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夏&老唐
這一邊，寇依成功地抱住了親哥的粗大腿；在城市的另一邊，本應該在廣場舞舞臺上叱咤風雲的冬梅老師，卻正在幫人收拾屋子。
“小夏姐，你別忙了，我明天自己收拾！”唐霈老先生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将切好的西瓜放在夏冬梅面前。
偌大一個西瓜，他只取了瓜中心的一部分，仿佛想要通過這個動作表達什麽一般。
然而夏冬梅老師根本無所察覺。
“這叫什麽忙？順手的事情。”冬梅利索地将窗簾挂好，試了試自動升降的晾衣杆。
在幾分鐘之前，這個晾衣杆還是壞的。
唐霈專門換的居家服沒有引起他小夏姐的注意，看着故人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年少時。
小時候，他身體弱，小夏姐照顧他。
現在，他故意在小夏姐周圍購置新居，初次請小夏姐來認門，沒想到小夏姐卻全心全意放在幫他修家具上。
如果換個人，遇到此情此景八成會心生沮喪，但唐教授不同，他在小夏姐面前當慣了弟弟，此刻只覺得滿心竊喜——
哎呀，你看，小夏姐心裏還是有我的。
如果不擔心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她怎麽會關注他家的衣架是不是好用呢？
下一秒。
夏冬梅老師洗了手，高興道：“害，我的強迫症不能好了，看到壞的東西就忍不住修。小唐，讓你見笑了。”
小唐嘴角一抽。
心裏一陣冷風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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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冷風吹呀吹，吹完了，見小夏姐正認真地一個一個吃他切好的西瓜，唐教授又高興起來了，抱怨道：“小夏姐真是的，好幾天沒見，也不問候我一下。”
唐教授指的是前一陣子。
他和故人相逢本是好事情，奈何不争氣的外甥恰好在這時候搞事情。
無奈之下，只得消失幾天，去處理小輩留下的爛攤子。
還好，他的外甥似乎只在醉酒的時候沖動，等酒醒了，就又恢複到平日的面癱狀态。
至少他看不出對方接下來想要幹什麽。
“哦好的，問候你。”夏冬梅老師如果年輕一點，網上沖浪的頻率高一點，就會知道她現在的行為，被網上的大神們稱為無藥可救注孤生的直女。
唐教授準備好的、旨在拉近兩人距離的抱怨，被卡在了喉嚨裏。
他要怎麽接？
“冬梅姐！”唐教授生氣了，怒氣裏帶着幾分嗔怒。
像是在撒嬌。
夏冬梅老師擺擺手：“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這話說完，兩人都愣了。
許多年前，只要小唐同志生氣，就總是把稱呼從專用的“小夏姐”變成“冬梅姐”，以表達自己的憤怒。
還沒有成為夏冬梅老師的小夏姐呢，總會無可奈何地擺手嘆息，然後順着小唐弟弟來。
“你臉上都起褶子了，這樣說話怪惡心的。”
片刻後，夏冬梅老師如此說道。
直女屬性會伴随着年齡而消減嗎？
夏冬梅老師表示：不會。
還好小唐同志早習慣了他小夏姐，哦不，老夏姐的耿直，非但不覺得難過，心中還喜滋滋——
“我不惡心你，你接下來還會聯系我嗎？”
夏冬梅老師目光躲閃：“瞧你說的。”
唐教授不用想，就知道夏冬梅的心思，這一回，他是真的生悶氣了。
他想不通，為什麽在故人相逢之後，小夏姐會躲着他。
“我先走了啊，孩子在家裏等我呢。”夏冬梅身體裏仿佛自帶了一根小唐教授情緒的識別針，對方一生氣，她就立刻開溜。
·
告別唐霈，夏冬梅走在熱鬧的街道。
這個時間點，被996摧殘的社畜們剛剛下班，大批大批地被寫字樓裏暗無天日的小格子釋放出來。
在這熱鬧的人群中，冬梅老師側過臉，看商場玻璃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
她曾經沾沾自喜的白皙的皮膚不知道什麽時候慢慢變成了溝壑，烏黑濃密的頭發被銀絲替代，直挺挺的身姿也變得佝偻。
她老了。
老得不太體面。
小唐和她不一樣，雖然他也老了，但看上去還是很英俊帥氣。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仿佛是兩個畫風。
夏老師莫名覺得惆悵。就在這時候——
“大姐你好，考慮p2p理財嗎？年化利率15%哦！”
夏冬梅老師的思緒被打算，瞪着眼瞧背着電腦的男子。
