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聽見謝霄的話, 明琮久扭捏地蹭了他一下:“不後悔,肯定不後悔,你不同意我才後悔呢!”
明琮久說着拉上謝霄的手進屋,就見之前本該鋪在他房間的被褥這會都放在床邊的椅子上, 顯然早有預謀。
“我是覺得用我的就好了, 但怕你認床。”明琮久乖巧道, “要幫你鋪上嗎?”
謝霄擺手:“不用。”
“那就洗了, 相爺接下來都住這邊, 他平日裏常用的東西都搬過來, 以後有什麽事直接來西苑。”明琮久大手一揮,把謝霄安排得明明白白。
手底下的人也不敢亂動,還是先看向謝霄請示。
謝霄點頭,一疊聲吩咐下去:“旁邊的房間收拾出來做書房,公文都先搬去那邊,找兩個人盯着東苑, 所有工匠的身份都查清楚, 加強府裏的防備,要是混進什麽人進來唯你們是問。”
那人應了一聲,這才飛快離開了。
明琮久好奇地看去:“換了人伺候,習慣麽?”
“我本來也不用人伺候。”謝霄負手立在屋內,目光掃了四旁一圈,“荻楓是護衛統領, 放在身邊也只是方便調遣。”
明琮久一怔:“就這麽給我了沒關系嗎?”
“無妨,用戎鐵也是一樣。”謝霄看向他, “平日無事就跟荻楓學兩招傍身, 省得他跟着你久了, 手腳生疏。”
“我是會動的木樁還是怎麽。”明琮久心情好得很, 也不跟他計較這個,“我能問你個問題麽?”
謝霄:“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了?”
明琮久:“……”
撇撇嘴,明琮久問道:“你晚上睡覺打鼾麽?”
Advertisement
謝霄甩了個看神經病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進新書房去了。
明琮久立刻跟上去。
謝霄“砰”一聲反手關門,差點把明琮久半個人關進去。
明琮久看着離自己鼻尖只有不到一指距離的花窗,擡腳重重踹了一下門,扭頭走了。
“殿下。”這時老管家跑過來,“有客。”
“有客跟我說幹嘛?”明琮久奇怪道。
管家解釋道:“是周小将軍,相爺交代過,他來了告訴殿下即可。”
明琮久不解,但還是跟着管家出去了。
就見一身漆黑的周七陟抱手站在廳中,身後還站着幾個人合力擡了兩個箱子。
明琮久好奇地走過去:“這什麽?”
周七陟朝明琮久拱手:“前日我多有冒犯,略備薄禮,以表歉意。”他說着沖帶來的人擡擡下巴,兩人立刻擡着箱子過來打開,“還有,多謝相爺跟殿下救了阿青。”
明琮久還以為他會擡兩箱金銀,打開才發現其中一箱裏頭也是盒子,打開來裏面放着的都是一看就知價值不菲的擺件。
另一箱比較特別,裏頭放着的都是一些造型很特別的工藝品,都是手工的東西,勝在精致好玩。
“這些是行軍途中在一些小地方上買的,阿青喜歡這些,我就多買了點。”周七陟解釋道。
“這個好玩。”明琮久從裏拿出一個藤球,裏頭塞了鈴铛,一晃就響,“我的狗肯定喜歡!”
周七陟:“……”
“這些都擡進去擡進去。”明琮久也不跟他客氣,立刻讓管家招呼人擡進庫房去。
周七陟見他收下,也松了口氣:“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
明琮久點頭,伸手拿了桌上一塊糕點往嘴裏塞,含糊道:“你說,但是我應該做不了主。”
“我想跟相爺讨上回抓住的人。”周七陟解釋道,“那個人是破案的關鍵,我想審審,最好能審出個結果,讓阿青再休息幾天。”
明琮久搖頭:“那你的算盤估計要打空了,他就是個小喽啰,什麽都不知道。”
周七陟聞言皺起眉:“相爺已經審過了?”
