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信則哥
顧信則知道霍雪融在躲他。
自從那天在醫院門口見過了方舲，他就很少能聯系到霍雪融了。
他去骨科問過，霍雪融是一個人來複查的，給她打電話，她推說是劇組的工作人員順路帶她去的。
他自然也知道為什麽，她表現得那麽明顯，甚至方舲都看出來了。
那天晚上他留宿方舲家，洗過澡後坐在床沿擦頭發，方舲拉過他，讓他放下毛巾躺在床上，趴在他懷裏問，“你那個小學妹，是不是喜歡你啊？”
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從他懷裏撐起身子，笑道，“怎麽不回答？你心裏有鬼呀。”
顧信則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心不在焉，思緒飄回到高中時代，又被女友喚回到現在。
其實霍雪融心中所想一點都不難推敲，他盯着女友自然卷翹的睫毛，想了一下措辭，回答道，“大概是吧。”
方舲翻了個身，輕笑道，“你不也喜歡她？”
顧信則嘆了口氣，“是啊，以前喜歡過，你不吃醋？”
“我十八歲就認識她，喜歡她，她是我的初戀，老實說，在遇到你之前還是喜歡，現在也想幫幫她，希望她過得好。”
方舲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坦率，顧信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以前媽媽總是告訴她，不要跟同行談戀愛，醫生太忙，病人優先，顧不了家，也顧不了你，就像你爸爸那樣。
可是顧信則跟別的醫生都不一樣，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顧，他跟別的人都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
她不是那種嬌俏可愛型的女生，會纏着男朋友撒嬌，動不動就打翻醋壇子。
她這樣的成熟的事業型新女性，應該對感情，對這段關系抱以信任，給予彼此足夠的空間。
“你是我的，我幹嘛要吃醋。”她柔柔地環抱上去，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好，“做你想做的吧，信則，我相信你。”
顧信則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拉上被子蓋好，聲音溫柔，“謝謝你的信任，睡吧，晚安。”
方舲很快就睡下了，顧信則輕輕地抱了她一下，然後輕手輕腳的起身，來到書房，從DVD架上翻出一張老碟，封面已經泛黃，卻還是能看出保存得很好。
方舲愛在家裏看電影，所以書房裏有一套價格不菲的影音設備，他将碟片放入機子，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着。
少年站在榕樹下，對着女孩淺淺微笑，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少年凝視着女孩，茶色的眼眸是那樣的深邃，那是她未曾見過的美麗。
凜冽的雨中，少年跪在冰涼的石板上，扯着男子的衣角，神情悲傷得讓人不自覺地沉溺。
少年溫暖地笑着，“我一定會回來的。”
她笑着點點頭，“我相信你。”
痛苦使少年倨傲眼神出現了崩裂，“我無法保護你。”
同樣的雨夜，少年倒在血泊中，他的腦海裏産生了幻想，夢到了她純真的臉，幸福地笑着。
直到——
世界靜音。
毫無疑問這是一部男主更出彩的電影，戲份也是男主更吃重，可顧信則将畫面定格在女主人公燦爛的笑臉上，視線久久不能移開。
這部電影的名字叫《傳說》，霍雪融的處女作，也是她的成名作。
顧信則陷在沙發裏，任由回憶将他的思緒回到十年前。
“他太帥了，安臣風太帥了啦！！！霍雪融怎麽可以怎麽好命和他搭戲。”溫暖明亮的教室內，傳來了少女們因為興奮而導致音量失控的說話聲。
顧信則揉了揉被震得發痛的耳朵，對女生們可怕的花癡行為無法理解，高三難得的不被老師占用的課間休息，他被吵得無法補眠。
按照她們每天不停地積極推銷，顧信則都知道這部電影的內容是什麽了。
顧信則只覺得這些話一遍一遍，聽得他都要翻白眼了。
盡管如此，他仍然總是裝作不耐煩卻豎起耳朵去聽，為了守護他心裏的小秘密——他對女主角霍雪融一見鐘情。
“信則信則，你就幫我這一次吧。”已經畢了業上了大學的學姐，在電話裏請求顧信則幫忙。
他與這個學姐一向交好，否則學姐也不會開口請他幫忙，為了她的校報。
顧信則不得不答應，即使這讓他非常為難。
霍雪融平日裏幾乎不出現在學校，她決心走上演員這條路時就知道，勢必要在學業上有所放棄。
她成績不算太好，中等水平，父母覺得那是女兒自己的人生，若是她喜歡，選擇哪條路，可以自己決定，他們只需在她迷茫的時候提點一下就好。
強求她一心向學，反而會起反效果。
學校偶爾會安排一些補課給那些成績不是很好的學生，霍雪融偶爾會在這個時候來聽聽課。
于是周末的早晨，顧信則躲在停車場的角落，準備對着目标人物按下快門。
霍雪融走下一輛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奔馳轎車，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休閑帽衫，深色墨鏡襯得她氣質極佳，棕色卷發微有一絲淩亂。
雖然校規有規定不讓學生燙發染發，但她開始拍戲之後她漸漸不怎麽出現在學校，所以校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特殊對待。