顯然，這是一名剛下班的、背着電腦做兼職的程序員，但不知道為什麽，頭頂只有稀疏的幾根頭發，年紀輕輕，脊背竟然彎了，滿臉寫着滄桑。
“不買！”
夏老師的憂愁立刻自愈了——至少她退休了，不用加班。
當然，對比帶來的快樂并沒有持續多久，回到家，剛打開客廳的燈，夏冬梅便見寇依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投來控訴的眼神。
“怎麽了這是？”夏冬梅問。
寇依冷哼一聲：“你看看表，現在幾點了？”
“十點。”
寇依不接茬，繼續道：“一個女生這麽晚才回家，你知不知道她的家人會很擔心？”
夏冬梅：“……”
寇依：“你知道錯了嗎？”
夏冬梅額頭上青筋一跳，放下包，伸出了巴掌：“你過來，再說一遍。”
寇依才不會傻乎乎地過去。
她後退了兩步，繼續找茬：“快交待，和誰出去了？不能早戀影響學習，知道嗎？”
夏冬梅真想一巴掌打死這個戲精。
寇依火上澆油：“你不說，明天我就打電話問你們班主任了啊！”
砰。
夏冬梅腦袋裏最後一根筋斷了。
她抄起掃帚，還沒打，寇依就一溜煙兒沖進了自己的房間。
兩人隔着門吵架——
“家暴是犯法的！”
“家暴個屁！我只是在清理垃圾！”
寇依搖頭嘆息，怎麽回事，夏老師談起戀愛還是這麽暴躁！
回到書桌前，寇依打開微信，點開那位開黃蓮上瘾的黃中醫的頭像，凝重地打字道：“老黃，我覺得你快沒有舞伴了。”
看兩人的聊天記錄，最新這條之前，赫然是黃中醫的通風報信——
“丫頭，你奶奶這兩天都沒來跳舞，有人看到一個男人找她，據說姓唐。”
他們十裏鋪街區，沒有秘密！
·
沒有秘密的十裏鋪街區中最朋克的廣場舞隊今天迎來了新的dj。
原本負責放歌的老王叔開心得合不攏嘴，将切歌的最高權限轉交給寇依，自個兒歡喜地溜進了舞池，像一條終于遇見水的魚。
寇依蹲在音響旁邊，摁開了最近廣場舞界最流行的《別問我什麽叫迪斯科》，動作利落，行雲流水。
為了搞清楚冬梅姐最新的感情狀況，寇依放棄了和自己親哥搞關系的機會，将直播時間調到了中午。
盤腿坐在音響旁，寇依銳利的目光在廣場四周巡視，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目标。
就在這時候，郁猝了一個晚上的唐教授登場了。
他換了一身嶄新的衣服，出門之前用雞蛋熱敷了昨晚上失眠帶來的黑眼圈，又噴了之前出國參加會議時專門買的香水。
整個人煥！然！一！新！
他昨晚上用做學術的方法深刻而徹底地思考了小夏姐為什麽不主動聯系他的原因。
他先列舉了所有可能性選項，然後一一打分，最後賦上權重，計算出了最有可能的選項：
小夏姐有更喜歡的人！
不然，以他們過往的情分，以他的帥氣和有趣，小夏姐怎麽可能躲着他呢？
假設有了，接下來就需要驗證。
所以，他來到了這裏，來到了最熱鬧的廣場舞會。
“每當迪斯科音樂又響起，假裝我們還是在一起。我能聽到你的心髒咚咚跳，你卻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廣場舞的歌詞仿佛說盡了唐教授的心聲，一瞬間，他淚目了！
然後，他這雙淚眼婆娑的眼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夏姐的孫女！
準确來說，是小夏姐收養的孩子。
唐教授功課做得到位，加上記憶力驚人，夏冬梅老師只遠遠地給他指過一次，他就牢牢地将寇依的身影記在了心裏。
畢竟，這是他追求小夏姐路上的一只攔路虎。
但他現在必須要得到對方的幫助——他要知道小夏姐身邊到底有沒有潛在追求者。
唐教授下定決定，整了整衣領，振作精神地朝着寇依走去。
這一邊。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身影，寇依的心情從激動、複雜，最終變成了鬥志昂揚。
她心中冷笑一聲：得，她沒去找茬，對方反而自己找過來了。
膽子可真大。
她倒是要看看，對方有什麽資格，讓她的夏老師神魂颠倒！
兩人同時心懷鬼胎。
又同時以為對方不知道自己。
更同時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在眼神對視的那一剎那，兩人紛紛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演技——
唐教授：“小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寇依：“夢裏？”
說完，兩人都愣了。
他們總覺得這個對話，有點畫風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