明琮久搖頭:“猜的,這種事怎麽可能找個高層來做,要是被抓了逼問出點什麽,那不直接讓人包餃子了。”
當然,這只是他蒙混過關的說辭罷了。
當時男主也抓住過人,那些人除了堅持周七陟是他們主子之外,什麽都問不出來。
但他已經知道周七陟不是兇手了,那他們的話可信度就變得很低了。
周七陟想了想,還是道:“我還是想自己審一次。”
“那得問問他。”明琮久說完帶着周七陟去了西苑。
隔壁房間的門依舊緊閉着,他試着推了一下,發現沒鎖,便探了個頭進去,就見謝霄坐在桌前看信。
“阿霄。”明琮久出聲喚他,“周七陟想見咱們之前抓住那個,說是要帶回去審審。”
謝霄聞言順手将信收回信封,放到一旁站起身:“在地牢。”
明琮久立刻讓開路,等人出來後跟了上去:“剛剛那個信不用燒掉嗎?”
謝霄蹙眉:“為什麽要燒?”
“就……話本裏都這麽說的。”明琮久解釋道,“閱後即焚!”
謝霄笑了笑:“又不是不能給人看的東西。”
明琮久笑道:“所以還是燒的?”
“嗯。”謝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帶着他們離開西苑,朝地牢去。
守衛見人來,立刻行禮:“相爺,殿下。”
謝霄微微颔首,點了個人跟在最後面一起進去。
按理說一般官員府邸根本不會建這麽個地方,但謝霄這個丞相府的地牢卻不小。
一階一階朝下走,空氣逐漸變得渾濁起來,還帶着點滲人的寒意。
明琮久激得打了個噴嚏,立刻擡手捂住鼻子看向謝霄:“冷。”
“這裏是地下,當然冷。”謝霄垂眼看他。
這會已經春末,明琮久身上的春衣換了比較輕薄的,入了夜是得多加一件的,這人就這麽過來,不冷才怪。
“扛着。”謝霄說着,直接邁開步子朝下去。
明琮久立刻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服:“你就不能體貼點脫一件給我。”
“我也冷。”謝霄笑着看他。
“我聽說習武的人身體都很暖和的。”明琮久巴巴地看着他,“不脫也行,你抱我嘛!”
謝霄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大跨一步走在前面。
明琮久撇撇嘴,頓了一步等周七陟上來跟他一塊走,小聲逼逼:“小将軍,問你個問題行嗎?”
周七陟點頭:“殿下請問。”
“你平時到底是怎麽哄羅大人的?”
周七陟愣住,目光落在謝霄的背影上:“是相爺同你說的?”見明琮久點頭,這才道,“阿青脾氣很好,不愛跟我生氣。”
明琮久又問:“那他又是怎麽哄你的?”
周七陟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我舍不得跟阿青吵架。”
明琮久眼神瞬間空了:“好了,我知道謝霄不疼我了。”他說着,看向走在前面的人,“那你平時想跟羅大人辦事的時候,又是怎麽哄他的?”
周七陟噎住:“殿下,我們說話相爺是聽得見的。”
“我知道。”明琮久道,“我就是說給他聽的。”
周七陟遲疑了一下:“……他一般不會拒絕我。”
明琮久乜他一眼:“真的嗎?我不信。”
周七陟被看得耳朵發燙,聲音忽然小得像蚊子哼哼:“我都聽他的。”
“真好。”明琮久眼中流露出羨慕,“要不你給我們相爺上一課吧,讓他知道一個正常男人……”
“明琮久。”謝霄的聲音涼涼地甩過來。
明琮久一頓,委屈巴巴地轉頭看他:“幹嘛,我跟人讨教幾句也不行嗎?”
謝霄頭疼:“過來。”
“哦。”明琮久朝周七陟跑了個媚眼,笑呵呵跑回謝霄身邊,學着電視劇裏的女子微微福身,“相爺有何吩咐?”
謝霄直接握住他的手,牽着他繼續往下走,省得他又添亂。
明琮久的手很涼,尤其指尖,冰似的。
猶豫了一下,謝霄稍稍收緊手,将柔軟的手指悉數包裹進掌心,比常人稍高的體溫像是一團火,燙得明琮久那一小片皮膚好像失去了知覺。
明琮久試着動了動手指,剪得短短的指甲在謝霄掌心撓了撓,很輕,存在感卻極強。
謝霄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別亂動。
“還是冷。”明琮久小聲說了一句,朝謝霄的方向靠過去。
“冷就回去。”謝霄這麽說,卻是打開手将他整只手都握住。
周七陟跟在後邊眼睛實在不知道該放哪,幹脆轉頭看牆壁,直至盡頭才将目光放到最裏的牢房。
那天抓到的男人被蒙着眼綁在木床上,頭頂正上方有個小小的裝置,正一點點往下滴水,打在男人的額頭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水刑?”明琮久好奇地看進去,“他不肯老實交代?”