與之對比，顧信則長相着實一般，圓圓的臉，厚厚的框架眼鏡，最普通的板寸發型，正想着這些，面前卻出現一個人的影子。
“啊！”在處于恍惚中的他吓得連忙向後退，差點把手裏的單反相機扔到地上。
“你在做什麽？”霍雪融向顧信則走近一步，問道。
“呃……”顧信則難以啓齒。
不過霍雪融好像已經看穿了他的目的似的一挑濃黑的眉毛，開口問道，“嗯？我的粉絲？”
“要給你簽名嗎？”好心地詢問道。
“呃……”顧信則也不知自己搭錯了哪跟筋，“其實我是安臣風的……粉絲。”
冷場。
霍雪融黑着臉，倒不是她在生氣，她還沒這麽小氣，只是對着這個人，莫名的低氣壓。
其實以她的好脾氣，想合影簽名都很爽快，并不需要偷拍。
她摘下墨鏡，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格外的清澈。
顧信則看着她，突然就覺得那雙眸裏有令人眩目的神采，臉上漸漸泛紅，尴尬地踢踢地上的小石子，“那個，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顧信則至今都不知道的是，那時看着他一溜煙地跑掉，霍雪融彎了彎嘴角。
霍雪融的日子過得忙碌。
《月紅塵》的拍攝已經進行到了收尾階段，海棠在一場大病後頓悟，放棄了對別人癡情男主角，允了一直看着她的男二號的婚約。
她的最後一場戲是大婚，身着複雜沉重的鳳冠霞帔，海棠臉上的表情似喜又似是釋然，紅色蓋頭被掀起的那一剎那，她看到愛着她的男人落下淚來。
她也曾執拗地不肯放手，卻是讓自己不像自己，也沒有讓他人好過。
那一刻，她終于明白，不再奢望別人的，得不到的便要放下。
以真心的笑臉為襯，眸中盈着晶亮的淚光，柔柔地喚上一聲“夫君”。
這是屬于海棠的結局，也是屬于她的幸福。
當初海棠第一次出場也是身着紅裳，嬌蠻霸道，一場傾城曼妙之舞，絕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樣的終點，也算是圓滿。
霍雪融一聽見簡蘅安的聲音，就忍不住落下淚來，仿佛流不盡似的，她雙手捂住眼睛，坐在喜榻上，一襲紅衣卻更顯得悲涼。
簡蘅安擺擺手，讓工作人員別去管她。
霍雪融正式殺青，她抽空在寧莊附近的小飯店請工作人員們吃了頓晚飯，然後帶着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劇組，搭車回了B市。
在媒體還在不停地猜測出演李莺時的是不是霍筱的這一期間，簡蘅安偷偷地帶着霍雪融去臨安醫院探望李莺時。
她被病痛折磨得厲害，很是瘦弱，骨頭都突出來了，頭發也幾近掉光，霍雪融紅了眼眶，反而是李莺時安慰她，誇她有自己年輕時的神韻，鼓勵她一定可以演得好。
李莺時說，“我無子無女，我不希望我的一生就這樣什麽都不留下地結束了。”
出了病房，簡蘅安要回《月紅塵》劇組，先行離開，霍雪融漫無目的地走着，一轉身就看見了顧信則。
其實霍雪融早有直覺，重逢後顧信則對她毫無保留的好不是因為對她有超過界限的感情，而是一種對她過往經歷的憐惜，他是醫生，自然懂得心上的傷要用什麽來治愈，只是她貪戀得想要更多，做了自欺欺人的鴕鳥。
說起來她應該感謝顧信則的坦誠，大方将女友介紹給她，讓她還能這樣直面他。
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是不是因為耳中腦海中一直回蕩着“我的女朋友”這五個字而太過失态。
如果能大方地回他一笑就好了。
霍雪融垂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輕聲喚道，“信則哥。”
那日的尴尬仿佛不複存在，一聲闊別已久的“信則哥”，仿佛帶有魔力，讓他們一瞬間回到了十年前。
那個時候顧信則十八歲，将要高考，霍雪融十六歲，因為拍戲成績下滑太厲害，他在和姐姐共同的小而溫馨的家裏，每天幫她補習，久而久之她和顧信茗也熟了起來，她喊她“信茗姐”，有一天她留在那間小房子裏與姐弟倆吃晚飯，他佯裝不滿地抱怨，“喊我是規規矩矩的顧學長，喊姐就是親親密密的信茗姐，是有多不公平啊霍雪融！”
顧信茗笑他幾歲了還跟小時候搶姐姐東西那樣幼稚，姐弟倆鬧做一團，最後換得霍雪融臉紅紅的一聲“信則哥。”
沒想到十年後又聽到了這個稱呼，顧信則一時不知如何回應，霍雪融卻走到他面前，繼續說道，“我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跟表親也不常聯系，從小便孤單寂寞，以前我一直羨慕你們姐弟的感情，能不能……能不能做我的哥哥，讓我不再一個人？”
顧信則想說什麽，被霍雪融打斷，“你去Z市上大學後我就沒見過你，那兩年我一直很想見到你，卻總是錯過，出事……出事後我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那關，那時我再也不想回到B市了，我……去看心理醫生，夜裏睡不着想着就這樣和你們斷了聯系也挺好的……與你重逢我不是沒有想過，想找你我也找得到，但是總覺得不應該再見了……”
她仰起臉看着他，眼眶中淚光閃閃，心中酸楚的感覺不斷地在發酵，“十年來我有那麽多的話想跟你說，真遇見了就覺得什麽都不用說了，你一定都懂，雖然外表變了很多，但是其他的地方沒有，你還是你，可我忘記了，已經過去那麽久，沒有人會跟我一樣原地踏步，你走了那麽遠……”
霍雪融深吸一口氣，想要平息一下激動的情緒，卻還是落下淚來，眼淚劃過白皙的臉頰消失不見。
“顧信則，顧……信則。”喚着一再讓她動心的人，她竭力展露出一個笑容， “你是我見過的最難忘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下章登場……
