怎麽辦……
一陣門風忽然飄進來,帶着外頭豔陽的香氣。
天字一號門的廂房被推開,外頭大好陽光竄進來,屋子裏那一點兒朦胧的味道驟然消失,一襲
墨綠色對襟襦裙的女子窈窕清瘦,有弱柳扶風之姿,拎着包袱進了屋,十分淡定的将包袱放到木櫃中,尋了張凳子坐下,才道:“不好意思打擾二位雅興,這是小女子定的廂房,若還有白日宣淫的意向請移步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