“沒有。”謝霄淡淡道,“沒審過,就先放着。”
明琮久愣住:“這也行?”
“省點力氣。”謝霄拉着人退開半步,“開門。”
綴在後頭的守衛立刻過來,摸出腰間的鑰匙開門,點起火把。
明琮久跟着走進去,打量了一下那個男人。
一頭棕色的卷發和立體得不似中原的五官瞬間暴露了男人的身份,明琮久“咦”了一聲:“好像是其他國家的人。”
謝霄“嗯”了一聲:“應該是漠北一帶的,但具體是誰派來的,就得周小将軍去審了。”他說着看向周七陟,“如果審不出來,随時可以再送回來,別讓人死了就是。”
周七陟拱手應下:“多謝相爺相助。”
謝霄颔首,牽着明琮久出去了。
明琮久還有點舍不得:“我能不能跟周七陟一起回去啊?我從來沒看過審犯人。”
“那麽殘忍的事有什麽好看的?”謝霄皺眉。
“好奇。”明琮久道,“以前沒看過麽。”
“省着點好奇心。”謝霄捏了捏他的手,帶着他離開了地牢。
一離開地牢,謝霄就松開了握着的手。
明琮久看看自己空出來的手,不開心地撇了撇嘴,追上去重新拉住他:“牽我回去。”
“你是狗?”謝霄笑道,“還要人遛?”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狗了。”明琮久做狗做得心安理得,跟着謝霄一塊回去了。
下午謝霄有事出門了,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管家正在交代事,見他回來了,立刻走上前去:“相爺,殿下剛剛還問起您什麽時候回來呢。”
謝霄回去的腳步頓住,轉回頭看他:“還有呢?”
“還有?”管家略一思索,回道,“殿下讓廚房做了一桌子菜,這夜深了也不讓人進屋掌燈,一個人烏燈黑火坐在屋裏,心情……似乎很好。”
謝霄只覺得管家前言不搭後語,但一想那是明琮久,又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知道了。”應了一聲,謝霄邁開步子朝西苑去。
院子裏一片寂然,清清冷冷的月光添了幾分寥落,連那兩只不安分的狗也不知去哪了,本該在門口守着的的長安跟元寶也不知去向,好像一夕之間又回到了它以前無人居住的模樣。
微微皺眉,謝霄心跳漏了半拍,加快了步子朝主屋去。
“吱呀”一聲伸手推開門,驟然兜過來的黑暗讓謝霄下意識防備起來,眼睛飛速地适應一切,耳朵注意着四旁的聲音——
尤其是那刻意壓制過的呼吸以及腳步聲。
明琮久輕手輕腳走過去,心裏估算着距離,差不多的時候忽然張開手猛地撲上去:“阿霄!”
腰上傳來重量,明琮久立刻勾住他的脖子,湊上去重重親了他一口。
謝霄身子放松下來,目光落到角落裏:“還不掌燈?”
元寶“欸”了一聲,立刻點了燈,苦笑着看向謝霄:“這是殿下的吩咐,相爺恕罪。”
謝霄擺擺手,還沒來得及說話,明琮久已經搶先答了:“他肯定知道你在屋裏,他耳朵比狗還靈。”說完就被謝霄捏住了臉。
謝霄皺着眉看他:“知道你還這麽做?知道有多危險嗎?”
“有什麽危險的,你知道是我嘛。”明琮久笑嘻嘻道,“要不是怕你誤會是偷襲攻擊我,我就不讓管家提醒你了。”
謝霄愣了愣,頓感無奈:“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習武的,尤其是謝霄這種一堆人看不慣的習武之人,遇到這種情況警惕幾乎是本能反應,像明琮久這樣撲上來,如果不是預先有心理準備,明琮久估計真的下不了床了。
但這個人不是不懂,他是知道,卻還這麽做,真是……
明琮久眨眨眼,一點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我覺得這事得賴你,如果你能聽出是我,我就不用提前跟管家打招呼了,說到底還是我們不夠親密。”
“你就嘴皮子利索。”謝霄搖搖頭,徑直去桌旁坐下,看了桌上那唯一一根蠟燭,不滿地看向元寶,“府裏是克扣你們了?”
