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個人提前下了地鐵, 出去的時候連頭也不敢回得落荒而逃。
像是後頭有什麽洪荒猛獸一般。
沉鹿有些嫌惡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剛才捂住對方嘴的那只手。
其實也沒碰到什麽, 可她就是覺得髒。
比之前楚宇衍不小心吐她身上時候還要難受十倍百倍。
“欺軟怕硬的東西。”
少女冷着聲音這麽說了一句,而後一片陰影落在了她身上。
她擡眸看了過去, 瞧見了陸謹行微沉的臉色。
“……剛才你太沖動了。”
他也知道對方和自己非親非故, 自己不應該這麽說。
說得輕了起不到作用, 說重了又像是在說教。
陸謹行深吸了一口氣, 盡量讓自己語氣放柔和些, 不那麽生硬。
“我的意思是說, 你剛才完全可以讓我過去。”
“你一個女孩子,這樣不好。”
少女擡眸看了對方一眼, 見他臉上的擔憂并不作僞。
她頓了頓, 紅唇微抿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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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
沒反駁, 卻也沒怎麽聽進去。
陸謹行沒再說話了,也不知道是被沉鹿氣得還是在地鐵裏待着熱的。
他扯了扯領帶,稍微透了下氣。
兩人都不是那種健談的人,尤其是陸謹行。
平日裏都是別人想着法子來找他搭話, 生怕冷落了他。
他本身就不怎麽擅長聊天, 面對的又是個小姑娘。
更是不知道如何找話題。
經歷了剛才那麽件事情之後, 兩個人極為默契誰也沒開口說話。
于是他們就這麽一言不發的下了地鐵。
陸謹行不知道去哪裏, 在沒有碰到沉鹿之前他是打算一個站一個站這麽漫無目的逛逛, 就當打發下時間。
他想到這裏頓了頓, 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女。
“……我能和你一起逛逛嗎?”
倒也不是一個人不能逛,就是有了個人一起至少沒那麽無聊。
想陪陸謹行的人很多,他只要稍微暗示下他們便争先恐後地排着隊等着他選。
無論是下屬還是其他什麽人。
但是像和沉鹿處得這麽輕松平等的少之又少。
陸謹行在決定一個人出來的時候其實就有點兒後悔, 他覺得自己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好多東西都沒接觸,不怎麽懂。
所以他想。
如果沉鹿願意跟他一起逛逛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陸謹行詢問的很委婉客氣。
他這人即使身居高位也沒什麽架子,很尊重他人的意見。
沉鹿聽了這話後回頭看了他一眼。
“可以。”
“不過我得先去買衣服,我衣服髒了。”
她說到這裏指了指自己衣領處的那點兒髒污,長長的睫毛在眼睑處落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陸謹行有點兒意外,他好看的眸子閃過一絲猶疑。
“我以為你會拒絕。”
“……畢竟我剛才說了你。”
少女扯了扯嘴角。
“我沒那麽小氣。”
沉鹿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剛才陸謹行是真的關心自己。
再加上他人也不聒噪,知分寸。
正是因為如此,她覺得答應帶他去周圍轉悠一下也未嘗不可。
“對了。既然都要同行了,我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呢。”
少女走出地鐵口之後想起這麽件事。
“我叫沉鹿,你呢?”
“陸謹行。”
可能覺得這麽回答有點兒冷淡,男人說到這裏又不補充解釋了一句。
“取自謹言慎行。”
沉鹿摸了摸下巴,看着眼前俊美如斯的男人。
“那,陸叔叔?”
“……你可以叫我哥哥。”
男人被這一聲[陸叔叔]給噎住了。
“我才二十七,沒滿三十。”
不知道是不是沉鹿的錯覺,對方在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莫名委屈。
她沉默了一瞬。
也不知道一個大男人而已這麽糾結年齡做什麽,又不是女人。
“……成吧。”
沉鹿一般都是被人叫哥,還是頭一次叫別人哥哥。
“不過我不嫌被人叫老,你可以叫我哥。”
“……”
馬晴還是頭一次帶孩子,之前雖然來接過沉呦呦回家,不過沉鹿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也就躺沙發上打了兩盤游戲,算不得帶,只能算是換了個地方玩罷了。
像今天這樣帶沉呦呦出來玩還是頭一次。
她不是獨生子女,上頭有個哥哥,卻也是家裏最小的。
這個體驗對她來說還挺新奇的。
看着前面只到自己腰間的小不點兒,少女莫名心情頗好。
“呦呦妹妹啊,你還想玩什麽,咱們玩個夠再回去。”
她們已經在裏面玩了快一個小時了,雖然裏面還有好些沒有玩到,但是小孩子的精力消耗的快。
繞是平日鬧騰的沉呦呦也沒多少力氣了。
她坐在一處樹蔭下,吃着馬晴給她買的冰激淩。
額頭上的頭發被浸濕了,整個小臉都紅撲撲的。
“不玩了,我們坐一會就回去吧。”
沉呦呦擡眸看着馬晴。
“沉鹿給我布置的作業我還沒動呢,再玩就沒時間寫了。”
“如果明天回來她見我沒做完肯定要生氣的。”
馬晴挑了挑眉,她坐過去。
“鹿哥平時對你不挺好的嗎?她也就吓唬吓唬你,不會怎麽你的。”
“這我太了解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怕,放開了玩兒。”
這話沉呦呦聽得眉頭緊皺,總覺得對方說的沉鹿和自己認識的那個沉鹿不是同一個人。
“沉鹿不打你們?”
