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顧朝陽的腿被伊麗莎白抱住,這邊還要安撫被吓到的小孩子, 他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小金人, 哦不, 小綠人,意識到好像有什麽不對。
身體比思維的反應速度還快,飛一樣地就撲了上去,阻止了齊光那只險些釀造人間慘劇的手:“千萬別沖動!”
他飛撲而上, 齊光被他一吓,本來手已經放在花上了,手上就那麽一用力。
顧朝陽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結果那花紋絲不動,依舊好端端地長在齊光的頭頂。
顧朝陽這才松了口氣, 齊光沒事, 反倒是他因為撲過來太着急,整個人撲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伊麗莎白立馬跟了上來, 一臉着急地在他身邊問:“沒事吧?”
他有點後悔,要是剛剛沒有抱住顧朝陽的腿,對方是不是就不會摔跤了呢。
顧朝陽站起身來拍拍褲子上沾到的灰, 安慰伊麗莎白說:“沒事的。”
伊麗莎白看着他的膝蓋,眼圈都紅了:“都流血了。”
顧朝陽低頭看了眼, 還真破皮了, 擦破的地方往外滲着血, 主要地面雖然是瓷磚, 但并沒有那麽光滑,他的膝蓋擦在磚和磚之間的縫隙上,細皮嫩肉的,又用了那麽猛的力道。
剛擦傷的時候不覺得,現在感覺有點火辣辣的疼。
他揉了揉伊麗莎白的頭發:“真的是一點小傷口,我待會上點碘酒就沒事的。”
顧朝陽看了眼一旁默不作聲的齊光,然後彎下腰對上伊麗莎白的眼睛:“碘酒在一樓那個灰白色櫃子裏的第三層,是個褐色的大瓶子,旁邊就是棉簽,伊麗莎白擔心的話,替我把它們拿來好嗎?“”
“我這就去給你拿!”
伊麗莎白蹭蹭跑到樓下去了,顧朝陽跟着他出去,等對方出了房間門,他就反鎖上房門,然後走到齊光的身邊,他沉下聲來:“你剛剛在幹嗎?是要拔掉自己腦袋上的花嗎?”
齊光的聲音悶悶的:“我不想要這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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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變得像另外一個人那麽大,沒想到吃了那樣的苦頭,結果人沒長多少,反倒在腦袋上開了朵花。
作為植物,成熟期開花結果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在內心深處始終覺得自己是個人。
顧朝陽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朵花,雖然我覺得它長得很漂亮,但要是長在我的身上,我也一定會苦惱。”
他剛開始的聲音很溫和,到後面不自覺加重了幾分:“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你身上的一部分,這是你沒有折成功,要是它真的斷了,會有什麽後果你想過沒有?!”
齊光隐隐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疼,他的眼神帶了幾分陰鸷,語氣卻滿不在乎:“不就是一朵花,折斷了能有什麽後果。”
“不就是一朵花……不就是一朵花”齊光這輕飄飄的六個字在顧朝陽的腦海裏不斷地循環,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個世界因為沒有網絡的緣故,沒有什麽社交軟件,一些冷門的小知識傳播度也沒有那麽廣。
如果是文科生,生物老師又沒有皮一下的,很多人還真不一定知道花對植物來說代表什麽。
就算是顧朝陽,也是因為當年那篇傳播度很高的軟文《驚呆!花竟然是植物的那個東西!》,才知道花對植物來說代表什麽。
這樣一想,齊光不知道這件事也是正常。
他表情微妙的說:“花對植物來說,是等于哔(此處不純潔,已經被消音)”
齊光果然猛地擡起頭看他,滿臉寫着不可置信:“你說什麽,它怎麽可能是那種東西。”
顧朝陽露出同情的表情:“雖然我當初知道的時候也覺得很驚訝,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确實是這樣沒錯。”
他記得《種植指南》上講過,金種子不能像其他種子一樣進行無絲分裂,但沒說齊光不能進行有絲分裂啊,也就說是,他是以受精卵的形式繁衍下一代。
有絲分裂的話,需要授粉,也就是雄蕊進入植物的子房……好吧,他生物學的那些東西差不多已經還給他的生物老師了。
總之應該就是這麽個內容吧,顧朝陽的思緒飄得很遠,而齊光則是越想臉色越難看。
他向前一步,想要揪住顧朝陽的褲腿。
因為天氣熱,顧朝陽今天穿得的是及膝的中褲,他的身高,除非跳起來才夠得到褲腳。
齊光猶豫了一下,最後只艱難地揪住了顧朝陽光潔小腿上為數不多,還十分細軟的腿毛。
“我說,你再說一遍,花是植物的什麽?”
顧朝陽這會神游天外,還當真非常順從地重複了一遍:“花是植物的【哔】。”
齊光眼裏冒起了小火苗,身上的綠色衣服都随着他的心情變成了紅色:“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就是頂着個【哔】在腦袋上嗎?!”
“可以這麽說吧……”顧朝陽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想了想那個畫面,确實很驚悚,換做是他,搞不好也想把花給弄掉。
他決定開導齊光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也不一定是這樣,也許有例外呢。你本來就和這裏的植物長得都不一樣。”
他瞄了一眼齊光的衣服,然後背過身去:“要不你脫掉衣服偷偷的看一眼,人總不可能長兩個哔,它也許只是一朵很普通的花。”
齊光拽了拽自己的衣服,它只是看着像衣服,但就像那種連在衣服上的假口袋一眼,這身會變顏色的衣服只是個裝飾品,根本不能脫下來。
齊光作為一株植物的時候,沒吃沒喝,也不需要排洩,有些東西沒有細想,平常也不會注意到。
但一想到自己腦袋上那朵花是【哔】,他呼吸一窒,整個人哐當一下就暈了過去。
顧朝陽等了半天沒有動靜,轉過身一看,小金人,啊不,小綠人昏倒了!