元寶苦着臉看向明琮久。
“是我讓他這麽做的。”明琮久擺擺手示意元寶出去,自己走過去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這叫燭光晚餐,多浪漫!”
謝霄看他的眼神頓時怪了起來:“你哪天過得不浪漫?”
明琮久被這話噎了一下。
的确,古代點蠟燭吃飯才是常事。
但這話可不經提。
“主、主要是這個漆黑的環境。”明琮久幹咳了幾聲,“在這一片黑暗中,我們只能看到彼此,眼裏只有彼此,這不浪漫嗎?”
謝霄搖頭:“是你的眼裏只有我。”
他的視力也比常人要好上很多,加上耳力的輔助,對他來說這屋裏雖然不如白日,卻也是沒那麽暗。
明琮久:“……我懷疑你在內涵我舔狗。”
他氣呼呼坐下,伸手摸過筷子吃起來,不想搭理謝霄了。
“都冷了。”謝霄伸手握住他拿筷子的手,喚了一聲,“元寶,讓廚房做新的來。”
“不要啦,知道你回來得晚,基本都是涼菜,不想讓人打擾嘛。”明琮久說着夾了一筷子菜給他。
“夜裏涼,吃太涼對胃不會。”謝霄解釋道。
“所以這不是準備了酒,管家說你愛喝這個。”明琮久說着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來自顧自跟他碰杯,直接一口悶了,結果被嗆住了,“咳咳咳……”
“這酒很烈。”謝霄猶豫了一下,只是拿起酒杯将杯底的酒液喝了,“這是漠北送來的酒,那邊冷,只能靠烈酒禦寒。”
明琮久眼睛亮了亮:“你以前去過漠北?”
謝霄點頭,重新倒了一杯酒:“小的時候在漠北做過幾年雜役。”
這還是他頭回說起以前的事,明琮久一下就來了興趣:“聽說你做丞相之前,是将軍呢。”
謝霄點頭:“嗯,不過不是在漠北,是在西北。”
“不一樣麽?”明琮久對這些不甚了解,“不都是在北邊。”
“怎麽會一樣,鎮守的人就不同。”謝霄用手指沾了點酒,在桌上給他畫了一條大概的線,“鎮守漠北的是顧大将軍,也就是你的外組,西北軍将領姓江,叫江乘秋,是太子一黨的人。”
江乘秋……?
明琮久愣了愣,那不就是謝霄幫他報仇的那個人?
“不是太子黨吧。”明琮久眨眨眼,“是丞相黨羽才對。”
謝霄一愣,眸色沉了下去:“你知道什麽?”
江乘秋應該是謝霄的好友,明琮久知道自己這是觸到逆鱗了,連忙解釋道:“我對你絕無二心!”
謝霄:“……”
一下氣不起來了。
他幹脆不言語,捏着酒杯端看明琮久。
明琮久見他沒發難,這才繼續道:“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間發生過什麽,只知道你很重視他,把他當眼珠子一樣護着。”
他說完,卻見謝霄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別說得那麽惡心。”
明琮久:“……??”他難道記錯劇情了??
“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謝霄解釋道。
名稱叫恍然,捂着嘴笑:“我當然知道,你不行……”沒說完又被捏住臉,只能含含糊糊求饒,“我是說你們是好朋友。”
謝霄這才松開手,說:“我以前在西北,跟他算是師兄弟,不過經常打架,很多人都以為我們關系不好,你去查……大概也是這麽說的。”
“真不是查的。”明琮久苦着臉,“我沒那個本事查,也不想查,想知道什麽我直接問你不就是了。”
謝霄笑了:“問了我就會說?”
“起碼這件事我覺得你不會瞞我。”明琮久看着謝霄,語氣篤定。
其實書裏江乘秋的立場一直都不太堅定,說是太子黨也只是因為他對太子的态度比較親和,也幫過一點忙,但那種搖擺的态度讓太子也對他有戒心,不然也不會最後落一個慘死的下場。
仔細想想,可能他從一開始就沒站過那個皇子,單純的忠于皇帝,又或者跟謝霄一樣喜歡瞎攪和。
而他的謝霄的關系……可能也真就是謠傳,畢竟師兄弟倆私下的事,誰說得準。
謝霄凝眸看着明琮久,好一會才很輕地點了點頭:“以前的西北軍将軍,你可知是誰?”