少女一愣,看着小女孩這個嚴肅的樣子有點兒緊張了。
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搖了搖頭。
“怎麽……”
“鹿哥她真的打你啊?”
“打啊。”
沉呦呦想到了什麽狠狠地咬了一口冰激淩,結果太涼了把她牙齒冰得渾身一哆嗦。
她咽下嘴裏的冰激淩後,看着馬晴一臉震驚的樣子。
沉呦呦看了一眼四周,見沒什麽人留意這邊,她這才湊過去低聲對馬晴繼續說道。
“她不僅打,她還請了打手。”
“怎,怎麽說?”
“她每次我不聽話就威脅我,說我再不乖晚上就有大灰狼來收拾我……”
“……呦呦妹妹,我覺得這應該不算威脅,她也不算打了你。”
頂多就是警告。
沉呦呦眼睛睜得圓圓的,對馬晴的話很是不認同。
“怎麽不算了?我夢裏經常夢到她的打手來打我,把我痛了一晚上!”
她腮幫鼓鼓,覺得手裏的冰激淩也不香了。
馬晴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對方講,這夢裏和現實其實不一樣。
可小女孩俨然把這些都歸咎在了沉鹿身上。
她神情複雜地看着因為生氣而哼哧哼哧吃着冰激淩的沉呦呦。
頭一次發現沒文化是真的可怕。
“對了,你剛剛是不是和沉鹿聊天啦?”
小孩子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她剛才拿氣球的時候留意到了馬晴拿着手機在聊天。
“你和她說什麽啦?她明天多久回來呀?”
盡管剛才還說沉鹿打她,還不滿着,現在又那麽急切地詢問着對方的消息。
刀子嘴豆腐心,說的不僅是沉鹿。
馬晴摸了摸沉呦呦的腦袋。
“沒說什麽,我就說了你今天沒在家裏,和我來游樂場玩了。”
“這樣啊……”
小女孩咬點了點頭,而後想起來了什麽覺得不大對勁。
“不對呀,沉鹿不是去比賽了嗎?怎麽還有空和你聊天呀?”
沉鹿只給沉呦呦說了自己要出去兩天,明天才能回來。
她也就以為少女這兩天都要比賽了。
“沒呢。今天不比賽,先去熟悉下環境,明天早上才開始。”
小女孩聽後眼睛一亮,連忙湊過去。
“那是不是我們現在可以給沉鹿打電話啦?”
“你想鹿哥了?剛才不還背着她說她的壞話嗎?”
沉呦呦沒聽出來馬晴語氣裏的調侃,她捏着小拳頭舉在她面前,沒動手,只是奶兇奶兇地威脅着。
“你敢告狀你就死定了!再說我說的都是實話,才沒有說壞話!”
少女被沉呦呦這樣子逗得捧腹大笑,她也不管對方有多不爽,等笑夠了之後這才擦了擦眼淚。
“傻大個!你到底打不打電話!”
“好好好,我打。”
馬晴從兜裏摸出手機,她剛準備點開電話簿給沉鹿打過去。
但是餘光瞥到了将腦袋迫不及待地湊過來的小女孩。
“算了,看你這麽想她了,咱們就打個視頻電話吧。”
“快點快點。”
小女孩晃着馬晴的手臂催促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機屏幕。
馬晴點開了微信上的視頻通話,“嘟嘟嘟”的幾聲響了過去。
那邊也有了動靜,點了同意。
“鹿哥,你現在在……”
她話剛說了一半,剩下的半句在看到手機屏幕裏的那張陌生的臉的時候瞬間全部卡在了喉嚨裏。
馬晴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感嘆對面人長得真好看還是先開口問些什麽。
只是她腦袋卡了殼,半晌都不知道說什麽。
一旁的沉呦呦因為個子矮,還沒看清楚屏幕。
她見馬晴突然不說話了,有點兒奇怪的将腦袋湊了過來。
屏幕裏的人不是沉鹿,而是一個面容俊美的陌生男人。
他面無表情,沒什麽情緒的時候面上似覆着一層霜雪。
男人皺着眉,薄唇抿着,和對面的小女孩大眼瞪小眼着。
陸謹行不是故意板着臉,只是因為不大會和小孩子相處,家裏的那兩只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許重辭就很怕他。
哪怕他只是淡淡掃了對方一眼,小男孩就慫得不敢多說一句。
他其實沒打算點同意的,只是沉鹿在裏面換衣服。
陸謹行給她說了有電話,她讓他幫着接聽下有什麽事情。
他看着對面眼睛睜得老大的小女孩,還有一個同樣處于懵逼的少女。
陸謹行一頓,小山丘似的喉結滾了滾。
在他差不多組織好了語言準備開口要說什麽的時候。
對面的小女孩不知什麽回事,突然哇的一聲指着他哭了起來。
“哇嗚嗚嗚大灰狼!”
“大灰狼把沉鹿給吃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