這個時候門外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我把碘酒拿來了,顧你怎麽鎖門了?”
“等一下。”
顧朝陽先把齊光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裏,馬上又給伊麗莎白開門。
小孩抱了一個大袋子進來,裏面裝着碘酒,棉簽、創口貼以及其他家庭常用。藥。
在他的世界裏,貴族們受了傷,一般都會選擇找神父來施展治愈魔法。能力高強的神父,只要一個祝福,就能讓這種小傷口輕易的恢複,要是更嚴重的,就來一個神恩書或者痊愈術。
但顧朝陽這樣的人類似乎身體比他們更脆弱,就像是那些脆弱的魔法師一樣。他必須得對顧朝陽好一點,他要保護好這個脆弱的人類。
“我幫你上藥吧。”他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作為貴族,這種服侍人的低賤的事情,從來是輪不到他來做的,但他想為眼前的青年多做一些。
顧朝陽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他朝着伊麗莎白笑了笑:“我說過的,真的沒有什麽大問題,伊麗莎白要是晚來一點點,傷口自己都好了。”
他先把昏過去的齊光放入水族箱,再簡單地用碘酒清洗消毒。
比起他自己的傷口,他更擔心的是昏迷不醒的齊光。
齊光體積變大之後,那套芭比娃娃的房子就用不上了。他把東西從水中拿了出來,拿了塊海綿放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齊光靠在柔軟富有彈性的海綿墊子上。
伊麗莎白不是個傻的,顯然也看出來了顧朝陽的心不在焉。
他雖然不喜歡齊光,但也不希望這個家夥出事。
不過因為平常更擅長的是發脾氣,他想了半天,笨拙的安慰顧朝陽說:“他不會有事的。”
一個人的話,很容易胡思亂想。有伊麗莎白在身邊安慰,顧朝陽那顆懸着的心也稍微踏實一些。
“你說的對,他一定會沒事的。”
也許只是時之沙的副作用,畢竟這是齊光第一次以人身的姿态接受這種道具的澆灌,可能會有些不适應。
早知道就應該瞞着齊光那個冷門知識了,不,也不行,齊光要是沒有意識到花的重要性,搞不好真的把它給折斷了怎麽辦。
顧朝陽搬了個小凳子來,什麽也沒有做,就一直盯着那個小金人。
因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齊光從熟睡的狀态轉為了淺眠。
人在淺眠狀态下非常容易做夢,現在的齊光就出于一個這樣可怕的夢境當中。
在夢裏,他名義上的親人被窮兇極惡的歹徒綁架了,對方和他談判。
最後談判崩掉了,對方氣急敗壞之下狗急跳牆,選擇對他出手。
然而下一秒,人還沒有到他跟前,就已經直挺挺地倒下去了,腦袋上還多了一個血窟窿。
不自量力,他這樣想着,卻瞧見對方倒下去之前,嘴唇開阖,說了一句什麽,臉上不是害怕和後悔,而是一種詭異扭曲的笑意。
他頭一疼,一朵鮮紅嬌豔的花突然從眼前飄落,掉在了地上。那花看起來十分的眼熟,不是別的什麽花,正是他頭頂的那一朵。
對方倒下去的時候,說的正是:“你的【哔】掉了!”
他呼吸一窒,然後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拉下褲子一摸,那個地方打了一大坨馬賽克,什麽都沒有了!
齊光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他睡在總統的空調房裏,卻出了一身的汗。
他捏緊了拳頭,打開了房間裏的燈,因為過于緊張的緣故,齊光連掌心都是濕漉漉的。
他把手伸向了褲子,出于一種擔心害怕的情緒,愣是縮了回來。
最後他從床上爬起來,選擇去上個廁所。
還好,只是一場噩夢,一切都好好的,什麽都麽沒缺。
齊光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沖了個澡,清洗掉身上的汗水粘膩。
嘩啦的水聲沖刷着衛生間的地面,也在齊光的心上沖刷出一道道的痕跡。
因為整個套房都開了中央空調,冷氣很足,又是晚上,衛生間也很冷,但齊光全程都用的冷水。
冰涼的水,能夠讓他從那種渾渾噩噩不真實的感覺中清醒一點。
齊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顆晶瑩的水珠順着他的鼻尖滑落,滴到光潔的大理石盥洗臺上,發出滴答的響聲。
他的手指牢牢地扣在池子的邊沿,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顯得隐隐發白,他的心裏冒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随着他淩亂的思緒,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慢慢的清晰起來:“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用毛巾擦幹淨身上的水珠,裹着浴袍撥通了打了跟着他出國的生活助理的電話。
電話裏傳來齊粟不耐煩的聲音:“誰啊大半夜的……啊啊啊抱歉,三爺,我沒看到是您!”
齊光的聲音和平常一樣聽起來十分冷漠,半點人情味也無:“查一趟回國的航班,我要去A省。”
“好的,您稍等。”
等待了大概五分鐘,齊粟給了他回應:“三爺,我剛剛托人查過了,直達A省省會,有一趟今天7點的飛機,一趟中午12點的,但是最快抵達,是從C省轉乘,大概需要18個小時的時間。”
“那就安排時間最短的一趟。”
他現在就要回國,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