明琮久點頭:“聽說過。”
說是以前,是因為這個人已經不在了。
據說是個很厲害的人,歷經三朝,先帝那會手裏更是握着大盛起碼三分之一的兵權,在朝中風頭無兩,後來紹興帝即位,開始削兵權,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這位将軍。
至于後來的事,書裏也沒說得太詳細,只說這位将軍戰死沙場。
“他是我跟乘秋的老師。”說起以前的事,謝霄語氣都帶上了懷念,“乘秋天賦好,卻不務正業,也喜歡拉着我一起,我經常受他連累被師父罰,自然是要吵架的,不過不和的傳言,卻是從師父那來的。”
明琮久一愣:“為什麽?”
謝霄解釋道:“師父不擅這些勾心鬥角的事,只是他功高震主,新帝早晚要收拾他,怕連累我們,所以在外對我們表現得極為不喜,後來……後來他出了事,西北軍會落到我肩上,也是因為當今皇上信了那個謠言。”
明琮久直覺其中還有什麽沒說明白的,但謝霄不提,他也就不問:“那後來怎麽又跑來當丞相了?”
“因為我太厲害了。”謝霄含笑看他,“皇上發現我也不是個善茬,便借着升官的說辭将我召回京,把兵權給了乘秋,乘秋……自然不可能再步我跟師父的後塵,這幾年一直安安分分的,皇上也就沒理他。”
明琮久咋舌:“他想削你所以讓你當丞相?這話我怎麽聽着那麽傻呢。”
“不傻。”謝霄道,“皇上還是皇子時,右相便是他的伴讀,兩人關系親近着,皇上很是倚重,當年的左相,就是個領俸祿的虛職。”
他說這話時,臉上帶着倨傲之色,卻不會讓人厭煩,反而帶着一種攝人的吸引力。
謝霄就像野草,骨血裏就帶着一股不服輸往上爬的狠勁,當初紹興帝想必也是打壓過他的,但發展到今天已經不得不半靠着謝霄,估計這個結果紹興帝自己也想不到吧。
“但我覺得你好像更喜歡呆在西北的日子。”明琮久道。
謝霄不置可否:“你是想說我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倒也不是。”明琮久嘆道,“人越是長大,就越是會懷念以前的日子。”
謝霄忍不住又伸手去捏他的臉:“你是說我老?”
“不敢。”明琮久眨巴着無辜的眼睛看他,“男人三十一枝花,你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謝霄成功被這形容詞惡心得手抖了一下。
明琮久趁機把自己的臉救回來,笑道:“但是我很開心,阿霄你肯跟我說你的事。”
謝霄哼笑一聲:“你可什麽都沒跟我說過。”
明琮久眼睛亮了:“你想了解我?”
謝霄沒有回答。
但他冷任他冷,明琮久別的不會,最厲害的就是蹬鼻子上臉,謝霄不理他,他就自己送上去,整個人直接往謝霄懷裏坐:“我覺得你可以深入了解我。”
謝霄一只手還捏着酒杯,另一只手虛虛扶在他腰間,垂着眼皮沒說話。
明琮久知道他在擔心什麽。
與人深交最忌猜忌,一天不明白他的事,謝霄大概都不會信他。
目光落到瑩白的酒杯裏,明琮久猶豫起來。
說?還是不說?
謝霄将杯中的酒喝了,拿過酒壺重新倒了一杯,遞到明琮久面前,語氣是少有的溫柔:“酒壯慫人膽。”
他不介意明琮久在背後搞小動作,就算明琮久真的去查他也無所謂。
只要他願意開口,就算只是一點……
明琮久盯着那只骨節分明的手,白日裏被握着的感覺好像又湧了上來。
謝霄的手很大,手上有粗糙的繭,但很溫暖,握着他的時候特別有安全感。
“不是我不想說,只是真的很難說明白。”明琮久很輕地開口,“我跟你說了,你肯定要說我編故事騙你。”
“你不說又怎麽知道。”謝霄在他耳邊哄着,給了他一點勇氣。
另一點勇氣,是酒給的。
明琮久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捏在手心裏認真地解釋起來:“我不是原來的明琮久,我是從很遠很遠的未來來的。”比起穿書,明琮久選擇了一個聽上去依舊很魔幻但比較穩妥的說法,“我知道的都是史書的記載,你跟江乘秋的關系,就是野史。”
屬于太子跟餘銳的故事才是正史,而謝霄大概就是這個世界史書上一個反面教材,千百年後衆人提起他,就知道他是貪官惡吏,然後在電視劇裏将寫他多壞,又或者挖一些和他有關的野史,寫一個特別的、少年人在權勢中浮沉最終迷失的故事。
謝霄笑了笑:“那未來的史書是怎麽說我的?”
