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莫哲軒和許曼
這樣的生活從六年前他們來到巴黎就開始了，到現在他都學不會和那些小混混打交道。
男孩的眼眸很深邃，漆黑地恍若沒有星星的夜空，一不小心就能夠讓人掉進去。他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形偏瘦，一米七八的樣子，五官清秀，輪廓線條很柔和，并不是帥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那一種，而是那種能夠讓人感覺到溫暖的帥氣。發色偏黃，倒不是染的，更像是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但是顯得很自然。讓人嘆為觀止的是他的手指，極其細長，就連女孩看見了都會自愧不如。那雙手更像是一件藝術品，指節分明，皮膚雪白，看得出來，主人應該是很保護這雙手的，不讓它有一點受傷。
他穿着洗得發黃的白色T恤，上面的字母已經分不清了，洞也破了好幾個，此時上面還沾着讓人無法忍受的垃圾。他排掉上面的髒東西，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衣服，自言自語道：“再洗恐怕就不能穿了……”
門一下子被撞開，男孩的神經重重地收縮了一下，在看見來人之後，他總算舒了一口氣，上前扶住滿身酒氣的女人：“媽，你怎麽又喝得那麽醉？客人又灌你酒了？”聲音溫柔似水，就連責備都感覺如此的輕柔。
濃妝豔抹的女人整一個都挂在了男孩的身上，棕褐色的大波浪卷發遮住了她一半的臉，她穿着暴露的廉價衣服，胸前風光無限。
女人的口齒不清，看見男孩之後，稀裏糊塗地笑了：“小軒啊，原來是我的小軒！媽今天從男人身上又賺了不少，等存夠了錢就給你買鋼琴啊！”
莫哲軒秀氣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他将許曼小心地攙扶到床上，給她脫去靴子，有些生氣地說道：“我說過，我不想再學鋼琴了，你為什麽還要那麽拼命？”
許曼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怎麽可以不學？！鋼琴是你的夢想！也是依瞳想讓你完成的夢想！你怎麽可以放棄？！”
莫哲軒的手一滞，仰起頭，深邃的眼看着滿臉醉态的女人，聲音忽然就冷下去：“不要提姐姐！當初是你抛棄她的！！現在為什麽又要提她？！”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天，許曼将他輕聲叫醒，然後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吵醒熟睡的依瞳，硬拉着将他帶走了。從此以後，他便再也沒有看見過姐姐。
他這輩子都忘記不了，他眼睜睜對看着最愛的姐姐在自己面前消失，可是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許曼一下子癱軟下來，淚水模糊了臉上的妝，看上去異常狼狽：“我抛棄了依瞳……是我抛棄了依瞳……我是個壞女人！是我害死了成邦，還把依瞳送到惡魔手裏……我是十惡不赦的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像是一把刀在淩遲着莫哲軒，許曼每一次喝醉酒，都會說一些胡話。會把意外死亡的父親的死因歸結到自己身上，也會說什麽把依瞳送給了惡魔，莫哲軒知道她的心裏也一定很痛苦，抛棄自己的親生女兒，來到這個人間煉獄的地方，對着陌生男人扭動腰肢，一個女人要承受這麽多，已經夠了。
“媽，沒事了，快點睡覺，一覺醒來，姐姐就會在身邊了。”莫哲軒強忍着眼中的淚水，使自己的聲音與平常無異。他最恨的是自己，為什麽一點用都沒有，只能成為許曼的累贅。
“依瞳……媽媽對不起你……依瞳……”許曼躺在床上，眼淚一滴滴砸下，莫哲軒打來清水給她擦拭。當初他們離開，許曼曾經告訴過他，只要有一天時機成熟，他們就會回去，拿回自己應該的。
莫哲軒始終都沒有明白，許曼口中的應該到底是什麽。她的心中仿佛埋藏着一個很深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可以影響他們一輩子。
依瞳在房間裏忽然驚醒，她好像夢見了自己的媽媽和小軒，他們在叫她的名字！無神的眼眸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依瞳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臉上也沾滿了汗水，小懶好似被依瞳吓到，拱了拱已經失神的主人，哼叫一聲，這才把依瞳給拉回現實。
手機刺耳地叫嚣着，依瞳呼出一口氣，原來是被手機吵醒了。她将擺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連號碼都沒有看清就直接接了電話：“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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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沉默了一段時間，那邊有很清晰的呼吸聲，仿佛每一口氣都要用盡全力。