“說你可壞了,性情暴戾,以殺人為樂,妄挾天子而令諸侯。”明琮久轉過頭看他,潋滟動人的桃花眼一錯不錯地看着他,“但書上從來沒說過,大惡人長得這般好看。”
謝霄心髒一跳:“不怕?”
“怕什麽,跟你在一起這麽開心。”明琮久伸長手去勾他的脖子,半個人都靠在他懷裏,懶懶的語氣帶了點醉态,“再說書裏的我……原來的我,也沒活多久。”
“原來的你……”謝霄看着懷裏似乎什麽都不怕的人,好奇心幾乎要翻騰成海,“原來的你是什麽樣的?”
“嗯……不好看,也不讨喜。”明琮久把臉埋進謝霄胸口,悶聲道,“我爸媽去得早,我跟着親戚住,他們不供我讀書,我很早就出去打工了,什麽都不會,又想賺錢,只能幹點重活,風吹日曬的,又黑又醜。”
“你以前也長這樣?”謝霄問道。
“差不多?”明琮久道,“很像,但是我以前臉上有傷,看起來很兇的。”
謝霄想了想,實在想不出這張臉還能怎麽醜,就算黑了,添上傷口,那也是好看的。
“未來的人,審美變化真大。”謝霄評價道。
明琮久悶悶笑起來:“是真的不好看,都沒有人喜歡我的。”
那倒是挺好的,謝霄想。
“難怪你什麽都不怕。”謝霄擡手摸了摸明琮久的頭發,“那麽小就出來,肯定見過不少事。”
這一點謝霄自己比誰都了解。
明琮久卻是搖頭:“未來可沒那麽亂,我不怕是因為我以前工作見得多了,跟小時候沒關系。”
謝霄聞言皺起眉:“什麽工作?”
“不說,說了你會嫌晦氣。”明琮久擡起頭,下巴抵在他心口,笑吟吟地看着他,“我現在來到這裏,我覺得就是上天看我混得挺慘,給我的恩賜。每天睡到自然醒,能吃到好吃的東西,有漂亮的衣服穿,有人伺候,還有個這麽好看的老公。”
謝霄皺眉:“不準轉移話題。”
明琮久把臉埋進他胸口不說話了。
再說下去,他怕謝霄真的會把他扔出去。
“我小時候也沒過得多好。”謝霄嘆了口氣,“這些年,我見過的死人不比你少,有戰友的,有敵人的,也有無辜的人。”
“我知道。”明琮久悶悶應着,卻依舊犟着不肯開口。
他很羨慕謝霄,也很崇拜謝霄。
無論做了什麽,看見什麽,謝霄都能坦然承認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不為外物所擾。
但他做不到。
他聽過太多嫌棄的難聽話,他忍得了別人說他,卻不想聽謝霄說。
“罷了。”謝霄嘆了口氣,“不想說就算了。”
明琮久這才重新擡起眼看他,眼神有些迷離了,霧氣昭昭,如夢似醉,連聲音也是甜的:“阿霄。”
謝霄應了一聲,手指按在他後頸輕輕摩挲着,似安撫,又似鼓勵。
明琮久手臂稍使力,拉着自己往謝霄身上貼,唇就像是被風吹動的桃枝,一下又一下,輕碰着謝霄的唇角。每次靠近,長睫便輕掃過去,在謝霄心尖勾一下,不等他細品又退開去,只留一點若有似無拆磨着人的癢意。(真就是吻審核看清楚好嗎)
壓在後頸的手不耐地收緊,壓着吻上的明琮久再靠近,加深這個吻。
明琮久立刻抱住他的脖子回吻過去,較第一次已經褪去不少青澀,帶了點算不得好的技巧,反而越發勾人起來。
分開時謝霄看着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哪還有半分醉意。
“你裝醉。”謝霄道。
明琮久彎了彎眼。
一開始他也沒想裝。
只是說起穿越的事他有點慫,怕謝霄不信,到時候起碼可以借口是酒後胡言。
後來就變了。
他想裝醉耍流氓,想趁醉引誘,謝霄肯定不會跟個醉鬼計較。
事實證明他想得沒錯,謝霄真的由着他了。
而且……
明琮久輕輕往前坐,整個人密不可分地靠上去,柔軟的唇貼上謝霄的耳朵,含笑道:“你有感覺。”
謝霄一僵。
“有感覺是正常的。”明琮久安撫似的親了親他的耳朵,手卻開始不安分地滑落,落到領口時被謝霄一把握住了。
“別玩了。”謝霄聲音依舊很淡,但看着明琮久的眼神卻像點了一簇火,“我答應過皇後,不會碰你。”
“我們是夫夫,是天經地義的事,母後才管不着。”明琮久柔聲勸着,見謝霄無動于衷,便軟了聲音跟他撒嬌,“可是我想。”
謝霄幹脆轉移了話題:“顧着等我回來,晚上吃了?餓不餓?”
“餓,要你喂飽。”明琮久眨眨眼,笑得越發動人,“你喂我好不好。”
謝霄默了。
明琮久見狀有點急了。
謝霄是不是人啊,也太能忍了吧!要不是他現在的樣子,他都要以為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沒有世俗的慾/望了!
還是他真的逼得太急了?謝霄是真的很純情?
又或者謝霄跟皇後的約定其實還有別的,謝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碰他。
思緒轉了個圈,明琮久非常能屈能伸地改口:“我們不到最後也行。”
謝霄遲疑了。
明琮久抓住那一閃的猶豫,整個腦袋靠到他懷裏,聲音細弱地賣慘:“我原來都沒談過戀愛,也沒做過那種事,我也想試試,我們一起探索一下嘛。”
謝霄還是沒動。
明琮久咬咬牙:“你不跟我試我就去找別人了!”
“你敢!”謝霄的聲音驟然冷了,冰似的沉沉壓了下來。
明琮久在心裏偷笑,臉上還是委屈巴巴地:“就一次嘛,你不會也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謝霄額角跳了跳,幹脆低頭封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
明琮久哼哼唧唧地拱他,小貓似的咬他的唇,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亂放。
他不讓謝霄做聖人,謝霄就不做了,抱着人朝床走去。
明琮久心裏一喜,被放下後還挑釁地沖謝霄笑了笑。
後來手都要斷了。
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是你自己要的。”謝霄坐在床邊,拿着帕子仔細地給他擦手,“我一次,你兩次,你還欠着我呢。”
“夫夫之間就不要計較那麽多了。”明琮久說着都想翻個白眼給他。
這人的忍耐力真的不是一般人能頂的,下次他絕對絕對,不會再用手幫他了。
擦幹淨手,謝霄扔掉帕子,問道:“還吃不吃東西?”
“手擡不起來,你喂我。”得了便宜的明琮久開始賣乖了。
謝霄心情好,也樂得慣他,吩咐人拿了點吃的進來喂他吃了。
明琮久吃着大雞腿,眼睛還盯着謝霄。
互相幫助是很舒服,但他還是想再進一步!
等把東西吃完,見謝霄還坐在床邊不動了,明琮久立刻往裏蹭了蹭,讓出位子來,拍拍床鋪:“睡覺了睡覺了。”
謝霄手搭在腿上,手指輕敲着膝蓋沒說話。
明琮久只好又伸手去勾他,手指剛碰上,屋內就響起開門的聲音。
兩個小厮提着熱水走進來倒進浴桶,荻楓跟在後頭,走到香爐旁點起一小塊香扔進去,而後跟兩個小厮一起退了出去。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謝霄這才起身去洗澡。
明琮久立刻從床上彈坐起來,探着腦袋往前湊。
謝霄常年練武,背部肌肉流暢精悍,幾道縱橫的傷疤添了幾分狂野,賞心悅目。
明琮久撐着腦袋坐在床上看着,嘴裏發出滿足的“啧啧”聲。
這可都是他的,下回找機會摸摸。
他的視線有如實質,謝霄被盯得忍不住轉頭:“看夠了?”
“不夠。”明琮久理直氣壯,“你洗吧,我就坐在這看。”
謝霄懶得說他,直接繞到屏風後面去了。
聽見下水的聲音,明琮久才重新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