依瞳皺了皺眉，大半夜的這種電話不是吓人麽？她耐着性子問道：“請問哪位？”
“喂，”虛弱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讓她一個機靈，“出來陪我一會兒好不好？”暗夜裏，對方的軟弱那麽明顯，好像再有一秒，他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你等着我。”依瞳二話不說，直接就穿上了衣服，當時她的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只剩下那個聲音：出來陪我。他需要她！
依瞳找到徐彥一的時候，他的腳邊已經滿是酒瓶了。而本人正晃晃悠悠地坐在花壇旁邊，拿着一聽啤酒往自己嘴裏灌。柔軟的黑發淩亂地貼在臉側，冰藍色的眼眸像是儲存了浩瀚的海洋，在這麽冷的天氣裏，他就只穿着一件高領毛衣，連一件外套都沒有。
依瞳劈手奪下他手裏的酒瓶，喝道：“喝那麽多酒，你想死麽？”
徐彥一此時此刻已經有點昏昏沉沉了，他擡起頭，看見依瞳，嘴角邊習慣性地挂起了微笑：“依瞳，你怎麽來了？”
依瞳氣極：“你自己打電話叫我過來的，還問我怎麽來了？發生什麽事了？”能夠讓徐彥一醉成這樣子，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事。
徐彥一眼神迷離，呢喃：“我？給你打電話？”他像是不記得一般，迷惘地看着依瞳，“可是我是給蘇半夏打的電話啊。”
依瞳恨不得劈死他，她把徐彥一的手機掏出來，道：“行，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解鈴還須系鈴人，這種樣子，要是不弄個清楚，沒準就要直接送醫院了。
還沒有找到蘇半夏的電話號碼，徐彥一便踉跄地沖上來，阻止她打電話：“不要！不要給她打電話！我說過，一個擁抱過後，就什麽關系都沒有了……我會放下她的，一定會放下她的……”聲音到後面都有了哽咽，徐彥一捂住臉龐，緩緩地蹲下了身。
他以為，放棄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沒想到就連想要放棄對蘇半夏的感情都這麽痛。他在蘇半夏面前那麽逞強，那麽潇灑，可是背後的殇又有誰明白？他是真的喜歡她啊！可是為什麽連個機會都不肯給？？
依瞳看着徐彥一像個孩子一樣在她面前哭得不能自已，她的心也快要喘不過氣來。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用盡力氣去喜歡的人，現在卻為了另一個女人哭泣流淚。她怎麽能不難過？
“彥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依瞳上前輕輕擁住蹲在地上的男人，他的身體冰冷，還在不停地顫抖，讓她的眼也逐漸酸澀起來。
仿佛是感覺到了溫暖，徐彥一貪食一般地抱住依瞳，柔和的聲音此時沒了平時那份氣度，多的是沙啞與難過：“她要走了，要離開這裏了……去找她心上的那個人……”
她？是蘇半夏麽？依瞳的心裏明白大半，有時候感情由不得自己，不是想愛就愛，想不愛就不愛的，如果真是這樣，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為情所傷的人了。
“彥一，你那麽聰明，怎麽就這麽看不開？她終于肯放下自己找那個人了，這應該是高興的事啊。”蘇半夏的事依瞳也略微知道一些，所以當她知道徐彥一喜歡的是蘇半夏之後，她也沒有怨恨過那個人，因為，蘇半夏的确有這種魔力，能夠讓人不知不覺地愛上她。
“我知道，我應該高興的，我應該要祝福她的，可是……可是我的心不聽話，它很痛……很痛……”
“我明白的，那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她走了，可是你還是那個笑傲情場的徐彥一不是麽？生活永遠都不是誰離了誰就活不了的。”她明白的，她什麽都明白。這種痛不由自己的感覺不就是你曾經為我添上的傷麽？
吼吼，莫哲軒是正太……
可笑的是，她還在這裏安慰為其他人傷心的你。依瞳覺得自己真真是個傻瓜，笨到家的傻瓜，就算說過原諒，也不可能親眼看着你為其他人尋死覓活。可是啊，她就做到了。
“笑傲情場？哈哈……”徐彥一像是聽見了最好笑的笑話，明明笑着，聲音卻是那樣的悲怆，“我要是有你說的那麽厲害，我就不會讓自己陷進蘇半夏的感情裏。你明明那麽喜歡我，可是我卻不惜傷害你利用你……我不過是個混蛋罷了！”
“好了，別撒酒瘋了，我送你回去。”依瞳吃力地撐起徐彥一，好在她身手不錯，力氣也不像她的身形那樣看上去弱不禁風。依瞳就地找了一家酒店，開了房間，想着喝醉酒的人不能沒有人照顧，怕他半夜身體不舒服，就直接守在了他的身邊。
果然，徐彥一在睡了幾個小時之後，酒勁上來，跌跌撞撞地跑到廁所去吐，依瞳給他換衣服，擦拭，倒水，折騰了一段時間才算功德圓滿，徐彥一倒是安心睡過去了，依瞳也累得直接在他床邊趴下，累得眼睛一閉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